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照片外的人,是不是你

第66章 照片外的人,是不是你

眼看一場戰争一觸即發,前臺小妹和保安們面面相觑,都忘了過來勸一把。就在這時,周可安背後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吵什麽?別人不睡覺了?”蘇昱晖低沉暗啞的聲音在周可安背後響起。周可安還沒來得及轉身,童言潇竟似看到主人的狗一樣不顧那條瘸腿,連蹦帶跳沖過去,臉上立馬換做一臉燦爛的笑:“晖哥,你好點了嗎?”

他站在蘇昱晖面前,盡管跟條哈巴狗一樣,但卻不敢伸手去抓蘇昱晖的手,明明那麽高大的身軀,看上去硬是比蘇昱晖矮了一頭,局促不安地低下頭緊張地捏着衣服下擺,一張臉快笑爛了:“晖哥,對不起……”

蘇昱晖冷着臉看着二人,一聲沒吭,轉身進了屋。

屋中,蘇昱晖捂着額頭坐在沙發上,周可安和童言潇站在他身前,跟被叫去辦公室、面對老師的學生一樣拘謹。

三個人都沒說話,蘇昱晖低頭閉眼誰都沒看,周可安和童言潇則巴巴望着他,跟狗看骨頭似的。

“可安,你先出去。”半晌,蘇昱晖終于說話了。他一開口,聲音透着濃重的疲憊。

周可安很想說“不”,但見蘇昱晖這個樣子,不忍心再違拗他的意思,便轉頭狠狠剜了童言潇一眼,極不情願地轉身出去,把門帶上。

屋中只剩下蘇昱晖和童言潇二人,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和尴尬。蘇昱晖依舊沒擡頭,用手撐着額頭,根本不願意擡頭看童言潇一眼。

幾天不見,童言潇想蘇昱晖想得挖心掏肺地疼,連做夢都在尋找他的晖哥,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蘇昱晖身邊。可是他忍着,因為他知道自己給蘇昱晖帶來多大的心理陰影。

“晖哥,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視頻怎麽流傳出來的……好在只有一張照片,看不出來……”

童言潇怯生生一句話還沒說完,蘇昱晖就擡手打斷了他,無力地說道:“我就問你一句,這次只是一張照片,下次如果是視頻……怎麽辦?”

“晖哥,我已經把熱搜壓下去了,如果有視頻流出,我保證也會像這次一樣不惜代價把它壓下去!”童言潇捏緊了拳頭,“這事我已經報備公安了,誰轉發,那就是傳播淫穢制品……”

童言潇越說越小聲,越說越沒底氣。因為傳播者縱然受到懲罰,蘇昱晖這受害者的傷害更甚。

蘇昱晖聽了半天沒吭聲。童言潇也不敢多說什麽,網絡暴力堪比殺人刀,他不知道蘇昱晖到底看到多少謾罵和羞辱,更無法替他承受這種折磨。

“如果可能,我恨不得畫面裏的人是我。”童言潇聲音在顫抖,“晖哥,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蘇昱晖沒等他說完,直接下了逐客令。在緬北,童言潇對他的那些羞辱和傷害,蘇昱晖尚不能消化,如今又出一件這樣的事,更是在蘇昱晖心裏紮下一根又長又毒的刺。

他再也無法面對童言潇,看到他不僅會想起緬北的傷害,更會想起網絡上那些謾罵和攻擊。即便是愛入骨髓也經不起這樣的傷害,何況蘇昱晖當初對童言潇的愛,只在萌芽,早就夭折了。

童言潇站在原地,左腿痛得鑽心,可還是沒有蘇昱晖這無情拒絕來得痛。他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我走。我就在這裏住下了,你有需要随時叫我。”随即,他又哀哀戚戚地說道,“晖哥,我真的需要你。”

