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鍛劍修心
第6章 鍛劍修心
38
“屁的姻緣。”
聽王喜慶胡扯完,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怼回去。
我鐵打的好好的,這喜慶家的兒子王小喜我也挺喜歡,人小鬼大的,有事沒事還能同我唠唠嗑。
這下好了,小孩一聽他爹說他要天天跟着我,以後我找不到媳婦,他就沒幹媽,沒幹媽等于拿不到糖果跟紅包,王小喜當真信了。
小屁孩立馬抱住他爹大腿說:“爹,那你趕緊帶我走吧,然後跟各位前來的幹媽們解釋下我不是幹爹親兒子。”
王小喜說罷,又颠颠跑我這邊來,兩只手也不嫌髒,抱住我大腿仰着那黝黑又乖巧的小臉,眼巴巴道:“幹爹,我不介意多幾個幹媽。”
童言無忌,衆人頓時被這話逗樂了。
我蹲下身子故意将黑炭抹在小屁孩鼻尖上,哭笑不得道:“你小子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幾份糖果就把你收買了,今兒個幹爹給你買一罐去,你可別念着你未來幹媽了。”
小家夥一聽,松了手開心地繞着方桌轉圈圈,直歡呼:“幹爹最好了。”
王喜慶怕他轉暈磕着,上前一把攔住,捏住他的鼻子問:“臭兒子,你沒良心啊,你爹就不好了。”
于是,王小喜小朋友的鼻尖原本一小點的墨跡又大了圈。
親爹看到後不僅沒擦掉,還故意在王小喜的小臉上左右各抹了三道杠,像家裏養的能抓老鼠的貍花貓。
看王喜慶跟王小喜父子兩人相處畫面,說實話我還挺羨慕的。
思及此,我又想起張姨給我說親之事,但願這次能有個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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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緣之事到底急不得,當務之急還是将斷劍恢複了。
我廢寝忘食了三天,感覺老祖宗在為難我。
當初答應爽快,後來仔細觀摩了那把斷劍才發覺與我季家頗有淵源,從劍柄以及劍刃上鍛打的紋路明顯是爺爺留下的。
我太熟悉他的風格了,從小到大被迫欣賞多遍。
只是到了我這一代,從我爹被他爹,也就是我爺爺逼着鑄劍開始,經常會在鍛打的紋路上自作主張,化繁為簡。
而我,大部分是師承我爹的。
兒時為了能快點完成爺爺留下的鑄劍功課,我爹疼我,經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替我打掩護。
當然,十次之中九次被抓,而後我倆都被爺爺按在火爐旁罰站,觀摩他打鐵。
剩下一次,或許是他可憐我,放我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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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我再次從他人手中接到爺爺鑄的劍,宛若是他提前多年留給我的功課。
這人怕是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才會在彌留之際千叮咛萬囑咐不要把手藝弄丢。
記憶仿佛又回到那年寒冬,爺爺因連日鑄劍,最終積勞成疾,沒能熬過去,在他最愛的火爐旁逝去。
那是我親自扶着他去的。
他說在臨走前還想再看一眼他的夥伴。
不用說,我也知道他心底挂念的是什麽。
這人鑄了一輩子的劍,成過名,也受過罪。
年輕時心高氣傲只想鑄把絕世好劍,一劍成名。
後來這個願望在橫川之戰實現了,他的名字也經常跟大将軍鄞師放在一起。
少年成名,原本這對于年輕的鑄劍師來說是一件值得炫耀一輩子的事,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懷璧其罪在歷朝歷代都能印證。
爺爺這身精煉的鑄劍手藝便成了官家與江湖人争奪的“璧”,而他自大将軍鄞師逝去,将軍劍跟着被埋進衣冠冢後時常受到來自各方的脅迫。
這劍是鑄也不是,不鑄也不是。
後來爺爺離開了常年待着的珏州,隐姓埋名,回歸到普通鑄劍師的身份,但對鑄劍的熱愛從未變過。
他依舊樂衷于鑄劍,研究鍛造紋路,只是再也不在劍柄上刻下季家的标識。
「阿鳴,咱們鑄劍師這一行辛苦歸辛苦,但要對得起自己良心,不要學你爹偷工減料,那紋路、劍刃都是有定數的,切莫敷衍,辜負劍主的心。」
這是爺爺臨終前留下的叮囑。
我原先對鑄劍一直抱着得過且過狀态,畢竟旁人也看不出我的劍有何不同,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劍上的紋路本該是如何打造才精湛,稍不細致就會出錯,有時心情好了會仔細鑽研,有時心情不好了我就随心所欲,賣得出去就賣,賣不出去留着自家欣賞。
