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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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運來心裏還想着,天傲的車就來了。
他前腳剛走,加侖的電話也來了。于是,郝運來跟在他們後面,烏泱泱一群人,出了電視臺大堂。
還沒走到正門,就看天傲招呼了一班等他下班的粉絲,跟他們簽名、問好。直接把正門堵得水洩不通。
電視臺的安保大叔在一旁提醒天傲:“趕快上車,不要堵着路口。”
天傲裝作聽不見,繼續跟粉絲寒暄交流。
安保大叔再次警告,粉絲聽不得自家愛豆被罵,反過來對大叔罵罵咧咧:“老頭催什麽催!別推我們天傲!”
場面突然變得非常混亂,羅裏一邊護着天傲,一邊抵擋粉絲,焦頭爛額。
這時,突然有個一身黑的小孩,靈活地從人群中穿梭,趁亂一閃而過搶走了天傲手上的名牌包。
天傲立刻慌了,朝羅裏看去:“愣着幹什麽?快去抓住小偷啊!他把我包搶了!”
羅裏表情木然,說:“你,我管,包,不管。”
意思是說,他只負責天傲的安全,不負責別的。
天傲哪管那麽多,高聲道:“你知道我那個包多貴!讓你追你就去!還是你想我跑去追,你跟在後面?”
羅裏往小孩的方向看去,小孩跑得非常快,眨眼間,已經跑出了人群,眼看要往巷子跑。
天傲着急催促:“快去啊!”
羅裏抿嘴,擡起腳開始往小孩的方向追去,他腿長速度快,沒一會兒跟小孩之間,只差幾米。
郝運來站在天傲後面,目睹了一切,擔憂地朝獨孤朗看去:“羅裏會不會出事?”
按照流程,羅裏确實沒義務幫天傲抓小偷,獨孤朗想上前阻止,但羅裏跑出去速度太快,他沒來得及。
其實,羅裏過往的表現,抓個小偷,對方還是個小孩,簡直是殺雞焉用牛刀的容易,并不需要擔心什麽。
可安全起見,獨孤朗還是用無線耳麥,聯系其他人幫忙善後。
“聶加,正門有情況。馬上派人到天傲身邊,無論什麽方法,先把他推上車。另外找人接應羅裏……”
“他被安排去追小偷了,電視臺往西方向跑了,找人跟着以防萬一。東西找到就行,人別出意外。”
聶加本來在天傲的保姆車旁,等他上車。結果遲遲不見人,感覺他又故意跟粉絲打招呼,堵在門口。沒想到還來這一出。
他眯着狐貍眼,罵了聲:“艹!!”
不知道是罵天傲仗勢欺人,還是在罵羅裏不知變通,就不能問問他?或者問獨孤朗也行啊!
他快速上了另一輛車,朝獨孤朗說的方向追了上去,沿途狐貍眼一直留意着路面行人的情況。
另一邊,兩個黑衣保镖,架着粉絲群裏的天傲,也不顧他大喊大叫,以及後面粉絲的不滿,提起來就往保姆車上塞。
正當他們終于把天傲塞進車,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
緊接着,“砰!”一聲巨響。
所有人的目光,整體地往十字路口看去。
獨孤朗也朝撞擊方向看,耳機傳來一陣雜亂。
他心裏有非常不好的預感,碰耳機的手指有些顫抖,心跳飛快,咽了口口水,才啞聲問:“聶加,你們什麽情況?”
雜亂的聲音持續了好一陣,一會兒,才傳來另一個聲音,不是聶加,但相當急促。
“老大,他被車撞了!!”
獨孤朗手指捏緊耳機,聲音兇狠:“他是誰?”
“羅裏!羅裏被車撞了!”
……
醫院裏亂哄哄的,獨孤朗耳機裏電話不停,他在醫院裏大步走着,身後跟着一路小跑的郝運來,兩人神色匆匆。
搶救室門上“手術中”三個紅字,鮮豔刺眼,又異常肅穆。人光是看着,都能想象裏面的醫護人員,宛如上戰場的激烈緊張。
他們在裏面搶時間,搶一切能搶的,只為救活病床上那具生命。
搶救室外,安靜得死寂,站着幾個黑衣保镖臉色沉重。
聶加更像洩了氣的氣球,頹然地坐在一旁。記憶中,聶加總是笑吟吟的,郝運來從沒見過他如此恐怖的模樣。
他穿着染血白襯衫,異常顯眼,垂着頭,頭發把臉遮了一半。手指尖還殘留着凝固的血液,一想到這血是誰的,郝運來的心,就跟着抽一抽,呼吸困難。
那幾個黑衣保镖看見獨孤朗,瞬間站直了,低聲喊:“老大。”
獨孤朗點頭,穿過他們走到聶加面前。
聶加聽見聲音,慢慢擡起頭,一雙精明的狐貍眼裏滿是猩紅,聲音很啞喊了聲:“老大。”
獨孤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垂眸看了他片刻,黑色眼眸裏湧動着難過,卻半句安慰話說不出來。
聶加跟羅裏的羁絆非常深厚,有時候,獨孤朗甚至覺得沒人插得進去。此刻,他完全可以理解聶加的判若兩人。
換做搶救室裏躺着的人是郝運來,光是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他都覺得撕心裂肺的難以接受。
此時,搶救室外的人,就是無能為力的,他們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他轉身看向旁邊幾個黑衣保镖,低聲說:“誰能跟我說說現場的情況?”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選了其中一個,跟獨孤朗離開。
最重要的下屬之一,生死未蔔,另一個下屬,為此神不守舍。獨孤朗卻沒時間傷心。
作為銀狼安保的負責人,他還要應對肉眼可見的腥風血雨。來的路上,MI娛樂的高層、天傲經紀人、狗仔隊,甚至警察都在聯系他,要他給個說法。
郝運來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心都疼了。不知道這樣的場景,獨孤朗經歷過多少次。
他們找了一個離搶救室比較近的戶外角落,聽那個寸頭保镖,把事情跟獨孤朗簡明扼要說了。
“收到你的消息後,我們跟着聶加哥開車追人。路上有些堵,我們追上羅裏的時候,他們剛好要往巷子裏跑。我們只能下車抄近道追。”
“那個小偷應該未成年,速度很快,對附近很熟悉。穿過巷子,就跑到了大街上。十字路口還差幾秒轉綠燈。羅裏一直在他後面喊,不跑!”