見蘇昱晖不理他,童言潇低垂着頭,轉身一瘸一拐走出房間,将門拉上。

門口,周可安幸災樂禍地盯着他,出口就是擠兌:“被晖哥趕出來了?我跟你說過,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他話音還未落,童言潇突然轉頭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一眼中透露出的殺意,竟令周可安不自覺閉了嘴。

“你,照顧好他。”童言潇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說完頭也不回,瘸着腿走了。

害怕再遇到那些瘋狂的記者,蘇昱晖今天沒出療養院,但去健身房的路上遇到療養院工作人員,感覺所有人都在暗中對着自己指指點點。就連之前那看着自己就滿臉堆笑的前臺小姐,似乎今天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帶着嘲笑。

蘇昱晖低垂着頭只管走,緊握的拳頭不自覺地不斷顫抖,極力掩飾內心的不安,只匆匆做了兩個熱身運動,就逃回自己房間裏。

回到房間,蘇昱晖這才将充滿電的手機開機。開機的一瞬間,數百條消息接踵而來,不同的社交app,不同的消息提醒聲,直接将蘇昱晖淹沒了。

“還要看麽?嘲笑辱罵和羞辱還不夠麽?”蘇昱晖一把将手機丢在床上,趴在枕頭上将頭死死埋進被子裏,似乎這樣就能逃離這些惡毒的言語,逃離這個令他絕望的現實。

蘇昱晖滿腦子充斥着別人的嘲笑辱罵,護工來給他做電療,他覺得護工看他的眼神不對勁,帶着狎睨和玩味,就跟電影裏嫖客看妓女一樣。

“我不做了,不做了,你走。”蘇昱晖暴躁地将手腳的電療貼片全都扯掉,不客氣地催促護工走。

護工面露難色輕聲勸道:“蘇先生,您不做電療的話好得慢……”

“那我也不做了!你走!”蘇昱晖執拗地趕他走。

“蘇先生是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嗎?那我給您換一個護工好不好?”護工耐心地勸道。

門口守着的周可安聽到屋裏争吵,立即跑進來,正看到蘇昱晖要趕護工,連忙問護工:“怎麽了?”

護工正一臉為難地看着周可安,輕聲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哪裏沒做好,惹蘇先生不高興了。小周,要不你來給蘇先生做治療,我教你。”護工知道像蘇昱晖這樣心理創傷的病人,可能自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和眼神就讓他不舒服。

“好。”周可安連忙站到床邊,用身體擋住護工,輕聲對蘇昱晖道,“晖哥,我給你做,好不好?”

蘇昱晖心裏窩火,經護工一番話,他又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心裏有鬼才覺得誰都是鬼。他沮喪又懊惱地躺下,沒吭聲,只是點點頭。

護工見他松口,總算松了一口氣,連忙把自己縮成個隐形人,生怕自己的樣子和聲音刺激到蘇昱晖,蹲在機器旁輕言細語教周可安給蘇昱晖手腳穴位貼上電療貼片,開動機器。

麻麻的電流從穴位通過身體,蘇昱晖突然覺得自己簡直無可救藥,網暴他的人有病,他又何嘗沒病?

蘇昱晖,你到底怎麽了?

周可安認真在護工教導下學習操縱電療儀,不經意間一擡頭,突然瞥見躺在床上閉着眼睛的蘇昱晖,他眼角有一滴淚,就那麽凝結在眼位,沒有往下滑。

周可安心頭一痛,連忙低頭看着電療儀,可是蘇昱晖眼角那滴淚卻在眼前揮之不去,像一把刀狠狠戳着周可安的心。

他從沒見蘇昱晖哭過。

周可安見過蘇昱晖驚恐發作,見過他驚慌失措吓得瑟瑟發抖的狼狽樣,可從沒見過他哭。

他生怕護工看見那滴淚,連忙側過身子擋住蘇昱晖。好在電療一會兒就結束了,護工推着電療儀輕手蹑腳出去了,周可安見蘇昱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也不打擾他,默默出了房間。

童言潇左腿雖打了支架,但也不能受力,他背靠着牆站在蘇昱晖放門口,見周可安出來連忙一把抓着周可安胳膊:“小周,晖哥怎麽樣了?”