自老爺子逝去後,我總覺得有什麽變了。
每次當我獨自淬火、鍛造時,看見鐵錘擊打劍身迸發出星星點點的火花,聽到一聲聲敦實又熟悉的聲音,我恍惚間覺得爺爺仿佛還在身旁,只是再擡頭看去,木桌旁卻空蕩蕩的,并無他人。
但爺爺給我的教導卻一直銘記于心。
他若在,一定會絮絮叨叨讓我不要偷懶,用心鍛造,不要辜負劍主,更不要辜負你自己打磨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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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把斷劍的名字,也不清楚劍主是誰。
但既然是老爺子願意鑄造,說明也是與季家有緣之人。
隔着這把古老破舊又帶着鏽跡的劍,我甚是能想象出老爺子當時鑄劍的模樣,定然專注有神,如同對待心肝寶貝似的,傾盡全力,而後滿意地看看自己傑作,再拂袖而去,不留下功名。
為了能讓斷劍的花紋續上,我試了不少材質的鐵,又反複淬火鍛捶打,分析出老爺子當初是如何打法,又是鍛了多少層才有如今紋路。
老爺子的鍛造技術幾乎都教授于我,只是我技藝不精湛,不能一下子區分是哪種,只能憑着記憶将相似的都試一遍,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又或者冥冥之中有緣,還真讓我找到了。
老爺子這把劍大概是費了不少勁,就那如同松針般的細致的花紋沒有上萬層斷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淬火之後續上,為保持紋路一致必須要反複捶打。
幾乎不眠不休了三天,最多趁着夜間休憩一小時,等打更的更夫路過敲鐘時又醒來繼續,整個街道寂靜無聲,只能聽見铿锵有力的錘打聲在整個街市回蕩。
你問我大晚上自己一人怕不怕?
自是怕的。
只是爹娘跟爺爺都不在了,這世間就剩我自己,怕又能如何呢?
每當這時,我特希望也能跟王喜慶那樣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樣生活也有那麽些奔頭。
一想到我這麽努力也是在賺老婆本,再怕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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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整座麗州仿佛陷入沉睡。
和府內主卧的染燈卻未曾熄滅,隔着那層薄窗隐隐能印襯出人影輪廓。
晏淮躺在軟榻上,頭疼地按着太陽穴,不知是還未适應麗州的水土,還是他過于敏感,四周雜聲太多,使他無法安心入睡。
“幾天了?”晏淮問。
習武之人,耳力向來靈敏,連着兩天他都能聽見一道極有節律的敲擊聲,偏偏和府四周尋了一圈也看不見人。
他以為是臨時性的,誰知能一整天不帶停歇。
“三天了。”若影回。
“去查。”話從唇齒中蹦出,帶着一絲咬牙切齒。
晏淮臉色僵硬,額頭青筋凸起,顯然已經忍到極限。
他有起床氣,更有睡眠障礙,誰惹他休息幾乎等同于要他命,一旦計較起來絕不手軟。
這梁子不管如何都先結下了。
“是!”
若影拱手回了聲,“咻”地一下便從窗檐飛了出去。
晏淮:“……”
有正門不走這臭毛病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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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影輕功了得,尋聲從屋頂飛過,很快尋到發出聲源之地,發現是一家鐵匠鋪子,大晚上在打鐵呢。
找到緣由,若影即刻回去禀報。
“打鐵?”晏淮好看的眉間蹙起,眼底閃過一絲愠怒,“既然擾了我,倒是要去看看那人是何方人士,這般不惜命。”
說罷,晏淮拂袖而起,随意套上一件外衫便出了門。
由于這人方才是就寝狀态,那頭烏黑茂密的長發徑直垂落,沒有用玉冠束起。
他随着若影來到那敲個不停的鐵匠鋪子,兩人站在路口茶館門口往他那瞧。
整個街道寂靜無聲,只有铿锵有力的錘鐵聲格外清晰。
晏淮尋思就是這個聲音擾了他三天美夢,不讨點什麽回來不甘心。
晏淮正想着如何報複鐵匠師傅,誰知那人似有察覺般朝他這邊看了眼。
兩人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四目相對。
“哐當”一聲,鐵匠手裏的東西恍然間沒拿穩掉落在地。
晏淮以為對方是見他心虛,心底嗤笑了聲,尋思還挺有眼力見,知道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