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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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朗獨自回到加護病房,在病房外的走廊,看見了聶加和郝運來。

估計是過了探視時間,護士讓他們離開病房。

郝運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高強度的排練加上羅裏的事,他陪着跑了一天,确實累了。整個人埋在他的外套裏,耳朵挂着耳機,頭一點一點地,像打瞌睡的小狗。

聶加坐在他旁邊,看見獨孤朗,兩人只交流了一個眼神,就默契地知道獨孤朗想跟他單獨聊聊的意圖。

這個時間的醫院已經沒什麽人了,他們走到幾米的角落密聊。

本來靠在牆邊的獨孤朗,歪頭往遠處看了一眼,低聲說:“換個位置。”

聶加沒明白,也學他歪頭看看遠處。原來,從他站的位置,能看見熟睡的郝運來。

他無奈搖頭,吐槽:“銀狼集團的老板,親自當貼身保镖不算,睡個覺還盯那麽緊。用得着嗎?”

獨孤朗視力極好,走廊燈光昏暗,他還是能看得清熟睡中的郝運來,輕輕咳嗽了一下。

他不在意聶加的吐槽,淡淡道:“盯得緊有用?你天天都跟羅裏貼在一起,他還不是躺病床上了?”

所以用得着,如果允許,他都不想讓郝運來離開他視線一秒。

聶加被獨孤朗怼得無話可說,作為羅裏的上級,讓下屬受傷,作為……。反正,于公于私,羅裏受傷,都是他沒照顧好。

聶加只能苦笑:“老大,你這殺人誅心啊……”

雖然,他們是同期同學,但聶加依然心甘情願喊他老大。正如此刻,別的同事看見他為羅裏傷心成這樣,都不會說什麽。

但獨孤朗會直接跟你說,你錯了,疏忽了。你承認,事情就翻篇了。這樣不藏着掖着的方式,反倒讓他松了口氣。

獨孤朗淡淡看他一眼,換了個話題:“天傲經紀人找我聊過了。”

聶加回過神,挑眉:“你是說,那個晴姐嗎?反應可真夠快的,讓我聽聽,她想怎麽給天傲這個敗家子擦屁股?”

獨孤朗順着他的話,把應急通道裏,晴姐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聶加。

聶加臉色難看到極致,咬着後牙槽,狐貍眼裏的陰狠快要溢出來。

“這個天傲到底什麽背景……值得她費盡心思,想這麽損的招數。”

對天傲背景的質疑,聶加和獨孤朗的想法是一致的。

“天傲的背景,你查過沒?”

聶加雙手交叉胸前:“查過,但明面上沒什麽問題。家裏做生意的,愛出風頭的富二代,除了性格讨厭點,沒什麽太大問題。不然,我也不回讓羅裏守他身邊。”

确實,按照聶加的性格,天傲如果有特殊背景,他不會讓羅裏做他貼身保镖。

聶加打量着獨孤朗:“你打算,答應他,還是……”

獨孤朗丹鳳眼在昏暗的角落,也依然黑得發亮,深如寒潭的眼眸,讓人看不出想法。

“我如果想答應他,就不會拖三天。”

聶加擡起狐貍眼:“你……”

他有點驚訝獨孤朗的決定。晴姐的解決方法固然惡心。

可站在公司立場,保镖這碗飯,就是有潛在危險,員工受傷都是常事,擋子彈也不是沒有過。而且,羅裏的傷休養一個月就恢複了。确實沒必要跟MI娛樂的關系弄僵。

只是,巨石和聶加護短,看羅裏被欺負,憋着口氣,不出不行。但他沒想到,獨孤朗也有如此不理智的時候。

獨孤朗看着他,聲音壓得很低:“事情不複雜。三天內,天傲自己崩了,我們就不用給答案了。”

多年的默契,聶加快速理解了獨孤朗的用意。這又是另一個,他佩服獨孤朗的點。看上去像個被迫無奈隐忍的大塊頭。實際上,是城府比誰都深的狼王,拖着拖着就把你收拾了。

他嘆氣搖頭:“我還以為你結婚之後,從良了呢。怎麽還玩那麽髒……”

