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林初霁瞪大眼睛,怒極出聲:“謝琰!你逗我好玩是嗎?你好煩。”

謝琰看着他生動的樣子,表情變得柔和:“沒逗你,真想讓你過來。明天上完課不是就放假了麽?你呆在京市也很無聊。想來的話,我現在給你訂票。”

林初霁懶得理他,把手懸空在手機屏幕的按鍵上,威脅說:“我挂了。”

謝琰循循善誘:“錯過了這次,我就不會告訴你了,這件事就會成為永遠的秘密。”

林初霁簡直要被他氣死了。

怎麽會有這麽惡劣的人,居然拿夢游來要挾他。

更可恨的是……

自己還真就被拿捏住了,的确是太想知道,越是這樣遮遮掩掩,就越是好奇。

林初霁動了動唇:“你不是很忙嗎?忙着比賽,忙着玩耍,還忙着陪某人,我過去不會打擾你嗎?”

“不會,需要你來給我加加油。”謝琰邊說着,已經切出去搜索航班信息,安排着時間,“你最後一節課在下午四點,吃了晚飯,七點來得及。”

林初霁遲疑了幾秒,擠出一句:“你那個某人來嗎?”

謝琰笑了,欲蓋彌彰道:“不來。”

林初霁翻了個白眼。

所以是約不到別人才讓自己去加油打氣,還不惜拿別的事情來當交換條件,太壞了。

謝琰擡眼,看他精彩紛呈的表情,揣測說:“你這麽計較他來不來?”

林初霁悶着頭,嘴硬道:“并沒有,你定吧,我只是想知道夢游真相,沒非要去給你加油。”

謝琰笑着說了聲好,又說:“身份證號給我說一下。”

沒過兩分鐘,林初霁收到一條購票成功的提醒。

居然就這麽頭昏腦脹被他繞進去了,憑什麽要這麽大老遠折騰跑過去看他,憑什麽。

此刻謝琰倒是心情大好,一飽眼福後,特別好說話:“好了,先關燈睡覺,我陪你,不挂。”

林初霁一聲冷哼。

謝琰又說:“睡不着的話,我可以給你講故事,我講故事還挺好聽的,你要聽嗎?”

林初霁翻身啪嗒一下關掉了床頭燈,把手機扔到了枕頭上。

沒說話,但是也沒挂掉。

謝琰也不惱,看着漆黑的屏幕,自顧自地緩緩出聲:“那我就給你講個蟹老板和豌豆公主的故事。”

“這倆不是一個世界裏的。”林初霁沒忍住反駁,“你是不是沒看過動畫片和童話故事。”

“不要說話,閉上眼,聽我說。”謝琰的聲音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強勢,讓人很容易就順從了他的意思。

林初霁盯着天花板看了一瞬,聽話閉上了眼睛。

視覺被阻斷,聽覺就會變得特別靈敏,低緩的嗓音從電話裏有些失真的傳過來,哄小孩子的語氣。

他一直知道謝琰的聲音是好聽的。

上次唱歌的時候就感覺特別明顯,慵懶的語調,帶着磁性,因為放得很輕,就有了點呢喃的意味。而此刻,在安靜的夜裏,他徐徐緩緩地編造了一個童話,只是為了哄自己睡覺,真的特別溫柔。

“蟹老板遇到豌豆公主的那天,天上前一刻還着細細的小雨,轉眼就放了晴。他看着公主獨自睡在洞穴裏,像是被人抛下了一樣,蜷縮在一起,很可憐。他想,明明是高貴的公主,為什麽睡着那麽破爛的床呢,蟹老板覺得有點心疼。”

“公主說自己是偷跑出來的,但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道該怎麽辦。蟹老板說,那你留下來吧,我可以當你的朋友,我可以照顧你。”

……

“蟹老板在海裏抓了一千只小魚,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拿去鎮上換錢。可是小魚離開了海水就會死掉,死掉的魚很難賣,賣不到什麽好價格。他很苦惱,距離自己想湊的錢還差了些。”

“蟹老板就問商人,能不能在他那裏打工換錢,對方說,只有一個工作,就是幫他們搬運貨物,是體力活。蟹老板說沒關系,很高興就答應了。可是太陽太熱,太曬,螃蟹在高溫下暴曬太久會死的,他在搬運了第九十八趟的時候,終于有了足夠的錢,但是也累到四肢無力,再也挪不動半分。”

“蟹老板叫來珍珍,把錢給她說,幫我去買個禮物,是那條最舒服的被子,天藍色的羽絨,很軟,很輕,看起來也很漂亮。”

