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Chapter 21
年初一這天，喬沐遵守約定，八點鐘準時回到倉庫外，門居然是開的。
喬沐剛探了腦袋，還沒看清裏面的情形，就被林西哲一把拉了進屋，門在背後被用力關上，像生怕他反悔似的。
兩人先前鬧得那麽厲害，喬沐一時半會還尴尬着，不知道怎麽跟林西哲相處，倒是林西哲跟個小孩子似的，上來就拉着他的手撒嬌。
“我還沒吃早餐，好餓。”
跟喬沐第一次進這個屋子聊的話題居然重合了，仿佛中間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喬沐很小心地抽回了手，林西哲也沒強迫他。
“你想吃什麽？荠菜馄饨？”
喬沐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心裏卻仍帶着疙瘩，他不是林西哲，做不到跟人鬧翻了以後，轉眼又和好如初，怎麽也得有個過程。
林西哲下意識想說“泡面”，想讨好喬沐，可話沒出口忽然有點作嘔的感覺，這陣子吃得太多，實在怕了，想到這兩個字，胃都會冒酸水。
林西哲恹恹地說：“茉莉花茶，一個煎蛋，就這些。”
喬沐訝異地看他，張哥他們說林西哲最近不吃飯，看來也不像是假的。
“怎麽了，沒胃口？”
喬沐情不自禁地又開始關心他，他就這個性格，改不了。
“嗯，這陣子泡面吃得太多，吃怕了。”
林西哲讨好地看他，像一只被抛棄過的流浪狗，但仍是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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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沐輕輕嘆氣，走上前拍了拍他手背，“那你在沙發上坐會，我去廚房先給你泡茶，然後看看有什麽食材，想想辦法。”
“好。”
喬沐走到廚房，脫下羽絨服和帽子圍巾，将圍裙穿到身上。
麻利地泡了兩杯茶，一杯玫瑰花茶，他自己的，一杯茉莉花茶，泡好第一時間端到茶幾上給林西哲。
幾個空櫥櫃裏塞滿了桶裝泡面，看來林西哲自己補了貨，喬沐看得出這是他難得的讨好，只是有些無福消受。
冰箱裏食材充沛到幾乎塞不下，喬沐一樣樣拿出來清點，心裏就有數了。
配了八色糙米，喬沐往裏面又撒了些黑芝麻，開始煮粥。
手上也沒閑着，将中午要吃的幾個菜拿出來解凍，蔬菜提前搭配分裝。
煮粥沒那麽快，喬沐一閑下來就有點無所适從。林西哲走過來，站在他身後很近的位置，喬沐透過窗玻璃看他們兩人的側影，林西哲似乎想抱他又不敢，喬沐想往前走走躲開，也不太好似的，猶豫不決。
他分不清現在他們兩人算是什麽關系，想問問，将話說清楚，又覺得好不容易重歸于好，暫時不是聊那些敏感話題的時機。
忽然林西哲帶着委屈地問：“你真的回來了？”
“嗯？我不是已經站在這裏了嗎？”喬沐沒來由又回到哄孩子模式。
“那你還走嗎？”
林西哲不依不饒起來，像這段時間的分別已經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一樣。
喬沐語氣開始帶了情緒，“不是你趕我走的？你不是說讨厭我，不想看見我，不準我聯系你嗎？”
林西哲胡攪蠻纏，忽然一下子從身後抱緊了喬沐，将下巴擱在喬沐肩上，喬沐掙了掙，也沒用力，就這樣無聲地妥協了。
“那我也沒說讓你把我拉黑吧？我說了會聯系你，我當時病了，心情不好，那一點點任性你都不能包容我嗎？”
喬沐輕笑，笑容有些悲涼。
“病了，就可以随便甩別人耳光，可以打人是嗎？你不是三歲的孩子。”
“對不起。”林西哲道歉也道得不情不願，像受了委屈的人是他。
