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Chapter 14
喬沐對谷小鶴租的房子很熟悉，以前去的很勤，近半年倒是很少去。
地鐵直達，喬沐腳步趔趄着上樓，一級一級走得艱難。
谷小鶴的收入完全可以租電梯房，但他說這是他唯一的運動量，所以租的是繁華地段的老房子，住在頂樓，六樓。
喬沐站在門口，準備敲門，發現門是掩的。
“谷小鶴？我來了。”
門被打開，谷小鶴一張笑臉在看到喬沐鼻青臉腫破了相的臉之後，整個呆住了，卡了殼似的，好半天問出一句，“怎、怎麽了？你跟林西哲打架了？”
喬沐搖頭，弓身子換鞋。
将門帶上，喬沐筋疲力盡地坐到沙發上，喘了好長時間的氣，才稍微舒坦一些。谷小鶴忙着給他倒牛奶，邊心疼地說：“趕緊補補身子，晚飯吃了沒？”
“沒有。”喬沐接過牛奶，小口地喝，嘴唇旁邊青紫一片，嘴角都開裂了，喝牛奶也痛。
“那你這是拍戲弄的？”谷小鶴在他旁邊坐下，“我給你點外賣，想吃黃焖雞還是螺蛳粉？”
“清淡的有不？”喬沐沒有胃口，但知道不吃不行，中午就沒吃，要晚上也不吃，明天大概率爬不起來。
“粥吧。”
“行。”
谷小鶴麻利地給喬沐點了一份南瓜粥，配了兩個雞蛋白，一份鹵香幹，一個獅子頭。
“我剛等你那會，餓得鑽心，泡了面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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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沐艱難地笑笑，視線環繞一圈屋子，三居室，書房是谷小鶴的直播間，被布置得古色古香，時常跟着直播主題換風格。
次卧是給他常備的，已經空置很久。
主卧跟客廳風格一致，是谷小鶴散漫自在生活的象征，淩亂的、單身男人的泡面天堂。
茶幾邊一水的泡面盒子，空啤酒瓶。
喬沐想起身給收拾下，肩膀被谷小鶴按住，肩上也是傷，喬沐痛得嘶了一聲，谷小鶴吓得縮回手。
“你這傷得這麽重，算工傷了，劇組也不給你送醫院嗎？”
喬沐搖頭，小心地向後坐，背靠着沙發靠背。
“都是皮外傷，拍戲嘛，你懂的，這都是常見的。”
谷小鶴翻出一盒堅果，遞到喬沐手上，“先吃點墊墊肚子，外賣得等半小時，這會是高峰期。”
“嗯。”喬沐拈了個腰果，放嘴裏小心地吃，味同嚼蠟，大概很久沒蓋蓋子了，已經變了質。
谷小鶴也不是個會照顧自己的人，從前每次過來這邊小住，喬沐都會将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玻璃也擦得幹幹淨淨，廚房有煙火氣，兩人都能吃得很好。
分開後各自生活，反而兩人都挺落魄的。
“你直播時間到了，先去吧，外賣來了我自己開門。”
“行，”谷小鶴看了眼時鐘，站起來說，“我今天就半小時，很快出來找你。”
“嗯，去吧。”
谷小鶴走了，進了書房，将門帶上。
這房子不隔音，喬沐慢吞吞地躺下來，在腦後墊了個靠枕。
後腦因為早上撞的那一下，一整天都很痛。反而拍那場群毆戲，因為都是空架勢，渾身只有皮外傷。
群演人多，配合起來很混亂，武指在現場喊破了喉嚨，暴躁得不得了，所以這一場戲，NG了整整一天，他反反複複挨揍，漫無邊際似的。
總算順利拍完了，現在只感覺渾身輕松。
這些傷麽，休息幾天就好了。
書房傳來谷小鶴興高采烈的聲音，喬沐勾唇笑，谷小鶴這人時時刻刻都像打了雞血，精力無限，挺讓人羨慕的。
只聽谷小鶴神神秘秘地說：
“朋友們，今天我給你們分享一下小衆殺人流派，包括殺人動機，作案手法，現場的處理，以及怎麽躲避警方的偵查，都是幹貨，誠意滿滿。”
喬沐無奈地搖頭，這家夥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谷小鶴仍在說：
“本視頻旨在學術讨論，勿要上升到現實。未成年人不建議觀看，如需觀看，請确保有家長陪同。”
“小衆殺人流派，講究藝術美學。他們不是随機作案，從目标的選取，到地點，使用的工具都有考究。案發現場一定會透露一些訊息，好跟警方進行對話。”
“至于作案動機，每個流派有自己的理論體系，但根源動機無非一點，仇恨。”
“不是對具體作案目标的仇恨，而是對某一類人，某一種體系，表達仇恨。”
喬沐聽得很認真，腦子裏反複回放早晨林西哲那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剝的臉，鬼使神差地想，如果是林西哲殺他，那應該用不到任何工具，一雙手能直接掐斷他的喉嚨吧。
喬沐甩甩頭，什麽玩意，淨擱這胡思亂想，還整出斯德哥爾摩了不成。
要論仇恨，那也是他跟林西哲有仇，他殺林西哲才是。
谷小鶴：“宣洩憤怒的殺人手法，比較血腥暴力，這跟藝術美學是矛盾的，所以，殺人只是一個環節，真正的重點是殺人之後的屍體處理，和案發現場的布置。”
喬沐聽着聽着，感覺腦子裏開始出現畫面。