周可安見他沒好臉色,一把甩開胳膊,本來想罵他,但又怕吵到蘇昱晖休息,只得往前指了指,示意童言潇出去說。

療養院外,長生湖邊,湖水拍打着岸邊的水草綠植,倒映着盛開的美人蕉。周可安和童言潇站在湖邊望向那邊凸向湖面的那間屋子,那是蘇昱晖的房間。

“他情況怎麽樣了?”童言潇眸光暗沉,一直望着蘇昱晖的房間。自從早上蘇昱晖把他趕出去後,他又再三反複确認那熱搜詞條徹底被壓下去,甚至交代不惜代價,将主動挂那熱搜詞條的微博吞掉。直到此時,各大新聞網站都看不到那條新聞了。

周可安想起蘇昱晖剛才的樣子,低頭難過地搖搖頭:“他被網暴,承受的壓力我們都想象不到。”周可安擡頭看着童言潇,“姓童的,我感謝你付出這麽大代價把晖哥從緬北救回來,但你也給晖哥造成不可磨滅的陰影。我問你一句話,你不要騙我。”

現在蘇昱晖看到自己就病發,但卻信任這小子,童言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垂頭喪氣點頭:“你問。”

周可安盯着他,眼睛微紅,蘊着危險的殺氣:“如果那個照片是真的,那照片之外應該還有一個人。”他逼視着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童言潇,卻顯得殺氣騰騰,“那個人,是不是你?”

周可安是沒讀多少書,沒什麽見識,但不代表他就傻到什麽都想不到。蘇昱晖莫名害怕自己的救命恩人,那照片裏的人也明顯也是蘇昱晖,那他在緬北和童言潇發生過什麽就再明顯不過。

果然,童言潇被說中,頹然一屁股跌坐在長椅上,以手支額不吭聲。

“童言潇,你他媽的混蛋!”周可安怒不可遏,氣得手發抖,狠狠一拳頭朝他臉頰砸去。

周可安再瘦小也是個成年男人,拼盡全力的一拳頭砸下去,童言潇臉頰結結實實挨了一拳頭,頓時被打得歪倒在椅子上,嘴臉溢血,下颌骨痛得似要碎裂。

周可安還不解恨,沖過去抓着童言潇的衣領又是狠狠一拳砸過去,紅着眼睛咆哮道:“你怎麽下得去手?你為什麽要對他做這種事?”

童言潇任由他暴打,不閃避也不吭聲。周可安被怒火沖昏了頭,紅着眼睛沖着童言潇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暴怒咆哮:“你他媽的狼心狗肺!居然幹得出來這種事!晖哥瞎了眼遇到你這種狗東西!”

周可安完全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将童言潇打死,招招下死手,直到門口保安看到飛奔過來才将他拉開。

此時童言潇已經鼻青臉腫倒在地上,疼得冷汗涔涔。保安抓着周可安的胳膊,見他紅着眼睛還想沖過去揍童言潇,死死拉着他厲聲喝道:“小周你瘋了麽?客人你都敢打!我叫你主管來!”

周可安氣瘋了,轉頭沖保安咆哮:“叫就叫!我他媽還不幹了!”說完狠狠推開保安,氣喘籲籲捏着拳頭站在當場。

蘇昱晖做完電療就睡着了,療養院鑒于他的病情,午飯直接放進房間裏,然後發消息告知他,生怕哪個工作人員多看他一眼,又引起他發病;同時,院方也把蘇昱晖的情況跟蘇天磊說了,建議他最好把蘇昱晖接回市一醫院再進行治療;周可安因為毆打住院病人被療養院開除,已經不被允許再進入療養院。

而這一切,蘇昱晖都不知道。

他一臉疲倦坐起來吃午飯。

正吃着,蘇天磊突然推門進來了,他跑得氣喘籲籲,臉頰泛紅。看到蘇昱晖的瞬間,他滿眼擔憂更深刻了。

勉強沖蘇昱晖一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些,蘇天磊極力忍着哽咽,笑道:“哥,這幾天住得還好麽?”