“可是你也打我了，你那個耳光打得更兇，我臉腫了好幾天。”
“你還踢我，根本沒想讓我活命。”
林西哲說到這，不知是真的還是演的，眼眶紅了，鼻腔裏帶着些哽咽，喬沐沉默了好一會。
“算了，都過去了，以後我不會再提，你也別提了。”
“那你就是原諒我了？”林西哲手臂使勁，将他的腰圈得更緊，貪心地嗅着喬沐身上橘子味的香氣，“以後我不會再欺負你了，你就好好陪在我身邊好嗎？”
喬沐終于忍不住了，“林西哲，我們只是合作關系，你不要越界可以嗎？這一年內，我能陪你，能為你做的我都做，但其他的，我希望我們可以整理清楚。”
“我不。”林西哲不管喬沐此刻的掙紮，偏将人摟緊了不放，“我喜歡你了，喬沐，是真的。”
“所以呢？”
喬沐不是沒有感覺，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林西哲為什麽這樣任性，為什麽對他胡攪蠻纏。可喬沐不想接受這樣突如其來的感情，也不自信可以和這樣驕縱的一個人和平相處。
“所以我就要回應你嗎？”
“你反正都沒有男朋友，為什麽不能是我？”
林西哲說得理所當然，仿佛他看上的東西必須是他的。喬沐輕輕嘆氣，這樣的人會讓人感覺，如果沒有新鮮感了，如果得到了，他随時會棄如敝屣，那不符合自己渴望安定長久的戀愛觀。
“我目前不想考慮感情的事，一個人習慣了。像你這樣出衆的人，你喜歡一個人很容易，讨厭了也很容易，你或許需要一個更成熟的人來包容你，那個人不是我。”
“不要。”林西哲說不出什麽有理有據反駁他的話，就偏生不願意放手。
粥煮好了，喬沐給林西哲盛了一大碗，自己卻是沒什麽胃口了，一顆心沉甸甸的，竟然有一種內疚的感覺，喬沐很煩自己這樣的性子。
“你不吃嗎？”
“我吃不下，你先吃吧，我晚點再說。”
“噢。”
林西哲看着喬沐将粥碗端到餐桌，替他拉開凳子，替他将勺子放進粥碗攪拌，低着頭輕輕吹着，林西哲心裏很暖。
“我要你喂我吃。”
喬沐擡頭看他，“你自己沒長手？”
“喬沐，你喂我吃。”林西哲拿一雙漆黑的眼睛看他，那眼睛極漂亮，像叫人無法拒絕的深淵，更像是一片星海。
喬沐舀了一勺粥，輕輕地吹，吹到不燙了，看着林西哲說：“吃吧。”
林西哲勾唇笑，一邊深深地看他，一邊心滿意足吃他喂的粥。
喬沐感覺自己是被纏上了，莫名其妙多了個孩子似的。
“你哪天恢複直播？”林西哲忽然沒頭沒腦地問。
喬沐警惕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我直播間休假了？”
林西哲猛地被拆穿，一時竟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目光閃爍地說：“每個行業不都會休年假的嗎，我就随口一問。”
喬沐不想跟他較真，微信都能被破解，還有什麽是這個人想知道卻不能知道的。
“初八，也可能過了元宵節，看情況。”
喬沐一邊說話，一邊仍在耐心地喂林西哲吃粥，只垂着睫毛，像有心事。
林西哲看向他的眼神越來越熱，喬沐餘光看見了，刻意不跟他對視。
“你幹嘛不看我？現在這麽讨厭我了？”
“沒有，我不想影響你吃粥。”
“那你看看我。”
喬沐只能硬着頭皮看他，雖然這張臉确實讓人移不開眼，可發瘋的時候也确實讓人害怕，誰也不知道他下次發瘋是什麽時候，又會爆發到怎樣的程度。
喬沐只感覺累，跟林西哲相處是一種膽戰心驚，時刻要提防的感覺，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喬沐，我之前說要送你一個禮物。”
“謝謝，我不需要。”
“那簽名呢，你也不要了嗎？”
