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穆靜南堅持回基地,穆雪期沒法子,和藍娅一起把他送回基地。醫生帶着藥品和醫療器械秘密進入基地,給他打針推藥,他的休憩室成了他的病房。醫生給穆靜南的血液進行采樣,送回醫院送檢,報告出來之後,各項指标都不容樂觀。醫生摘了眼鏡,對穆雪期和藍娅說道:“二位,恕我直言,上校太操勞了,他應該休息,高強度工作只會讓他的病情進一步加重。”

病床上的穆靜南睜開眼,淡聲道:“你只需要盡力延緩我的發病速度。”

醫生氣道:“你不配合,我怎麽延緩?現在不在易感期也出現了症狀,說明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了。特效藥給你打上了,這藥幾百萬一支,也就你用得起。你積極配合,好好休養,不要再勞心操神,或許能緩個十年。你要是繼續不顧惜自己的身體,連連發病吐血,到底能緩多久我可說不清。”

穆雪期出聲安撫他:“抱歉,兄長的确有苦衷,現在的局勢容不得他休息,他這麽消耗自己,完全是為了南都。”

醫生嘆了口氣。

“煩請您費心,再想想有什麽辦法能幫到兄長?”穆雪期眸光盈盈。

對着這麽一雙動人的眼眸,誰也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兒。

醫生抹了把臉,道:“不是有一個和上校契合度很高的Omega麽?百分之百?那個百分之九十九的方先生也行。讓他們在上校身邊釋放信息素,有助于平穩他體內的激素水平,可以減輕他的病痛,對延緩病情也有利,配合特效藥,治療效果更好。”

尹星如的契合度是假的,只有方眠的信息素才有用。

藍娅目光微沉,“我去找小方。”

“藍娅。”穆靜南忽然出聲。

藍娅回頭看他,他聲色淡漠,“不要去打擾他。”

“靜南,”藍娅不明白,“即使你們已經解除婚約,我相信只要告訴小方原因,他一定很樂于幫助你。”

穆靜南望着窗外靜谧的夜色,神态平靜,“我和他已經沒有瓜葛,他的生活不應該被我幹擾。”

他的意志堅硬如鐵,只要是他做下的決定,斷然不可能更改。藍娅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他。他們已經暗中派人去尋訪天國的所在,只是那虛無缥缈之所到現在也沒有更準确的音信。藍娅也想過其他辦法,是否要向外界公布穆靜南患病的消息,或許他的母親安心博士看到新聞,會自己來到南都。可穆雪期否決了這個提議,在穆雪期掌權之前,穆靜南患病的消息一旦公布,軍心必定動蕩,屆時不僅是反叛軍想要攻破南都,只怕盤踞各地的貴族也想來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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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靜南顯然比他們更明白這個道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他最後的結局。

他甘心為南都奉獻他的一切,包括他和方眠的未來。

二人見他閉上眼,是要休息的姿态了,便默默離開休憩室。房間內,手機叮咚一聲,穆靜南睜開眼,光屏在他眼前打開,是葉敢的消息。

葉敢:【眠哥的格鬥考核已經通過了,他把高小右給打趴下了。真牛逼,眠哥是個打架天才。】

葉敢:【他的射擊也快通過考核了,上校,您真的要放他走啊?我聽他說他要去新月小鎮找路醫生,到時候你在城裏,他在鎮上,開車十幾個小時,平時都見不了面了诶。】

葉敢:【上校,你想想辦法啊。我這麽說您可能不高興,但是身為您最忠誠的下屬,我還是要說!我覺得尹先生雖然也很好,但是比起眠哥,還是差點。聽說眠哥的神經傳導機械量産了,他真的太牛逼了。】