“天磊,你怎麽來了?”蘇昱晖驚了,他住進來才幾天,還不到周末,蘇天磊竟又請假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沒事別老請假,影響不好。”蘇昱晖放下筷子有些嚴厲地看着蘇天磊。

幾天不見,蘇昱晖不但沒有好轉,反而還因網絡暴力看上去更加憔悴了。

蘇天磊一陣心疼,假裝滿不在乎一屁股坐在蘇昱晖身邊:“沒事。汪總讓我來看你的,代表公司。”說着,他拿出手機翻看跟蘇總的聊天記錄給蘇昱晖看,“你看,我沒騙你吧?”

确實是汪總主動讓蘇天磊來看看蘇昱晖。蘇昱晖臉色這才緩和些,随即想到汪總為什麽會讓蘇天磊來,頓時心情陰郁,低垂着頭喪氣地道:“是為那熱搜的事吧?”

這兩天單位上暗中沸沸揚揚的議論,雖然都避着蘇天磊,但蘇天磊還是聽到了不少。

“沒有,不是那事。”蘇天磊強顏歡笑撒了個謊,“那照片模糊不清還打了馬賽克,哥你想多了,誰會聯想到你身上。”

這孩子大概這兩天因為熱搜的事焦頭爛額,都忘了他給蘇昱晖發過一條消息說熱搜的事。不過後來因為陷入網絡上各種各樣的侮辱謾罵,而忘記了。

蘇昱晖看破不說破,他勉強笑了笑沒說話,低頭繼續吃飯。

事已至此,他還能怎麽辦?

一頭撞死?

那豈不是正中噴子們的下懷,也坐實了他在緬北的遭遇。

可是活着總要面對那些人的眼光,怎麽辦呢蘇昱晖?幾個月後回到單位,領導、同事會怎麽看待自己?怎麽能在那些異樣的目光裏活下去?

“哥,要不回醫院再檢查一下吧。”蘇天磊小心翼翼勸道,“這裏已經被那些記者找到了,我怕他們還來騷擾你。”

“回醫院就沒人認識我了嗎?”蘇昱晖轉頭看着蘇天磊,“現在網絡這麽發達,哪裏又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蘇天磊要勸他回醫院接受治療,卻又不好直接開口跟他說,療養院判斷他病情加重需要回去治療。

“醫院是單人病房,有情況醫生好及時給你治療……”

蘇昱晖打斷他:“好了天磊,別說了。沒事的,我沒那麽脆弱。”可說這話他自己都在心虛,但他不能讓蘇天磊擔心,“我在這裏住得挺好,你回去安心工作,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可是哥……”

蘇天磊還要說什麽,蘇昱晖擡頭看着他:“你安心工作,我才能安心養病。別讓我養病都還要擔心你。”

這人還真是固執。蘇天磊別無他法,只得站起來道:“好吧,既然你堅持。不過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說。”

“嗯。”蘇昱晖勉強沖他一笑,“快回去吧,這裏開車回去要一個小時,路上開慢點,別耽誤明天上班。”

蘇天磊知道蘇昱晖為什麽把工作看得這麽重,因為除了工作,他們兄弟倆沒有別的後路。

蘇天磊心裏酸楚得不像樣。他哥太苦了,從小到大一直這麽苦,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卻遇到這麽檔子事。

“哥,那你好好的,我走了。”蘇天磊轉過身去,背着蘇昱晖抹了抹眼淚。

“路上開慢些,到家了給我發消息報平安。”蘇昱晖囑咐。

“嗯!”蘇天磊再待一刻就要哭出來了,連忙大踏步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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