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林初霁說那句話的時候，其實沒多想。
他只是覺得，謝婉對于謝琰這樣密集的關注度，和詹晚秋對自己幾乎是如出一轍，都有些瘋狂過剩了。
只是不同的是，謝琰看起來還挺享受，而自己是充滿了抗拒。
怕對方誤會，他又解釋說：“我不是說你妹妹不好，她很可愛。”
一擡眼，就見謝琰擡手抓了兩把原本就有些淩亂的頭發，難得沒了往日的閑散，像是醞釀着某種情緒。
是生氣了嗎。
林初霁也跟着局促起來，越想說清楚心越亂，一時間亂糟糟的。
幹脆找個話題轉移注意力，餘光掃到屏幕，啊了聲：“你的圖好像發過來了，我先看看。”
謝琰手指在手機邊框上滑動着，毫無思緒。
看吧，原本是好意，現在扭頭一轉成變态了可怎麽辦，這事兒真是八百張嘴都很難解釋清楚。
“我也要看，這怎麽還有個人……”沈以北湊過去。
腦袋還沒抵到屏幕，就被謝琰伸手抓着後勃頸拽了回來：“別看了，林初霁，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剛起床就把人叫走，沈家兄弟吃瓜似的齊刷刷擡頭，擠眉弄眼。
“偷偷說什麽小秘密，我們也要聽。”
“就是，怎麽突然就開始加密語音了，排外是吧？”
謝琰沒說話，直接伸手抓住了林初霁的手腕，稍微用力把他從沙發上拽了起來。
他的手比自己小了一圈，行動間，手上的手機搖搖欲墜。
“要掉了。”林初霁說。
謝琰伸手幫他拿過手機，屏幕就停在跟自己的對話框裏，動動手指就可以删掉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林初霁介意，他就不能這麽讓他不知情的翻篇，不夠坦蕩。
“進來說。”謝琰關上了門。
林初霁坐在床沿，旁邊床鋪還淩亂着沒來得及疊的被子，認識這麽幾天，沒見過這種嚴陣以待的架勢，搞得他也挺緊張。
“你……你要說什麽？”林初霁下意識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
謝琰直截了當把他的手機屏幕面向他，點開了那張處理過的照片。
林初霁一眼認出，眼睛瞬間睜大：“我的照片。”
取景和構圖是讓人震撼的程度。
他看着照片裏的自己身後的萬千星光，有一種整個宇宙都在為他綻放的眩暈感。
謝琰坦白從寬：“對，昨晚我拍的，我趁着你睡着，擅自把你弄到了露臺拍的。因為你也沒動，拍得特別順利，也就幾分鐘就拍完了。”
林初霁已經到了嘴邊的誇贊咽了回去。
本來是特別特別喜歡的驚喜，怎麽從他嘴巴裏這麽描述聽起來就完全變了個意思。
謝琰見他表情複雜，心說果然還是介意。
也是，見第一面要給他拍張風景照都不樂意，現在估計在他心裏自己已經成了十乘十的偷拍狂。
“我睡床上，你把我怎麽弄……”林初霁擡手在空中比劃。
他的确是沒有半分印象，大概是昨天忙了一下午，睡得特別安穩。
謝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抓過床頭的外套，套在林初霁那個白白胖胖的枕頭上，裹緊，擋住，然後往懷裏一塞一抱，走流程似的大步走到露臺，再放在了小桌上。
幾乎是百分百的場景還原。
謝琰回頭看他，夾帶私貨還為自己加分：“就這樣，懂了嗎？怕你冷，我還特地加了衣服。”
林初霁：“……”
他看着那個枕頭被海風吹得變了形狀，終于明白為什麽剛才謝琰非得讓他吃藥，原來罪魁禍首在這兒。
得知全部過程，內心就是一個難以描述，百感交集。
林初霁想了想，揣測他的意願：“你把我當擺拍的道具，光拍空鏡會很突兀，得加上人像。”
謝琰覺得他的思路真是不同尋常。
直截了當糾正他：“不是，我是想給你留個紀念，你不是一直念叨要看流星嗎？錯過了很可惜。”
他很坦白，讓林初霁不用去猜。
聽到那句話，林初霁怔怔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語氣，表情，說話，都透露着一股真摯，很容易讓人信服。
以前詹晚秋常說，他不太接觸人群，很容易被人性複雜所欺騙，但這一刻，他願意相信他。
謝琰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外套，道歉說：“我當時沒多想，就那麽做了。你要是覺得冒犯到你了，我道歉。但我初衷就是，不想讓你覺得遺憾。”