他沒有回複,打了個響指,艾娃開啓了白堡的監控。

屏幕上,方眠正戴着防護面具,手裏攥着電焊,機械杆上火花四濺。神經傳導機械的傳感器被他拆了下來,大概是白天機械的靈敏度太高了,他正在調整。方眠以為他心如鐵石,打定主意,一眼也不看方眠,其實他每天晚上都要看看白堡的監控,有時候還要艾娃調出白天的記錄,看看方眠白天都幹了些什麽。

他看見方眠調試完機械,和路清寧打電話,說他們在新月小鎮的安排。路清寧租了個獨門獨戶的小房子,兩層樓,樓頂還種了許多胡姬花。路清寧說他把方眠的房間都布置好了,等方眠的事情處理好,他開車過來接方眠。

方眠笑容燦爛,連聲說好。

路清寧說得沒錯,兩個人即使不在一起,也能過得很好。望着方眠的笑容,穆靜南的心頭靜谧平和,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仿佛一切即将塵埃落定,不必再思考,不必再謀慮,也不必再擔憂。他關閉光屏,阖上眼。

或許現在,他真的能放下了。

“艾娃,停止對方眠的監控。”

另一邊,方眠結束和路清寧的通話,似有所感地望了望天花板上的監控攝像頭。紅光在裏頭閃爍,說明它正在一刻不停地工作。他低下頭繼續擰螺絲,沒注意到頭上的攝像頭紅光弱了幾分,緩緩轉向,不再特意朝向他的方向。

基地休憩室內,穆靜南的手機又叮咚響了一聲。

光屏打開,又是葉敢。

葉敢:【上校,如果您決定和眠哥解除婚約,不反悔了……我能追他嗎?】

“……”穆靜南冷冷道,“艾娃,繼續監控方眠,調葉敢回基地,給方眠選新教官。”

“好的上校,對于新教官,有什麽特殊要求麽?”

“已婚。”

***

方眠發現自己的射擊教官莫名其妙換了一個人,發消息給葉敢,葉敢不回複。問高小右怎麽回事,高小右只是搖頭,說他也不知道。葉敢八成是觸犯了什麽軍紀,是聚衆打牌,還是私自鬥毆?艾娃說葉敢沒事,方眠才放了心,繼續練習射擊。

“砰砰——”

十槍,槍槍十環。

他的考核通過了。

一旁的新教官感嘆:“你真的很有天賦,最近Beta和Omega的參軍通道打開了,你有興趣為南都效力麽?”

方眠笑道:“我研發了神經傳導機械,我想我效的力已經夠了。”

“原來新武器是您研發的,”新教官同他握手,“我很榮幸可以成為您的教官。”

“我也很榮幸認識您。”

新武器量産之後,大家對待方眠的态度明顯變了許多。從前尊敬他是因為他是穆靜南的未婚妻,後來尊敬他是因為穆靜南的第109條家規,現在他們尊敬他,只因為他是方眠。晚上,方眠騎自行車去穆雪期的募捐會。這次募捐會在南都最大的酒店開辦,因為疫情肆虐,來的大多數是Omega,代表他們各自的家族。場中燈光炫目,來來往往的Omega面龐塗得雪白,亮得能反光,一面面跟鏡子似的,一身顏色各異的裙裝,或是絲綢或是絨布,一踢一踏間似有電光流轉。方眠穿着黑襯衫,在裏面很不起眼。

方眠不喜歡在這種地方抛頭露面,尤其還要和一堆不認識的貴族商業互吹,穆雪期說要邀請他跳第一支舞,他謝絕了,獨自在外頭閑逛。穆雪期只好邀請尹星如跳舞,那個男孩兒比方眠更适應這種場面,一支舞跳得優雅得體,流暢動人,許多人為他鼓掌。方眠聽見他們說:“不愧是上校的新未婚妻。”

作為穆靜南的未婚妻,不應該懂機械,而應該懂跳舞吧。方眠不由自主地想,所以其實,他果然和穆靜南一點兒也不般配。

“啧啧啧,想不到一個被抛棄的Omega還敢來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方眠轉過頭,看見藍幼薇的精致臉蛋。他嘲諷道:“方眠,你都已經不再是上校的未婚妻了,怎麽還有臉留在白堡?”