“但小偷聽不清,可能以為是別跑。眼看羅裏快要追上自己,等不及轉燈就沖了出去。”
“羅裏已經看見有車轉彎,加速跑到他身邊,一手拽住那小偷的衣領往懷裏拖,但還是撞上了……幸好,那個司機反應夠快,果斷踩了剎車。但始終來不及,把他們撞飛了一米多遠。”
畫面太生動,光是聽,郝運來都能想象,千鈞一發之間,羅裏抱着小偷,一起被車撞飛。他心有餘悸地看向獨孤朗,他表情倒是冷靜。
“聶加哥當時整個人都瘋了。抱着羅裏,誰都不讓碰,把我們吓壞了。後來,救護車到了,我們強行把他拉開,才讓羅裏上了救護車。”
寸頭說完,獨孤朗又問了幾個問題,揮揮手讓他先離開。獨孤朗臉上難掩疲憊,他摸了摸身上,發現外套還在郝運來那裏。
郝運來把外套遞給他,他從裏面掏出了一包煙和火機。他點煙之前,還擡眼看了眼郝運來。
問:“可以抽嘛?”
郝運來微微笑着:“可以,你這問題,太不符合人設了,活像個妻管嚴。”
獨孤朗點燃了煙,躍動的光把他冷峻的臉,照得多了些柔和的光。
他扯扯嘴角,自嘲道:“我願意當妻管嚴。”
明知是玩笑話,郝運來的心,還是被他戳了一下,他沒接話,不知所措地看向別處。
香煙的霧氣籠罩在獨孤朗四周,他看着醫院的戶外白雪皚皚的庭院,空氣中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讓人光憑嗅覺,就能判斷自己身處何方。
獨孤朗靜默地抽着煙,郝運來倚在牆角安靜地看着他。
一根煙點完,他又燃了一根。吐出一口白煙的時候,他開始說話。
“那天,你問我羅裏的事,我好像沒說完整。”
“其實,遇見羅裏那天,我跟聶加一起在美麗國結束任務,當時我們在一個商場外做便衣保镖,正準備撤離現場。
“突然,從旅行大巴下來一群人,從外面湧進商場,當時,羅裏就混在人群裏。”
“他當時身高不高,在人群裏自由穿梭,毫不起眼,加上手速很快,連續偷了好幾個。”
“但他沒想到,偷聶加的錢包時,被聶加發現了。聶加剛想擡手抓他,羅裏邁開雙腿就開始跑。當時,商場人太多,他跑出去的還推到了幾個路人。手上力氣真大,又快又狠。”
“不但如此,十幾歲的小孩,瘦得剩下一個腦袋,跑步卻比我們兩個成年人還快。聶加在後面跑得氣喘籲籲,說這小孩要是參加奧運,都能争一争冠軍。”
他緩緩吐出一個煙圈,眯了眯丹鳳眼,冷峻的眼眸閃着一絲對往事的悵然。
“跟今天那個小孩一樣,羅裏逃出商場後,也一頭紮進了巷子。但我們剛好在附近做過布防,知道巷子通去哪裏。于是,我跟聶加前後包抄,攔住了羅裏的出路和退路。”
“羅裏發現自己沒路了,也不慌,表情非常冷靜,有種困獸之鬥的感覺。”
“他一眼看見巷子有棟房在裝修,外面搭了棚子。他絲毫沒猶豫,順着棚子往上爬。聶加覺得他好玩,也跟着他爬,爬了4多米吧。羅裏手滑沒抓穩,眼看要掉下來,聶加托着他的後背,墊着他,一起掉了下來。”
“最後,聶加摔斷一條腿,羅裏手臂骨折。”
故事講完,獨孤朗第二根煙也抽完了。
郝運來站在他身邊,作為一個外人,安靜聽着,心中感慨歷史驚人的相似。
當年的小偷是羅裏,聶加救了他。今天的小偷變成另一個小孩,換羅裏救了他。
他一個外人,聽見這段往事,心都揪一塊,何況獨孤朗和聶加。他們完全能理解羅裏救人的舉動,心裏一邊是感動,感動羅裏長成了很好的人,另一邊是後怕,萬一羅裏因為救人而……
那該有多難過。
郝運來心裏澎湃洶湧,他知道獨孤朗不需要,但他還是主動上前,雙手擁抱着他。
用最原始、親密的方式,簡單地給對方溫暖。
獨孤朗并不矯情,欣然接受了郝運來的安慰,也擡手把他緊緊抱住。
直到獨孤朗的手機響起,他們才終止了擁抱。電話那頭,對方急促說了兩句便挂掉了。
獨孤朗對上郝運來關切的目光,沉聲道:“羅裏手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