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Chapter 12
臨近片場時，喬沐問林西哲晚上拍哪幾場戲，林西哲說男主角找到歹徒，暴雨夜将人當街打死的戲，就一場。
喬沐問：“歹徒還是我演嗎？”
林西哲當時已經喂他吃完了燕窩，心情不錯地将保溫桶遞回給小趙。
“有武替。”林西哲怕他多想似的，自顧自解釋，“因為這是打鬥戲，動作都有武術指導設計過，你沒有基礎，不好演。”
喬沐沒說話，沒說他其實有基礎，拍戲需要的打鬥情節，他都能駕馭。
說不上為什麽，對着林西哲，喬沐不想提及自己的從前，還有專業和夢想。
總感覺那會是自取其辱的事。在一個光風霁月的大明星面前，說自己的夢想是當演員，喬沐想想都覺難堪。
林西哲去休息室換裝了，喬沐在周導身後搬了把椅子。
等了也沒多長時間，周導一聲洪亮的“Action”将喬沐思緒陡然拉回到現場。
開場鏡頭開始了，林西哲扮演的“寧哥”收到手下線報，鎖定了侵犯女主角的地痞的位置。
揮手讓手下人退開，男主角拿着槍，戴着帽子匆匆出門，進入下一場戲的布景裏——
雨夜的暗巷。
喬沐的呼吸斂了，沒來由地緊張。荊州最近都沒雨，劇組進度卻很緊迫，于是這場戲改成人工降雨了。
雨勢很大，暴風雨那種，整個天幕上電閃雷鳴，無端叫人犯怵。
歹徒在前方吊兒郎當地走，狼一樣的眼睛不時從周邊路過的姑娘身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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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哥快步走上前，将槍口抵住了歹徒的後腰。
傾身不知說了什麽，歹徒面無血色地被他脅迫，兩人走到了巷子深處。
長鏡頭一路追随，這會切到了特寫。
寧哥将槍別到腰間，忽然松開對歹徒的鉗制，右手猛地出拳，要跟歹徒單打獨鬥。
歹徒就靠這個吃飯的，這會兇神惡煞至極，迎着寧哥的拳頭不退反進，一輪接一輪兇猛的攻勢襲來，兩人很快翻倒在地，狠狠扭打在一起。
喬沐眉頭擰得很緊，手指下意識握成拳頭。
從專業的角度，他看得出來鏡頭裏的兩個男人是真打。
尤其林西哲，一身戾氣，有種不要命的勁頭，像長久以來憋着什麽仇恨與怒火，要在這個晚上，在這個歹徒身上全部釋放。
對手演員起初顧忌林西哲的身份，不敢打得太兇，但很快被林西哲身上的暴怒帶動情緒，也一招比一招殘狠。
從電影的暴力美學來看，這段打戲精彩至極。可喬沐透過監視器的高清特寫，看見林西哲的顴骨和嘴角全都被打得青紫了，嘴角甚至有血流出來。
喬沐心裏像被堵住了一樣，有一種悶痛的感覺。
而歹徒那邊受傷更重，這會仰躺在地，被林西哲單膝壓制住，劈頭蓋臉掄着拳頭，一刻不停。
那一雙青紫凹陷的眼睛，已經被打得兩個眼皮高高腫起，幾乎睜不開。暴雨砸落在臉上，将鼻子和嘴巴裏的血沖到兩旁地面，形成了殷紅色的兩片水泊。
歹徒無力地閉了眼，手臂滑落在地。
“一遍過。”周導很滿意，拿着擴音器喊“Cut”。
地上躺着的演員起不來，有兩個工作人員冒着雨往前走，想去攙扶。
林西哲卻仍是一雙血紅的眼睛，懸在半空的拳頭暴着青筋，身子因為呼吸的淩亂而不住顫抖，整個人像是失了焦，沒有理智。
喬沐心跳急促地跑過去，使勁扒拉他的身子，拿手在他眼前晃。
“林西哲，你怎麽了？”
喬沐費了不小的勁才将林西哲扶起身，攙着他往回走。
“你還好吧？”喬沐拿袖子給他擦臉上的雨水，頭頂的雨已經停了，林西哲的頭發和臉淋得透濕，整個人身上很燙，嘴角緊緊繃着，讓人看了害怕。
“你臉腫得厲害，我帶你去休息室，讓醫生來給你瞧瞧。”
林西哲忽然抓緊了喬沐手腕，聲音低沉、粗啞，“幫我換回衣服，帶我回家，別讓人看我。”
喬沐心中一凜，沉沉應下，“好。我保證不讓人看到你的傷。”
回程的車是小趙開的，司機在會知道不該知道的東西，所以小趙親自駕駛。
小趙臉色也很難看，剛才一收工就被張哥拉到隔間狠狠罵了。張哥問他為什麽把喬沐帶來，不知道林西哲容易發瘋嗎？
小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喬沐來不來不是他能決定的，甚至為了買到可口的燕窩，他下午跑遍了整個荊州。
人是林西哲要的，可合同是張哥簽的，搬家當生活助理也是他首肯的。
現在局面失了控，怪到自己頭上有什麽用。林西哲是多任性的人，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
他看上的東西都是他的，一直就這樣。