林初霁意識逐漸模糊。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他安安穩穩地墜入了夢境。

隐約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豌豆公主收到了一個好心人送來的羽絨被子,終于可以睡個好覺,夜夜好夢,只是,從此以後,再也沒見過蟹老板,他去哪裏了呢,沒人知道。”

……

林初霁早上醒來的時候,是這幾天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晚。

他回憶着昨晚謝琰講的故事,沒聽到結尾,不知道結局如何。再劃開手機,發現跟他居然有整整四個小時的視頻記錄。

還有一句他的留言。

【蟹老板】:比他們的時長全部加起來都長了

林初霁愣住。

原來他知道自己在計較什麽。

可是自己明明很早就沒再出聲了,一直沒挂斷嗎。

看着那個數字,他覺得自己那點莫名其妙的小情緒被完完全全的安撫了。

【lark】:知道了,今天也要加油

林初霁心情愉悅了起來。

等到當天的課結束,他收拾了行李就連忙趕去了機場,候機的時間,詹晚秋打來電話。

“放假怎麽不回家?跑哪裏去了?”語氣有些焦急。

“正準備跟你說,我去上海兩天,現在在機場。”林初霁比她輕松不少,“謝琰有一個競賽要參加,我想着放假了也沒什麽事,就過去看看。”

詹晚秋沉默了幾秒鐘,緩緩出聲:“進安檢了嗎?”

林初霁嗯了聲:“在登機口。”

“好,你回來那天告訴我,我去機場接你。”詹晚秋淡聲道。

林初霁察覺出她的語氣有些奇怪,多問了一句:“媽,出什麽事了嗎?你聽起來情緒不是很好。”

詹晚秋又空了好幾秒鐘的時間,才出聲:“沒有,就是最近工作太忙,有點累,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好,在催登機了,我先挂掉。”林初霁挂斷電話,大步上了飛機。

抵達的時候,晚點了半個小時,林初霁拖着行李箱匆匆忙忙朝着外面狂奔的時候,大老遠就看着謝琰已經站在了那裏。

他穿着自己走的時候挑的那件深色長風衣,整個人挺拔修長,像一株充滿了生命力的白楊。

雙手随意插在口袋裏,一眼不眨看着自己的方向,唇角微微揚起。

林初霁放緩了腳步,朝他走過去。

明明昨晚才聊過天,但十天不見,需要再次開口的緊張卷土重來。

走到跟前,他才嘗試着開口:“天氣延誤,久等了。”

謝琰目不轉睛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好多天沒見面,很想抱抱他。

但大庭廣衆之下,太暧昧,不合适。

到底什麽都沒做,只是伸手拿過他的行李箱,帶着人慢悠悠往外走:“不久,等你應該的,先把你的行李放回酒店,如果想熱鬧一下,晚上我們有慶祝宴,如果想單獨呆着,我帶你去別的地方。”

“慶祝宴,不是明天才比賽嗎?”林初霁一臉茫然。

“今天一整天就結束了,只是後面需要評審,我們暫時還走不了,需要再呆三天。”謝琰解釋道,不然,今天買票回去的就應該是他。

林初霁恨不得把他抓起來打一頓,氣急敗壞道:“比賽都結束了,那你還讓我來加油,你是不是有病?”

他看起來的确是生了氣,難得拔高了嗓音,連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謝琰終于袒露真心:“我就是想讓你過來陪陪我。”

林初霁懶得理他,徑直上了出租車後座,不肯講話。

謝琰跟着他坐上後排,膝蓋很輕地撞了下他的,輕聲道:“我錯了。”

林初霁不出聲,只是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琰又撞了撞他的膝蓋,動作很親昵,二度開口:“對不起,我真的錯了,你理一下我。”

“你是不是老是喜歡欺負我,覺得我很好騙是嗎?”林初霁抱怨,“看我傻不拉幾大老遠跑過來,像個二傻子一樣,覺得特別好玩。”

沒想到他會拐到這裏,謝琰啞然:“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誤會了。”

林初霁轉頭看他,眼睛有點泛紅,特別委屈:“那你是什麽意思?我把你當成最重要的朋友,你呢,你把我當什麽?想樂的時候拿來玩一下的玩具嗎?”