包括晚上老是黏糊抱着自己也是，只是為了圓他一個念頭罷了。
海風透過窗簾吹進來，室內安靜了一瞬。
“不用道歉，照片我很喜歡，謝謝。”林初霁沖他露出一個笑。
想到他之前拍過的男模，還是十分警惕多問了一句：“你沒有拍別的吧？比如拿着繩子綁着我弄成各種奇怪姿勢的那種色情圖，畢竟你有前科，第一晚上綁過我的……”
謝琰氣笑：“當然沒有，我有底線。”
林初霁難得占了上風，視線輕飄飄落在他手腕上，嘀咕道：“沒有就沒有，你心跳破百了，緊張什麽。”
謝琰又恢複了往常的淡定，懶懶道：“對，被你那充滿了黃色的腦子給震驚的。”
林初霁手指拽着床單，暗暗洩力。
沒關系，今天收到了好看的照片，不跟他計較。
謝琰見解釋清楚，松懈下來，慢悠悠走回露臺抱起那枕頭，一轉頭，是沈家兄弟兩雙瞪大的眼。
兩個男生，加個枕頭，此情此景，匪夷所思。
沈以南認真道：“你們倆關在房間裏是在玩你當爸爸他當媽媽的游戲嗎？”
沈以北搖搖頭：“真變态啊，為什麽還要給枕頭穿衣服，你們已經進展到了這一步了啊？”
謝琰：“……你們倆不然吃點核桃，補補腦吧。”
倒是林初霁高興極了，拿着那張照片出去，先是給沈以南看：“謝琰給我拍的和流星的合影。”
沈以南酸得要命：“怎麽沒給我拍啊，我要絕交。”
林初霁轉了個身，看着沈以北，又說了一遍：“謝琰給我拍的和流星的合影。”
沈以北若有所思：“所以現在我們倆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林初霁覺得他們真配合，外向的人在這種時候特別能夠提供情緒價值。
謝琰是沒想到一張照片能讓林初霁這麽高興，随口誇了句：“畢竟模特長得好，怎麽拍都不會難看。不像某二位，歪瓜裂棗——”
還沒說完，就被兄弟倆齊齊按倒在了沙發上，差點暗殺。
林初霁安靜坐在沙發上，看着那張照片，想了想，破天荒頭一次發了朋友圈。
【lark】：我有預感，願望一定成真。（照片拍自一位叫謝琰的朋友）
因為難得展現自己私人生活的部分，連配文都是中規中矩。
但對于林初霁來講，這已經是他能夠展示的最高禮遇，朋友這個詞，是他第一次用。
他的微信主要是為了跟詹晚秋聯系，以前的同學只加了三個，一個交班費的班長，兩個問過作業的女生，好友少得可憐。
但上回謝琰拖着他聚餐的那次，倒是把那一群京大學長學姐都加了個遍。
這會兒照片一發，評論和點贊瞬間齊刷刷彈出，倒是顯得一點都不冷清。
【好好看啊啊啊啊，弟弟旅游結束別删我！】
【我靠你居然等到了，太有毅力了】
【照片誰拍的？謝琰？】
【這是擺拍麽，怎麽閉着眼睛，不過很帥】
【出自我哥吧，我就知道，你們倆果然大晚上幹了點什麽】
林初霁沒見過這種盛況，也不知道共同好友可以看到單獨回複，挨着一個個認真打字。
【我睡着了，謝琰把我抱出去拍的】
【是謝琰拍的，他等到了很晚】
【不是擺拍，是謝琰幫我擺的姿勢】
【他沒有惡趣味…他就是單純想給我拍一個好看的照片】
謝琰從兩人的鉗制裏重新坐起的時候，看着刷新出來的動态，陷入沉思。
林初霁的朋友圈空空蕩蕩，如果沒有屏蔽他的話，那這張照片就是獨一條。
這麽隆重，這麽開心，這麽逮住人就四處炫耀的行為……
林初霁不會就因為這麽一張照片，打算把他這個替身轉正了吧。
【珍珍】：原來你不需要我幫忙啊，真有你的
【珍珍】：不錯，再接再厲
謝琰收到謝琬發來的信息，面色平靜，一招解決。
【蟹老板】：你再在林初霁那胡言亂語，回家手機沒收
-
晚上一群人約着出去逛島上的市集，林初霁因為那張照片，開心了一下午，不說話的時候臉上都帶着笑。
謝琰跟着他慢吞吞走在人群後面，覺得逛街這事兒實在是無聊。
林初霁幾乎是沒有這樣出門的機會，看到這個攤停一下，那個攤瞧一瞧，就沒消停過。
謝琰插着兜，跟旁邊的沈以北吐槽說：“我不是很懂，這種光看不買的樂趣在哪？”
“你現在這話我信你還是直的。”沈以北點評道，“不僅找不到女朋友，也找不到男朋友。”
謝琰把玩着外套上的拉鏈，随口說：“我本來就是直男，至于找對象，順其自然。”
“也不知道還能直幾天。”沈以北想到林初霁的那張照片，眼神十分意味深長。
沈以南走在了前面，回頭大聲問：“哎，這邊的算命先生聽說算卦巨準，你們要不要過來算個命？”