獨孤朗不以為然:“結婚了才得髒,髒點有情調。”

聶加愣了愣,是他想錯了嗎?他怎麽覺得獨孤朗在開黃腔……

……

獨孤朗帶着郝運來從醫院回家,已經很晚,郝運來滿臉倦容,飯都沒吃,早早睡下了。

獨孤朗從後背摟着他睡到半夜,突然被熱醒,發現熱源正是懷裏的郝運來。

在醫院的時候,就聽見他有幾聲咳嗽。郝運來身體本來就弱,回家獨孤朗還想着,要給他喝感冒沖劑。可惜,沒等他泡好,郝運來就睡過去了。

他撐起上半身,手掌輕輕覆在郝運來額頭,非常燙。他掀開被子要下床,手被郝運來握住,不讓他走的意思。

獨孤朗收緊手指,捏捏他的臉蛋,低聲跟他商量:“Lucky,聽話松開,我給你找溫度計。”

郝運來皺眉,就是不放,他還用臉蹭了蹭,小貓似的,喃喃:“不松,涼快。”

敢情是獨孤朗的手比較涼,貼在他臉上,能降溫很舒服。獨孤朗哪裏受得住這樣的軟萌攻擊。垂眸看着郝運來,心都化成一灘水。

可他擔心病情,沒法縱着他,只能親親他的耳朵,決然收起手,哄道:“乖,我很快回來。”

獨孤朗自己身體很好,如果不是任務負傷,很少生病。家裏的藥箱是特意給郝運來準備的。他還特意請教了舅媽陳淑芬,她是退休醫生。

拿着藥箱裏回房間,翻出手持測溫槍,對準郝運來額頭“滴”,溫度顯示39度2。

屏幕是紅色的,說明書說紅色代表高燒。上次在寧城,郝運來發低燒,吃了布洛芬很快就好了。

獨孤朗看着這個發紅的數字,心頭一緊。拿起手機,也不顧時差,直接給美麗國的陳淑芬打電話。

……

郝運來意識到自己發燒後,整個人暈乎乎的。半夢半醒間,聽見獨孤朗跟電話那邊絮絮叨叨,說着什麽。恍惚間,看見他穿上大衣,匆匆出門。

心裏想着,獨孤朗怎麽大晚上出門?公司出事了?還是羅裏出事了?

想到最後,心裏還委屈,我病了他怎麽還出門……委屈着委屈着,渾渾噩噩又睡了過去。

再次睡醒,郝運來感覺腦袋快燒幹了。喉嚨也渴得不行,眼睛看着床頭櫃上空空的。

獨孤朗半夜丢下他出門的那股委屈勁兒又湧了上來。

以前他沒那麽矯情,也試過一個人去醫院看病。不知道怎麽,這次就特別委屈。

他強撐着身體起床,口幹舌燥地想去倒杯水。結果剛坐起,就感覺天旋地轉,渾身酸疼。從房間到廚房就幾十步,但他卻埋冤,這個距離好遠啊,他去不了。

就在情緒快要決堤時,客廳傳來開門聲。接着,傳來“窸窸窣窣”換鞋聲,和一點塑料袋摩擦聲。

獨孤朗走到卧室,就看見郝運來坐在床上,小臉委屈得皺巴巴看着他。

他心中一緊,兩步邁到床邊,低聲問:“怎麽了?”

郝運來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塑料袋,裏面是退熱貼和藥,聲音很啞,問:“你去買藥了?”

獨孤朗“嗯”了聲:“藥箱裏沒退熱貼,退燒藥又過期了,我就出去一趟。”

他摸了摸郝運來的額頭,依然很燙:“你起身想要什麽?”

郝運來突然伸出雙手,摟上他的脖子,燙燙的腦袋搭在他肩膀上,啞着聲音說:“你……”

獨孤朗進屋太着急,外套還沒脫,帶着寒氣。本想推開郝運來,但那個“你”,讓獨孤朗身心軟成一片,潰不成軍。

他拍拍郝運來的後背,低聲說:“那麽黏人?”