謝琰張了張嘴,頭一回明白了什麽叫笨拙。

此時情緒不對,時機不對,場合也不對。

表白的話堵在嗓子眼裏,說不出口,林初霁對自己的感情還是一片朦胧,他看不清,也逼迫不來,這麽莽撞,會吓壞他的。

他嘆了口氣,嘗試跟他解釋:“我後面幾天有空,但是競賽還在評審又走不了,想着你也沒來過上海,可以帶你四處轉轉。今晚會有漂亮的燈節,我猜你一定會喜歡,就沒說,想給你個驚喜。我只是單純這樣想的,真的沒有要故意逗你尋開心。”

這是實情,他只是隐瞞了最後一句。

還有,因為太想你了,視頻裏輕飄飄的一瞥,想要見面的念頭就開始瘋長。

林初霁收回視線,看向窗外,默不作聲。

謝琰心裏也挺煩的,隐瞞來去,不夠坦誠,本來就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但還是誠懇道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對不起。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

“我不知道。”林初霁腦子亂糟糟的,無法理清思緒。

他無法判斷謝琰此刻說的是真是假,之前太信任對方,覺得無論如何,謝琰總歸是不會騙自己的,但并不是。

是自己太單純了。

這是一個褒義詞,但過度單純,就顯得傻,愚蠢至極。

謝琰閉了下眼,打算一股腦全盤托出:“那天你夢游的過程,現在不太好說,等一會兒回酒店,我再仔細跟你講。”

“我不想聽了。”林初霁垂着眼,猜測肯定是越了矩,淡聲道,“如果我那天冒犯了你,那就當作跟你今天扯平了。”

兩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抵達了酒店,謝琰原本打算把他的行李先放去自己的房間,路過一樓的餐廳,被聚會的同學眼尖叫住。

此刻齊刷刷的目光看過來,整齊劃一的呆愣。

大部分都是實驗室的同學,林初霁的名字早已聽起了繭子,這會兒本人出現在千裏之外,說不驚訝是假的。

現在唯一一個不在競賽裏的是池妄,但畢竟是家屬,跟着來也正常,現在又來一個,很難不讓人多想。

蘇斂先開了口,幫忙解圍:“小林同學跟着教授做項目也在,我就把他一起叫過來了。來,過來坐。”

林初霁被點名,只能被迫過去,找了個角落坐下。

謝琰推着行李箱跟過去,坐在旁邊,敞着腿,也一副心不在意的模樣。

偏偏大家都挺外向,好不容易見着個新人,話題總是圍繞着林初霁。

“久聞大名,終于見着本人了,不愧是建院門面。”

“吃吃吃,我們已經差不多了,在喝酒玩游戲呢。”

“來上海幾天啊?我們還有三天才走,一起呗。”

“要不是學長解釋,我還以為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見謝老板呢。”

一堆話亂七八糟竄入耳朵,林初霁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

謝琰回過神來,開口解圍:“他不太說話,你們別繞着人家轉了,該幹嘛幹嘛。”

“哎,你非要撞槍口上是吧,你剛走之前的真心話大冒險還沒做呢,別以為溜去接人就可以逃掉。”對方立刻把矛頭轉了回來。

這回林初霁倒是開了口:“什麽真心話大冒險。”

池妄幫忙解釋前因後果:“真心話是讓他說出昨晚朋友圈提到的某人的名字,大冒險是跟某人告白,哪種方式都可以。他們想的,真的十分惡毒。”

林初霁咋舌,喃喃道:“這也太狠了。”

兩者不管是選哪一個,幾乎都是把謝琰陷入非常被動的尴尬。

只是這兩個選項的确很能激發大家的八卦欲望,就連他自己,都想要知道答案。

能夠讓他之前那麽痛苦的醉酒,到現在只能在朋友圈發一句暗語表達心情的某人,到底是誰。

如果是那個人,謝琰大概就不會像騙自己一樣騙他吧,戀人和朋友,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謝琰思考了好幾秒鐘,淡淡出聲:“那我選大冒險。”

“我靠我靠我靠,不愧是謝老板,太勇猛了。”

“快快快,我要按耐不住了,既然是遠程,打電話還是發信息?”