方眠聳聳肩,“我當然有臉啊,我又不像你,被掃地出門。”

藍幼薇氣得長耳朵輕輕抖動,哼了聲,道:“也只有尹先生心地善良,容得下你這種厚臉皮的家夥。”

有人拉他,“別和方先生鬧矛盾。”

“為什麽?”藍幼薇不服氣。

“方先生是南都軍的武器顧問,你不知道麽,他研制出了神經傳導機械。”

“那又怎麽樣?”藍幼薇嗤笑,“這種天天和工人混在一起的Omega,不知道多髒呢,看他以後還能不能嫁得出去。”

方眠翻了個白眼,“真服了,我不想搭理你,你非撞我槍口上。”

方眠忽然出手,抓住他兩只長耳朵。

“你幹什麽?”藍幼薇尖叫。

場中人都看了過來,穆雪期站在遠處,沒有要上前勸架的意思。

“幫你洗洗你的臭嘴。”方眠一把把他的大頭摁進噴泉水池。

藍幼薇被方眠弄成了落湯雞,方眠揚長而去,獨留他一個人濕淋淋地站在原地。穆雪期只當沒看見,衆人看穆雪期的态度,也不敢上前幫忙。穆靜南不再是方眠的後盾了,穆雪期是。穆雪期如今如日中天,炙手可熱,誰敢惹她不痛快?藍幼薇氣得發抖,抹了把臉,哭着跑了。

晚上的好心情全被那傻逼攪和沒了,方眠很郁悶,連喝了好幾杯酒。縱然是南都軍的武器顧問,又有穆雪期罩着,發生剛剛那件事,沒人敢上前和他搭話。穆雪期忙着游說募捐,也無暇過來照拂他。他孤零零靠在角落裏,擡頭看,前面圍了一圈人。尹星如站在那圈人的中心,作為穆靜南的未婚妻,他理所應當是衆人的焦點。方眠忽然意識到,他總是不自覺地關注尹星如。

就算是假夫妻,那也是夫妻。假裝恩愛,難道就不是恩愛麽?

藍娅說穆靜南為他好,可穆靜南不知道,方眠真的很在意。

“你說這個镯子麽?”尹星如溫柔的聲音遠遠傳來,“是上校送我的,他眼光很好。”

“真恩愛啊……好像沒聽說過他送方先生什麽禮物,尹先生才是上校命中注定的愛侶。”

“噓,別這麽說。方先生真的很優秀,上校說,是他配不上方先生。”

“啊……上校怎麽能這麽說?”

方眠越聽越郁悶,要是尹星如跟藍幼薇似的,到他面前來找茬,他反倒能給自己出口惡氣。可尹星如至今也沒怎麽招惹過他,平常在白堡不怎麽出門,天天窩在花房寫他的詩歌,大部分時候躲着他走。大概被穆靜南那個王八蛋囑咐過,說到底,穆靜南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尹星如不過是個工具人罷了。

穆靜南身體怎麽樣了?今天是軍費募捐會,竟然沒看見他出席。

方眠用力甩甩頭,把那條蛇甩出思緒。別在想那個家夥了,你們已經斷了,你應該放下。他是死是活,都和你沒有半點關系。方眠一面告誡自己,一面拼命喝酒。果酒甜甜的,嘗不出酒味,他連喝了好幾杯。

基地休憩室內,穆靜南一面打着吊針,一面蹙眉望着光屏裏的方眠。

“他喝得太多了。”

艾娃問:“要讓二小姐去照顧方先生麽?”