林初霁聽到這話，愣住。
算命，肯定要給出生辰八字，那自己謊報年紀的事情豈不是徹底暴露，不行，不可以。
他挑了個理由火速拒絕：“不算，命會越算越薄的。”
謝琰覺得好笑，把他推到攤位前：“你還信這個？我覺得吧，你倒是可以算算姻緣，看看什麽時候能碰上正緣。”
別一天到晚就想着那個已經分手的男友還四處想要找個替代品，這句話他沒說。
“我對談戀愛沒興趣，不想算。至于未來，掌控在自己手上，也不需要算。”林初霁十分抗拒，“要算你算。”
謝琰點了點頭，死不承認。
非常符合林初霁同學一貫的作風。
他大步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手肘擱在桌面上開口：“沒算過，我還挺好奇的，到底能不能算準。”
“心誠則靈，先寫八字。”算命先生扇了扇子，活像個四處行騙的老家夥。
“您幹了幾年啊？”
“走的是哪個門派啊？”
“要是我也想入行，怎麽弄？”
“洩露天機會不會有危險？”
“要是算不準會有人倒回來找你麻煩麽？”
謝琰寫字的時候，随意聊着天，一口一個問題，問得對方壓根接不上話，差點退單。
惹得旁邊好些游客湊過來盯着看熱鬧。
林初霁喃喃道：“你先……算，我去旁邊……”
“別走啊，一起聽。”謝琰非要拽着他，還跟算命先生讨個優惠，“正好現在吉時，你們應該挺講緣分，那就買一送一，給我朋友也來上一卦。”
“救命，真不用。”周圍笑成一片，林初霁想死。
你自己玩就好了為什麽非要帶上我！
算命先生不回答別的，只是重複：“先寫下八字。”
“我的生辰是機密，只能您自己看。”謝琰寫下生日的時候，由于下午剛騙林初霁自己已經成年，也十分心虛，遮遮掩掩。
算命先生看着手上的紙，靜默了一會兒，問他：“想算什麽。”
謝琰原本就只是玩一下，無所謂道：“不算過去，算算将來，比如氣運，財運，姻緣，能不能當個大官什麽的。”
“行，那說說氣運，你的卦象是我看過近段時間最好的卦，命中就帶着富貴。雖然家庭坎坷，那算是生命必過的一劫，但個人一帆風順，成績優異，剛高考完吧，學校和專業都非常好，大有前途。”算命先生說。
謝琰沉默。
林初霁小聲嘀咕：“還演得挺像。”
果然算命這東西，挑點好聽的詞說就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願編，一個願聽。
“總而言之，堅定你選擇的路，不會後悔。”對方說。
謝琰原以為是個江湖騙子，沒想到還誤打誤撞真說對了一些。
生怕林初霁又問起高考的事兒，趕緊敷衍過去：“我很優秀我知道，這種四字成語我也會講，你再看看別的。”
算命先生慢悠悠搖着扇子，換了個方向：“行，那再看看姻緣，你此刻面相紅鸾星動，正緣閃現，是桃花襲來的征兆。注意這次旅行中出現的新認識的人，可能會成為你一生陪伴的伴侶。”
一生伴侶，這麽隆重的詞，你也編得出口。
“這趟旅行就那麽幾天，你在說笑了。”
謝琰回憶起這趟旅程裏新認識的姑娘，有那麽幾個，但也就是之前一群人玩耍的時候聊過兩句，個個都模糊了臉，更別說更多的相處細節。
他漫不經心擡起眼，和正低着頭看他的林初霁視線撞在一起，眉心一跳。
此時已是傍晚，日暮低垂，他的臉被晚霞印着，有一種恬淡的美好。
要說印象深刻，除了林初霁，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個人給他帶來的沖擊。
謝琰跟他只對視了一秒，又偏頭到一邊，笑着說：“大師，我想了想，沒遇上什麽人，你肯定算錯了。”
“不會算錯，如果到時候你的伴侶不是此刻認識的，你來找我退錢。”先生雲淡風輕道。
謝琰輕嗤，心說你也太猖狂了。
等他結婚都二三十歲了，去哪兒找。
林初霁也當樂子聽，江湖騙子的話能信幾分，但偏要跟他唱反調。
于是拍了下他的肩膀，練習着別人開玩笑的語氣，小聲道：“旅行還剩一天半，你還有希望，要抓緊。”
謝琰慢悠悠擡眼看他。
林初霁該不會擅自對號入了座。
在暗示自己，那個正緣是他吧。
“抓緊什麽？”謝琰起身，盯着他的眼睛，直白問。
林初霁後背一抖，不太明白玩笑的分寸，緊張起來。
被謝琰盯了好幾秒鐘，他才試着大膽靠了過去，貼着耳朵悄悄說：“抓緊找對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