“發信息吧。”謝琰說。

“刺激啊哥,啥時候來,沒事,你醞釀醞釀,我們不着急。”

“對對對,先下一個,你發完了跟大夥說一聲就行,信任你不會作弊。”

大家還挺貼心,給他留了空間,繼續玩着撲克牌挑選着下一位受懲罰的人,熱鬧得不行。

林初霁被迫參與其中,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餘光落在旁邊的謝琰身上,對方表情冷淡,微垂着眼,在手機上敲擊着,寫寫停停,大約是在打着表白的草稿。

會被拒絕吧,如果能順利告白,他之前也不會那麽難過了。

其實與自己無關,林初霁仍然跟着緊張了起來。

明明方才還在生着他的氣,但真到了他可能受傷的時候,還是擔憂到于心不忍。

“小林,這次輪到你了。”有人翻出了他面前的方片四,正正命中。

“不罰他了,我幫他喝。”謝琰幹脆利落點擊發送,直接伸手拿過了轉桌上的那一堆酒,眉目清淡,“我酒量還行,他是真的不太好,別欺負他。”

由于方才謝琰答應大冒險的舉動太驚人,大家都對他格外寬容。

林初霁見着他慢悠悠拿過酒喝掉,感覺手機突然一震。

拿出來查看,發現謝琰居然用小號給自己發送了信息。

【…】:我喜歡你很久了,很奇怪吧,你一定會這樣覺得。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陷了進去。我不是一開始就喜歡男生的,是因為喜歡你,才會說自己喜歡男生

【…】:我嘗試着抽離暗戀,跟你保持距離,但發現很難,我做不到,你可能無法接受這樣的一份感情,但我仍然執着的想要一試

【…】:我不奢求直接成為你的男朋友,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喜歡男生的可能?哪怕這個概率只有萬分之一?我都願意等

林初霁克制着沒有轉過頭去看謝琰,但這一連串的表白發過來,心跳卻全亂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

是知道這個號的背後是自己嗎,那為什麽不直接用微信?是喜歡上了賬號背後的自己,還是只是想要找個人敷衍過關?

看不明白,此刻一大圈看熱鬧的人還坐着,也不敢問。

林初霁的手指扣在手機的邊緣,泛出一層很淺的白。

【。】:發錯人了嗎

【。】:還是,玩游戲輸了

謝琰緩慢将酒吞咽下去,卻忍不住側過頭看觀察林初霁的表情,他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被一個男生這樣的告白,沒有任何反應嗎?

他對自己大概是有好感的。

但他把這種感覺歸類為朋友,哥哥,唯獨不是戀人。

謝琰垂眼,看到他回複過來的消息,半靠在背椅裏,打字回複。

【…】:游戲懲罰

林初霁看到這四個字,卻覺得,謝琰不只是想找個人打配合玩游戲,明明可以喝酒來代替,直接跳過。他一定是心裏太苦楚,所以才借着游戲把無數次壓在心裏的話想要對某人說的話講出口。

謝琰晃了晃手機屏幕,沒讓人看清細節,只是言簡意赅道:“發了。”

“我操牛逼,回了嗎回了嗎回了嗎?”出題人問。

好幾雙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帶着好奇。

“沒,應該不會理我吧。”謝琰頓了頓,剛說完,手機震動了下,他垂眼念道,“現在回了,他說,之前沒想過,現在會嘗試着喜歡我試試。”

大家一片起哄和恭喜,又多灌了謝琰好幾輪酒,瞎說着這就算是提前的喜酒,鬧騰得不行。

謝琰也沒推辭,假裝自己也墜入了一場夢,就順着他們的意思笑着說:“行,就當喜酒。”

林初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幫他。

只是覺得方才他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太失落了,明明是假的,也不忍心讓他失望。

于是跟他一同玩了這個角色扮演,說出了他大概想要聽到的回應。

他細細把那幾行告白看了又看,才揣摩着回了這樣一句。

發出那一行字的時候,手都在抖。

好一會兒後,謝琰才喝完大家的敬酒,轉過頭,低聲問他:“你不好奇嗎?我剛剛跟誰發了告白。”

林初霁因為早已窺探,心如擂鼓,如果此時告訴他對面就是自己,他一定萬分尴尬。

于是只是搖了搖頭,輕聲說:“你要是想告訴我,自然會說的。”

謝琰看着他的眼睛,萬千的話堵在胸口。

他明明看到了,還配合自己回應了,卻裝作毫不知情,要是那句話是真的,該有多好。

“看我幹什麽?”林初霁很是緊張。

“沒有,想去看燈節嗎?就在附近,可以許願放燈。”謝琰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緩緩出聲,“你不是最喜歡許願了嗎?”

林初霁眼睛亮了起來:“真有燈節啊,那走吧,大家都去還是單就我們倆?”