屏幕切換到穆雪期那兒,她正和幾個富商談着軍費捐贈的事宜,抽不開身。

夜色漆黑,像溫柔的紗,輕輕裹住方眠。花園裏的薔薇開得正盛,南都的氣候四季如春,四季都有花如火如荼地綻放。方眠喝到腦袋發暈,拿着空酒杯,跌跌撞撞走在大理石回廊裏。眼前的路棉花似的,踩在腳下軟綿綿的,走一步一個趔趄。差點要跌倒。一雙手扶住他,他仰起頭,看見一張陌生的臉龐。

男人臉頰微紅,結結巴巴地介紹自己,“方先生,我是沈家次子沈明朗。我……我聽說您是南都軍的武器顧問,研發出了神經傳導機械,扭轉了戰局。您真的太厲害了,我……我十分仰慕您,我們可以聊聊天麽?”

方眠懶洋洋靠在大理石柱上,費勁兒地睜開眼,“聊什麽?”

“聊聊你的機械理念,設計原理……”他局促地撓撓頭,“什麽都行。”

方眠上下打量他,“你是Alpha?”

他紅着臉點頭。

方眠忽然想,瘋狂一下,能不能忘記穆靜南那個混蛋?

酒勁兒上頭,他心一橫,問:“你有幾根dior?”

“……啊?”沈明朗愣了。

“我問你幾根?”方眠很不耐煩地松了松領帶。

沈明朗小聲道:“一……一根。”

“沈家的次子沈明朗……”方眠又問,“有老婆或者女朋友麽?”

沈明朗愣愣地搖頭,“沒有,男朋友也沒有。”

“那感情好,”方眠拽着他領帶,拉着他往酒店客房走,“走,咱們開房去!”

“啊?”沈明朗驚呆了,“方……方先生,雖然我的确很想和您有進一步的發展,不過……不過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快個屁,我和穆靜南認識兩個月就上床了。”方眠問,“你來勾搭我,不就是想和我上床?”

沈明朗低着頭對手指,“想……當然是想的。”

“那你上不上?”方眠翻了白眼,松了手,“不上我找別人。”

“我上!”沈明朗抓起方眠的手,讓他重新拽着自己的領帶。

方眠拉着他繼續往回廊深處走,前面的路燈壞了,小徑一片漆黑。方眠踏入黑暗裏,腦袋撞到什麽硬物,差點摔倒。擡頭一看,是個高挑的男人,穿着黑色風衣,腳上蹬着锃亮的黑色軍靴,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正不聲不響站在這樹蔭下的黑暗裏。

“誰啊,亂擋路?”方眠腦袋發暈,視野模糊,拽着跟前那男人用力看。

沈明朗沒喝酒,看清楚了這人的面貌。他有着金色的眼眸,仿佛兩盞暗金色的燈,又好似陰郁的暗火,隐隐透着森冷的怒意。是那張熟悉的面容,只是臉色比以往蒼白了些,卻顯得更加冷漠。

“上……上校?”

沈明朗當下便腿軟了,拼命掰開方眠的手,扭頭狂奔,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眠嘟囔:“怎麽跑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在他頭頂,“你要找誰上床?”

聽到聲音,方眠遲鈍的腦袋終于反應過來這擋路的傻逼是誰了。他不滿地仰起頭,瞪住穆靜南金色的雙目,“你管我和誰上床?我們不是斷了麽,你為什麽還要管我?你的未婚妻在前廳,別煩我。”

方眠轉身要走,穆靜南下意識抓住他手腕。

“方眠。”穆靜南蹙眉。

“松手。”

穆靜南沒動。

方眠低頭咬他手腕,咬出了血印子,他仿佛是個木頭人,不會痛,仍然一動不動。

穆靜南沉聲道:“即使你要尋找新歡,也應該找正确的人。”

方眠氣笑了,“穆靜南,你是我爸嗎?放我走,又非要教我格鬥和射擊。現在更離譜,還要替我選新老公?咋的,在你變成大蟒蛇之前,你不僅要把南都安排好,把穆家安排好,還得幫我把下半輩子安排好?你管得怎麽這麽寬啊?行,選誰,你有人選嗎?你選誰,我就嫁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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