他總算明白了谷小鶴書房裏成堆的書都是些什麽書了。
那家夥口味重，極愛看恐怖片，還是半夜三更關着燈，戴降噪頭戴式耳機看，講究一個身臨其境。
荊州的密室被他玩遍了，鬼屋也是。
鬼吓不到他，他不打鬼都算好的。
喬沐像好學生那樣聽，甚至摸出手機做筆記，有事情能轉移注意力就好，可以不想那些糟心又憋屈的事。
谷小鶴：“衆所周知，古代有一種酷刑，将囚犯的頭皮打開一道豁口，沿着裏層灌水銀。”
喬沐打了個哆嗦，忽然感覺這沒開燈的屋子鬼氣森森的。
谷小鶴直播時，為了營造氛圍，客廳和其他房間都是不開燈的，就緊着外面一點稀薄的月光當是照明。
電腦旁有吸頂式的氛圍燈，被他調成藍綠色的，越恐怖他越帶勁。
谷小鶴：“而歷史發展到今天，化學仍是殺人領域裏最趁手的學科之一，比如說，用毒殺人。”
“此法的好處在于，不依賴體能、搏鬥，不需要在死者面前提前暴露，通常是更受女性青睐的殺人手法。”
“當今女性生存的壓力有多大，尤其獨居的年輕女性，深夜出門總難免膽戰心驚。可很多人都要上夜班，或者加班到深夜。”
“那麽如何保護自己的安全，成為了女性們的必修課題。”
“這裏因為時長的關系，就不展開細說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留言，我将會在後續的直播中進行專題講解，敬請期待。”
“那麽話說回來，關于用毒殺人有什麽講究呢？這裏取決于你要殺人的數量，是一對一精準謀殺，還是一對多高效殺人。”
“我再次強調一遍，本視頻旨在學術讨論，萬不能興起危險的念頭。不信此條勸誡的朋友，我一律推薦你們熟讀《刑法典》，跟我一起，做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好了，下面開始介紹常見毒物的種類。”
喬沐無奈地搖頭，拿出手機刷短視頻。這陣子因為對健身的重視，他看增肌減脂的視頻比較多，首頁推送上一水的健身博主親身示範。
喬沐腦子裏又控制不住地想起林西哲，想起他之前那部電影打戲的花絮。
書房裏，谷小鶴還在魔音繞梁，講的那些恐怖瘆人的東西，在喬沐腦海裏，跟林西哲那場打戲的血腥場面重合了。
喬沐憤憤地放下手機，自己這是着了魔不成？就那麽在乎那份合作契約嗎？
總不會是，短短時間，自己被林西哲拉到坑裏了吧。
唉……
煩人。
喬沐還在胡思亂想，門被輕敲了兩下，喬沐知道這是外賣送到了。
谷小鶴因為每天不定時直播，跟這附近的外賣員都備注過，敲兩下門放在門口。
喬沐聽動靜人走了，才龇牙咧嘴地艱難起身，打開門将外賣拿進來。
茶幾髒亂得不能看，喬沐從抽屜裏找出大垃圾袋，往桶裏鋪了兩層，将谷小鶴堆的那些湯面上冒着油光的面碗一一用膠帶粘好，丢進垃圾桶裏。
臺面用濕巾連擦了好幾遍，才看不到油光。
喬沐将外賣打開，一一拿出來攤好，低頭開吃。
粥太燙了，喬沐先吃鹵幹子。
谷小鶴不愧是外賣達人，找的店味道很正，像大學那會他倆常吃的味道。
喬沐忽然懷念那時校門口的炒飯攤，雪菜肉絲面和雪菜火腿腸炒飯，都特好吃。
畢業以後，那家攤子就搬到別的區，也沒留聯系方式，再也找不到了。
晚上，人格外容易觸景生情，喬沐忽然眼眶泛酸，沒來由想起房車上，林西哲一勺一勺喂他吃的燕窩，加了蜂蜜，所以有點甜。
“你怎麽這麽犯賤呢！”喬沐握緊筷子，恨自己。
“沒人對你好是不是？所以但凡有人給你個好臉色，你就上趕着犯賤了！”
越想越煩，喬沐開始大口吃粥，“吃完就好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這樣想着，忽然有什麽濕濕的東西，從眼眶裏大顆掉落，落在粥碗裏，融不開，看了倒人胃口。
是真的，好多年來，除了谷小鶴，似乎确實沒人對他好過。
谷小鶴直播結束，關掉電腦，興沖沖拿着游戲裝備走出來，一眼就看見月光下，喬沐淚流滿面的樣子。
“怎麽了？粥不好吃？我給你重新點吧，有一家胡椒豬肚雞，那湯鮮得，能要人命。我現在給你點啊。”
“別。”喬沐慌亂地擦了把眼睛，“這家就很好吃，就是粥太燙，我剛不小心喝了一大口，燙出的眼淚。”
谷小鶴也沒拆穿他，只很懂他地說了句：
“小沐，搬來跟我一起住吧，我想吃你做的菜，做夢都在想。”
喬沐擡頭看他，從剛才就一直在想怎麽開口的事，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實現了。
“真的可以嗎？”
“當然。”谷小鶴打開燈，一瞬間的刺眼讓喬沐的眼睛又開始痛，喬沐趕忙低頭，開始咬獅子頭。
“今晚喝啤酒不？”谷小鶴提議，他不知道喬沐遇到什麽事了，但喬沐這種脆弱的時候，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
“沒有什麽煩惱，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
喬沐放下筷子，忽然感覺舒暢了，“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