謝琰笑了,眼底帶着不知所以的情緒:“偷偷去,找個借口就溜掉。”

林初霁有點不好意思張嘴打斷,小聲道:“那你來想。”

他不知道謝琰跟他們說了什麽,總之輕而易舉就跟着離了席,兩人散步過去,就是外灘附近。

一路走過去,的确是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燈,把深夜照得透亮。

林初霁心情徹底好了起來,因為人群擁擠,跟謝琰靠得很近,他仰着頭說:“我的确是很喜歡的,原諒你騙我過來了。”

謝琰垂眼看他,感覺跟小孩一樣,喜怒都在臉上。

他伸手擋住旁邊擁擠的人群,自然地把人半攬在了懷裏,朝着空曠的地方走:“想個願望吧,那邊可以放燈,會實現的。”

林初霁回想起上次他們倆一起等流星的時候,謝琰說,他沒有願望,因為實現不了。

當時不明白,覺得他太現實主義的悲觀,現在懂了,是因為陷入過去的自責,最想要的是父母回到身邊吧。

兩人一起買了燈,挑了兩張桌子,拿着筆在上面手寫着願望。

林初霁還是如同之前一樣,寫得很快,卻看到謝琰在旁邊的小桌上也動了筆。

“你…你現在有願望了嗎?”林初霁隔着一點距離,擡頭看他。

謝琰垂眼看向自己寫的字,又重新看向他,很溫和道:“有了,現在有了想要實現的願望。”

林初霁笑了起來:“那恭喜,總算是有點念想,我們去那邊放燈吧。”

謝琰刻意和周遭的人群拉開了一截距離,卻仍然人頭攢動。

他們各自點燃了自己的,抓着角,仰着頭,看着自己的燈随着風慢悠悠升上天空,再和別人的混在一起。

閃爍點點,如同繁星。

謝琰看向林初霁的那一盞,輕聲念道:“希望快樂,希望自由,希望有人如烈日般愛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初霁羞赧地捂住了嘴,警告道:“怎麽偷看啊,你再念試試,我也要看你的。”

他邊說着,邊仰起頭看向謝琰的那一盞,剛好有風,把寫字的那一面吹到了另一邊。

林初霁把手收了回來,追着那盞燈跑,氣沖沖說:“我也要看,這不公平。”

謝琰大步過去,視線追随着他,在他仰頭的那一刻,從背後伸手擋住了那雙眼睛,低聲道:“不許看。”

“你好小氣,你都看了我的!你這個人真的是……”

林初霁嚷嚷道,用力想要撥開覆蓋在臉上的寬闊的手掌。

後知後覺,自己完完全全是被謝琰背抱在了懷裏,鋪天蓋地的柑橘氣息嚴絲合縫的包裹,他兩只手挂在對方的手腕上,突然噤聲。

耳邊是對方的呼吸,背後是強烈的心跳,他一動也不敢再動,只是很輕地眨了下眼。

睫毛掃在手心,羽毛撩撥一般,謝琰低下頭,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此刻林初霁能看見自己的眼睛,大概能讀得出完全掩飾不住的喜歡,看得清難以克制的炙熱,那麽喜歡他,就算是左躲右藏,仍然處處都是破綻。

如同他用小號蹩腳的試探告白。

如同現在緊張到不敢挪開的手。

“我的願望是關于某人的,你還要看嗎?”謝琰聲音輕到幾乎成了呢喃。

林初霁心亂如麻,方才的文字告白一句一句重新撞擊到了心上,不知為何不敢直面,慌亂極了。

他突然逃避一般閉上了眼,顫聲道:“放開我吧,我不看了。”

“膽小鬼。”

謝琰低聲說着,卻緩慢挪開了擋住的手,和仰着頭的林初霁對上視線。

他手指輕撫過對方顫抖的眼尾,帶着霧氣的瞳孔裏滿滿當當都是自己的影子,林初霁長着一雙愛人的眼睛,這樣看着,像是已經兩情相悅。

那盞許願燈随着風,又晃晃悠悠飄了回來,大約是天意,那就順應為之。

謝琰手指抵着他的下巴,定格在那盞燈寫字的方向,林初霁被他掌控着,不得已被迫看過去,心跳驟停。

墨色的筆跡仍然鋒利,帶着少年一如既往的傲氣,卻一筆一畫,寫得虔誠。

“願他在銀河萬頃裏自由,不必為我停留。”

林初霁一瞬間眼底潮濕,為他不知為誰寫下的願望而心口酸軟。

遠處是喧鬧的人群,近處是安靜的風聲,他看着那盞燈飄遠進星星點點的夜空,聽見謝琰的聲音在耳邊低聲落下。

“他是林初霁,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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