喬沐動作頓了頓，想起谷小鶴，想起自己承諾陪他住一段很長的時間，卻在新年第一天将他丢下。臨走的時候，谷小鶴欲言又止，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問，只語重心長地說，任何時候受了委屈，這裏都是你的家。
喬沐忽然感覺心酸。
“簽名我要，如果可以，我還要一句祝福語，行嗎？”
林西哲探究地看他，“不是你本人要吧，是給你那個叫谷小鶴的朋友？”
“嗯。”
“你倆是什麽關系？”
“就是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一起來荊州上學，大學也是校友，不過他畢業改行了。”
說到這，喬沐才意識到，自己也改行了，想轉移話題，怕林西哲深究，卻一時想不到說什麽。
“喬沐，我可以給你介紹資源，讓你圓夢。”
“條件呢？”喬沐并不是動心，只是不想連續潑林西哲冷水，把人惹毛而已。
“你跟我在一起，我們…談戀愛行不行？”
“不行。”
喬沐面上冷了，吹粥的姿态卻格外溫柔。
如果最初林西哲就是這樣對他，說不定他真的會淪陷，會以一種自己都不可控的速度淪陷，并且很難再走出來。
可有些事還沒開始就意想不到地結束了，夢醒了，心也就硬了。
“你這不就是潛規則？連你也興這套嗎？不學好，是不是？”
喬沐想兇他，想讓林西哲意識到，自己是比他長兩歲的，是哥哥一類的人。
可他不習慣兇人，兇不起來。
“我這不是…”林西哲又被拒絕，心裏難過極了，眼眶一下子紅了，“我這是真心。”
“你又不要，你什麽都不要，讓我怎麽辦…”
喬沐深深地嘆氣，一碗粥就這樣一點點見了底。
“林西哲，你知不知道，真的想對一個人好，是不求回報的。你習慣了談條件，你認為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明碼标價，包括人。”
喬沐耐心跟他講道理。
“或許你的世界确實是這個規則，但我跟你生活在不同的圈子，不同的階層，我們的起點和目的地都不一樣。我的世界從來沒有那些複雜的規定，只有想與不想。”
“那你不想拍電影嗎？”
“我曾經想過，”喬沐望着林西哲的臉，他發現他很難跟一個沒經歷過苦難的人談人生，有一種無力感，“後來夢醒了。”
喬沐沒說，就像我曾經對你動心過，也被你那一巴掌打醒了一樣。
“我很珍惜現在的生活，想就這樣維持下去，也希望你尊重我。”
“好。”林西哲不經意地開始妥協，他害怕看喬沐那雙盛了愁殇的眼睛，“那你什麽時候要是想了，你跟我說，我會幫你，沒有條件的那種幫。”
“嗯。”
喬沐起身，将粥碗拿到水槽開始洗，聽動靜林西哲沒走，還坐在椅子上看他。
喬沐的後背被林西哲的眼睛灼燒得發着燙，洗碗的動作也柔了，像攪動一池春水。
林西哲的一切都像巨大的誘惑，只要靠他近一點，就很難不被影響，喬沐只能維持面上的平靜，可這近距離相處的一早上，他的心又開始隐隐動搖了。
“喬沐，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海城？”
林西哲走過來，再次抱着他的腰，像他們是相處多年的親密戀人。
喬沐繼續手上的動作，假裝不受影響地縱容他的任性，“去海城幹什麽？冬天的海灘一點也沒看頭。”
林西哲聲音低啞，“不是去海灘，是去公墓。”
喬沐洗好了碗，将水龍頭關上，轉身背靠着廚臺，任林西哲正面抱他，這個距離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他俊美的臉。
“我的父母，就葬在那邊。”
喬沐僵住了，很久很久，他伸出手臂，也抱住了林西哲的腰。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擁抱清醒的林西哲，像哄一個傷心的孩子，“好，我陪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