小趙長嘆一口氣，喬沐攬着林西哲靠在自己肩上，用溫毛巾給他擦臉，林西哲眼睛緊緊閉着，眉頭擰得很緊，臉上身上都在發燒，很痛苦的樣子。
喬沐給他擦了臉和頭發，又單手輕輕給他按太陽穴，在他耳邊一聲聲地問：
“你今晚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林西哲始終閉着眼，整個人靠在他肩上維持平衡，使勁往他頸窩處蹭，像怕他跑了似的，竟沙啞着嗓子哀求起來——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求你了……”
喬沐将臉輕輕蹭他的額頭，像哄小孩一樣溫柔地哄：
“我不走，我就待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
喬沐将手貼在林西哲臉頰上，心裏沒來由有些心疼。
淋雨的戲應該讓他來上陣，他身體底子好，皮糙肉厚，淋雨挨打沒任何問題。不像林西哲這身子骨金貴得，淋一場雨能發燒成這樣。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好。
駕駛座上，小趙透過後視鏡看他們的互動，心裏像有一層陰霾，漸漸籠起來，落不到實處似的。
這不是好兆頭，他在心裏說。
小趙幫喬沐将林西哲扶到二樓主卧，将人背後墊上枕頭，以略微仰躺的姿勢放到床上。而後望着喬沐欲言又止。
喬沐轉頭，剛好看到小趙擰巴的臉，困惑地問：“你怎麽了？”
小趙跟豁出去一樣，直截了當地問：“你晚上都跟林哥一起睡的？”
喬沐震驚地看他，像聽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話，聲音都提了，“怎麽可能？我睡裏面那間，就那個密室。”
小趙的臉因為他這句回答，更加擰巴了，站在原地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喬沐顧不上思忖他的反常，着急地從抽屜裏翻出溫度計，給林西哲測了□□溫，39.1度，燒得很厲害。
“我走了，你…好好照顧他。”小趙跟逃命一樣地跑了。
喬沐放下溫度計，不知道林西哲家的藥放在哪，還好他自己的行李裏有退燒藥。
他燒了水，兌成溫水，拿着藥回到房間，林西哲還躺着昏睡，臉上燒紅了，嘴唇幹裂到脫皮。
喬沐心裏狠狠刺了一下，腦子裏都是房車上林西哲喂他吃燕窩的畫面。
“起來，吃藥了。”
沒人回應，喬沐手臂使力，将林西哲帶着坐靠在床頭，湊近他耳朵喊：
“聽話，把退燒藥吃了再睡。”
“我不。”林西哲閉着眼睛，艱難地答他，嗓子啞得不像話。
“怎麽這麽任性呢。”
喬沐又心疼又無奈，捏着林西哲的下颌，強行把一顆藥塞進他嘴裏。
“來，喝一口水，把藥順下去，別化在嘴裏了，很苦的。”
林西哲張嘴想說什麽，喬沐抓緊這個機會将水杯對着他的嘴，一大口溫水就這樣灌了進去，林西哲嗆到，咳了好一會。喬沐在他背上輕輕拍着，溫聲哄他。
“等一會躺下來睡覺，睡醒就好了。”
“你陪我。”
林西哲神志不清，卻揮舞手臂想抓喬沐的手。
喬沐本想打濕毛巾給他擦身，換了衣服再讓他睡，這會見林西哲離不開人，只能作罷。
和衣躺到他邊上，喬沐把林西哲的手拉着，“我不走，就在這陪你，睡吧。”
“不要走。”
“嗯，我不走。”
林西哲拼命往他身上靠，喬沐被他的體溫燙得都要出汗了，也不敢推開他，知道林西哲這會沒力氣。
喬沐小聲問：“等你睡着，我下樓一趟，給你煮粥吃，好嗎？”
“不要！”林西哲攥緊他的手，翻身就要壓到他身上。
“別鬧了，你得好好休息。”
林西哲已經壓了上來，病着還力氣那麽大，喬沐狠狠掙都掙不開，只能無奈作罷。
“哎…愁人。”喬沐望着林西哲窩在他頸邊的側臉，紅通通的耳朵，燙人得很，“你比小孩子還難帶。怎麽就賴上我了？”
林西哲拿鼻尖蹭着他的頸，兇神惡煞地說了句：
“我喜歡你，你抱抱我。”
喬沐整個人震驚得僵住了，林西哲仍閉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深睡的邊緣。
“你在…胡說什麽？”
喬沐恍惚又無措，卻下意識地伸出手，搭在林西哲背上，再一點點收緊，将他圈在懷裏。
床頭櫃上，林西哲的手機亮了，喬沐探頭看了一眼，是經紀人張哥的微信。
林西哲的微信通知設置了預覽功能，喬沐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微信的內容。
「下一場群毆戲，我這邊跟周導說好了，讓喬沐上。你別護着他，照顧好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