郝運來喃喃道:“不黏別人……”就黏你。

生病的郝運來,嘴甜得很。一句一句,撩得人心癢。

……

後半夜郝運來貼上退熱貼,吃了退燒藥,纏着要獨孤朗抱着睡了一覺。

醒來後,燒退了,但嗓子啞了。要命的是,後天就是跨年晚會。

失聲的郝運來臉色煞白,心情低落到極點。

大早上,去醫院探望羅裏之後,獨孤朗帶着郝運來,找陳淑芬醫院裏的好朋友,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中醫看診。

老中醫看着比獨孤朗舅舅年紀還大。之前,陳淑芬打電話跟他提前打招呼,讓他幫忙關照一下後輩。

老中醫像個彌勒佛似的,笑眯眯。給郝運來診斷了一會,說:“季節性流感,開點藥就能好。”

獨孤朗在一旁禮貌道:“醫生,他是歌手,明晚要表演,有什麽開聲的特效方法嗎?”

老中醫思考了下,依然笑咪咪:“我建議做一個霧化消炎,應該能好一些。但病好還是要一個過程……”

獨孤朗知道這個舞臺對郝運來有多重要,追問:“是不是能打封閉?”

老中醫搖搖頭:“是可以打,但我建議不要……封閉針不是随便的注/射,它又叫“喉上神經封閉術”,可以理解成一個小手術。”

“需要找到病竈,才好判斷注射在哪一層,其次是配藥的濃度、用量,多了少了濃了淡了,都有講究。不精确,恐怕會有副作用。”

老中醫很有耐心地給獨孤朗解釋,越解釋,郝運來臉色越涼,萬萬沒想到,真的要走到備播帶這一步。

最後,他們聽從老中醫的話,先做了霧化。霧化整個過程花了半小時,然後他們馬不停蹄往電視臺趕最後一次彩排。

能不能演出,都要有個交代。起碼,得讓節目組提前做準備。

趕回電視臺的路上,白浪和春日生已經知道他生病的情況,兩個人的眉頭都皺得很緊。

看見郝運來,滿臉病容,跟昨天判若兩人,心裏已經有答案。

但作為音樂總監的春日生,還是得問:“能唱現場嗎?”

郝運來不服輸,堅持發出一個單音:“能……”

春日生、白浪:“……”

雖然,他很盡力,但聲音騙不了人。沙啞、厚重,發聲都費勁,別說唱歌了。何況,節目的表演難度,算是整場晚會之最。

春日生跟白浪對視,默默搖頭,像宣告死亡的醫生。

他強打精神,安慰道:“我跟他們說播備播帶。Lucky,你別往心裏去,下次還有機會……”

平日小太陽似的郝運來,這會兒病恹恹地,他無奈地點頭,碧綠色眸子裏全是失落。

雖然,播備播帶,粉絲也會以為是現場演唱,但郝運來就是過不了自己那關。

獨孤朗也過不了,他總覺得昨天不該讓郝運來去醫院,不去,他就不會被傳染。

一整天,兩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冤家路窄,他們偏偏在彩排的後臺,看見了天傲。

天傲看着戴口罩病恹恹的郝運來,滿臉春風:“Lucky,聽說你病了!怎麽那麽不湊巧?你看,連累白浪哥都上不了場!”

郝運來本來就病着,加上心情不好,壓根不想管他,當他狗吠。

白浪看不過眼,回怼:“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我都沒說什麽,你代我發言?!”

春日生也幫腔:“就是,管好自己了麽?人品不行,實力也欠佳,剛剛彩排,唱別人的歌不會,唱自己的歌還忘詞又跑調,怪不得李傑老師天天念你。”

“你們!”天傲沒想到春日生和白浪會幫着郝運來,一時被怼得啞口無言。

春日生和白浪一起擋在郝運來身前,瞪着天傲,不讓他接近郝運來半步。

天傲只能冷“哼”一聲,帶着怒意離開。

春日生火氣還沒消,碎碎念:“年紀小,排場大!還搞創作,連魑魅魍魉都念不順,學人家寫歌……還非要唱……呸!”

白浪知道郝運來敏感,轉身安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Lucky,我們不聽他瞎說。”

郝運來點點頭,本想回一個“知道”,但他說不出聲。

他清楚,天傲的話是故意氣他的,而且,他确實戳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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