第11章
11
在班上同學的眼中,郝運來是個異數。
上次全班勸說的時候,郝運來一人單挑班長和體委,雖然誰也沒說服誰,可最明顯的改變是,大家沒有再勸郝運來遠離獨孤朗。既然不怕死,就讓他自食其果吧。大不了,看着郝運來也繞着走。
這樣的話,郝運來簡直求之不得。
過了半學期,大家發現,郝運來跟“天煞孤星”一同困在孤島,不但沒被獨孤朗幹掉,兩人相處意外融洽。
剛入學亂用詞語的郝運來,在獨孤朗的幫助下,中文水平突飛猛進,連帶着成績也開始好了許多。
于是,“天煞孤星”獨孤朗身邊跟着個混血跟班的消息,傳遍了學校。
有一天放學後,獨孤朗和郝運來照舊留在補語文,教室裏突然走進幾個男生。
郝運來掃了他們一眼,校服是高中部的。走在中間的那個人,第一感覺和獨孤朗很像,也有一雙丹鳳眼,可看着有點陰翳。
其他人三三兩兩站在講臺的位置,只有他,揣着口袋大搖大擺走到他們前面。
郝運來下意識看向獨孤朗,發現這些人進門開始,獨孤朗整個人的狀态,都變得跟平時非常不一樣。特別是那人單刀匹馬站在他們面前,兩人對視,仿佛兩頭蓄勢待發的狼。
那人聲音很沉,朝郝運來掃了一眼,笑着:“聽說你多了個跟班,我特意過來看看。”
“沒想到是個漂亮的小混血。Hi,can you speak Chinese?”
郝運來拿起剛發下來的語文試卷,遞給他看:“我語文75呢,不是什麽都不懂。”
那人看小混血還能回嘴,臉色閃過一絲驚訝:“喔唷,75分,小混血了不起啊,知道我是誰嗎?”
獨孤朗站起身,把郝運來往身後拉,挑釁道:“獨孤北,滾出去!”
郝運來皺了皺眉,原來這個人也姓獨孤?獨孤不算大衆姓氏,眼前這個叫獨孤北的,大概率和獨孤朗有血緣關系。
獨孤北露出猙獰的笑:“我滾?還是你滾?當初要不是你貪玩被綁架,你爸媽就不會為了救你死掉,你爸媽沒死,你爺爺,也就是我爺爺也不會死!!”
“獨孤家現在家道中落,全是因為你!如果獨孤家有人要滾,那也是你這個掃把星滾!”
郝運來一耳朵聽了好多信息,太過震撼,以至于他腦子像放煙花似的,噼裏啪啦持續爆炸。他只知道獨孤朗父母過世,但不知道,背後原因那麽複雜,而且聽上去,不幸的源頭全因為獨孤朗。
難怪連郝運來都覺得荒謬的謠言,獨孤朗卻從來不解釋。因為,獨孤朗是“天煞孤星”不祥人的謠言是獨孤北傳出來的,而他說的全是事實。
所以,獨孤朗只能選擇沉默,因為他心中愧疚,覺得對獨孤家有虧欠。于是,當所有人遠離他,唾棄他,他甘願把自己放逐到孤島裏贖罪。
郝運來難以想象,才14歲的獨孤朗,是怎麽日複一日承受這種謠言折磨的。
獨孤朗攥着拳頭,渾身發抖。獨孤北對他的反應非常滿意,他雙手交叉,意味深長看着郝運來。
“本來,我在國內念完高中直接出國鍍金,多虧我這個好堂弟,我出國夢完了,還他媽要高考!我不好受,他也不能好受!”
郝運來頂了一句:“成績差就成績差,拿獎學金半工半讀的留學生很多!別甩鍋!”
獨孤北非常驚訝郝運來的詞彙量,他狠狠瞪着郝運來:“甩鍋?我明面上,我确實甩給他!暗地裏,他也承認虧欠我!”
“要不是你黏着不走,獨孤朗能讓你留下來?他不過是想用你證明,他不是天煞孤星。跟我玩幸存者偏差……”
“可是,你活着,能推翻他克死父母,爺爺的歷史嗎?不!可!能!”
郝運來回不了嘴,因為涉及的內容太過複雜,他的臉憋得通紅,獨孤北卻笑得恣意。
“小混血,好自為之。走了!”
獨孤北帶着人,轉身離開了教室。郝運來看着身旁戰備狀态的獨孤朗。他拉着他的手臂,低聲說:“獨孤朗,他們走了。”
獨孤朗像被什麽刺激到,憤怒甩開他的手,郝運來整個人撞到身後的桌子上,後背被磕得一陣疼。他皺眉,第一次領略到獨孤朗的力氣,原來那麽大。
獨孤朗盯着他低聲問:“你呢?”
郝運來後背很疼,虛弱問:“什麽?”
獨孤朗:“你什麽時候走?還要纏我到什麽時候?”
郝運來腦回路沒轉回來,碧綠色的眼睛有點茫然。看他沒反應,獨孤朗一腳踹倒他身邊的書桌,喊道:“我為什麽不詳,你聽不明白嗎?我害死自己爸媽和爺爺,讓獨孤家家道中落,都是因為我。我就是天煞孤星,你還要纏着我嗎?”
說完,怕郝運來不死心纏上來似的,獨孤朗先一步從教室逃了出去。
此時的獨孤朗,像惱羞成怒的狼,他确實想用郝運來,證明給所有人看,他并不是“天煞孤星”。他身邊能有朋友,他也有能力保護、幫助對方。但獨孤北的話,狠狠搓破了他的小心思。
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吧。
旁人勸了郝運來那麽多次,他總是無動于衷,這次,獨孤北把來龍去脈,全告訴郝運來了,他總該聽勸,像其他人一樣,跟他劃清界限了吧?
獨孤朗這麽以為着,可是第二天,他走進教室,發現郝運來還坐在自己旁邊,一筆一畫認認真真練習中文。仿佛一切沒有發生。
只是,郝運來不再說話,也不再笑了。校園裏,也看不到獨孤朗和郝運來如影随形的樣子。
兩個人的狀态,仿佛又回到了剛同桌的時候。不,比那時候更冷漠。
……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月,學校組織初中和高中部,一起去春游,那年的春游地點是市裏新建的游樂場。
春游這天,學校按班級安排大巴。郝運來先到,選了最後一排最左的位置,獨孤朗則坐在最後一排最右的位置。結果,導致最後一排沒其他人敢坐。
班長幾個女生還納悶:“他們現在是鬧掰了嗎?以前形影不離的,現在那麽生分?”
“一左一右,互不理睬,我覺得像吵架的情侶……”
“啊……原來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本來剛開始非常擔心Lucky靠近獨孤朗,可時間久了,發現他們還挺有CP感的,這是要BE了嗎?”
那天的陽光很好,春色滿滿,讓人心情愉悅。車上的人叽叽喳喳,除了最後一排的郝運來和獨孤朗。
路上,獨孤朗不止一次看向郝運來。明明是他讓人滾的,人家滾了,他心裏卻莫名失落。
郝運來耳朵塞着耳機,眼睛看向窗外的風景,陽光從他那邊照進來,把他滿頭棕色卷發照得金黃。後來,他們分開的十幾年,獨孤朗不止一次後悔,要是當初別那麽中二就好了。起碼能和郝運來好好春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