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024 子彈
第24章 Chapter024 子彈
為免再生事端，一行人離開花之道，由白跡駕車，帶着剩下的車夫一前一後驅趕馬車，向北奔波一夜。
淩晨時分，白跡有些倦懶地眯起眼，于一處城郊外停下馬車。他姿态散漫地擡手，挑簾，望向車內。
車內光線熹微，白司肩上依舊披着弟弟的大衣，雙手交疊，垂眸無聲靜坐，如同清冷漂亮的神像，卻又浸潤在焚燒似的松木香裏。
“哥哥。”白跡笑了聲，嗓音低沉，“何時醒了？”
白司長睫簌簌振動，擡眸，灰瞳緩慢聚焦，不帶情緒地漠然望向他：“五點鐘。”
那是弑神官的一貫作息，已然接近十餘年不改。倘若若此刻身在東靈，他定時早起是要去辦公樓內處理政務的。
白跡彎眸笑：“趕路疲乏，先吃早餐吧，我們到了鎮上。”
白司收回眸光，卻不答。他漠視白跡為他掀簾的舉止，頃刻施展移形，立在馬車之下的草地上。
身後數步之外，紅在搖晃被枕得發麻的胳膊，見到白司出現，便興沖沖地跑過來，雀躍地道：“白司早上好！”
白司颔首，見紅伸手要與他擊掌問安，他遲滞一瞬，擡手，卻在靠近的剎那，身後白跡忽而跳下馬車，與白司十指相扣。
滾燙溫度教灰瞳一滞，擡眸望向白跡。白跡笑盈盈地替白司答了紅，道：“早啊。”
紅呆了一瞬，小幅度地翻了個白眼，又掃了幾眼那雙緊扣在一起的手指，一溜煙跑回巳甲身邊。
巳甲牽起她和封零的手，彎眉溫和地道：“走吧。”
幾人入了鎮內，就近随意尋了一處餐店入內，紅高高興興地坐下來點餐，仰起頭問巳甲想吃什麽。
“哥哥呢。”白跡忽而湊近白司，膝蓋與其相抵，“想吃些什麽？”
白司睨他一瞬，略略回避，漠然答：“不必。”
白跡笑意倏然黯淡下去。
短暫的沉默之後，白跡微微攏起眉心。他伸手拽住白司的袖角，露出極為可憐的模樣。
“可是……”他仰着頭，雪色的發絲輕輕浮動，松木香溫柔地将白司包裹，“這樣下去，我很擔心白司哥哥。”
久違的、熟悉的稱呼入耳，白司微微一怔，終于望向他。
灰瞳倒映着的青年神色委屈，似是被推開之後可憐極了的小狗，嗚嗚祈求着回應。須臾後白司咬了咬唇，踟蹰着開口：“那我……”
“那我為哥哥要一杯白可可，哥哥喝一點點，好不好？”小狗白跡眨眨眼，眸光重新閃躍跳動。
白司抿唇，滞澀着收回視線，斂眸颔首。
白跡笑起來，支起腿，起身接過菜單去找店員。白司沉默地望着他，抑制不住地耳尖泛紅，捏了捏衣角。
他的阿跡是何時，成了如今這般的……撒嬌鬼。
*
用過早餐，幾人離開餐店，往回走去城門處選乘新的馬車。
封零托着下巴，一臉認真地圍着馬廄繞了整整十圈，終于挑得了一匹又高又壯的馬。他彬彬有禮地摘下帽子，邀請巳甲和紅入內。
而後他自告奮勇擔任馬車夫，卻不料，他剛一跨上去，忽而恰有一只蝴蝶飛上他圓溜溜的鼻頭，教他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馬因此受了驚吓，狂沖了出去，率先奔過了城門。
白跡眯眼笑起來，同封零揮揮手告別，回首望向白司。
“哥哥。”他道，“我有些累，我們雇一位馬車夫吧。”
“嗯。”
馬車夫向二人行禮，确認是要去往風冥都城，便上馬，待雇主二人一齊入車廂，車廂晃動，再次出發了。
馬車出鎮外，開始橫穿荒野，四下偶爾有鳥鳴聲起落。車廂內，白司握拳抵唇輕咳，唇色愈發的失了血氣。
白跡将他攬入懷中，手掌攤開，安撫着拍了拍他的後脊。
“有勞。”白司輕聲道，末了垂睫合上眸，在濃郁如焚的松木香裏神色冷淡。
身側人動作驟停。
良久，白司未曾感知到他繼續任何動作，終于睜眼擡首，卻對上了一雙沉而壓抑的紅眸。
紅眸飽含陰鸷地盯着他，一言不發，似是極力扼制着即将沖出軀殼的瘋，卻因方才白司生疏至極的言語而露了真容。
他不再戴着那面具，他瞬間被激怒，只因一句生疏至極的“有勞”。
“有勞……”他勾起唇，一瞬将那瘋扭曲成笑意，壓低微啞嗓音，柔聲緩緩道，“弑神官大人，您對宛斯跡，當真是太客氣了。”
背後的手鉗住了他的蝴蝶骨，白司在痛感裏倏地蹙起眉。
二人相隔不逾咫尺，彼此盯望。異樣的沉默如同潮水，悄然淹沒了車廂，直到某個瞬間，車廂驟然停止了搖晃。
一聲尖銳的馬叫打碎寂靜，白跡森然地轉動紅色瞳珠，松開白司，跨步起身，挑簾望向馬車之外。
馬車夫早已消失不見，駕座空無一人。
而再往前，恰就是荒野邊緣。
擡目望去，天際有烏黑流雲滾滾翻湧，不斷逼近水平地線，模糊輪廓，教人分不清那是雲是海，雲海之下隐匿着萬丈深淵，深淵之下，磅礴的光流之中，無數狂暴無主的異能在肆虐虬動，分明洶湧，卻因隔得極遠而不聞其聲。
白跡蹙起眉，眼前忽而有粉色空間異能塊彈跳着落下，紅随之出現，她叉腰憤憤道：“喂喂，你們兩個是打算一塊兒殉情嗎？”
白跡未答，他眸色陰寒，擡腿踩上駕座，驅動馬車往後退。
須臾後馬車停穩，他為白司掀簾，白司欠身下車，環視四下，嗓音低肅：“截殺崖。”
“對呀，此處就是截殺崖。”紅不明所以，歪過腦袋，“我回頭看，發現你們居然穿過樹林，徑直往崖岸這側來了，不是殉情是什——”
“等等。”她忽而意識到什麽，“你們不會是……”
“車夫有鬼。”白跡眉心痕跡愈深，他打斷紅快速道，“離開這裏。”
“好。”紅點點頭，擡手要召出空間系傳送異能。
然而粉色方塊尚未凝聚，幾乎是同一瞬間，有橙色封鎖陣如水一般波蕩開來，阻止紅動作。而身後白跡叩打響指，攤開掌心，掌心之中流火如飛龍轟然飛出，俯沖向下，一剎之間将馬車之後那樹林燃成粉芥。
樹林之中藏匿的無數道影子，此刻終于現形于陽光之下。當中有人手執封鎖異能法器，卻被火流灼傷，摔在地上，陰側側地盯着幾人。而在那人身前數步，還站着一位衣着華麗長袍、姿容俊美的高挑男子。
那是風冥皇帝，宛斯琉爾。
宛斯琉爾絲毫不受流火影響，他悠然擡眸，露出雙瞳深紅如墨，與白跡對視，勾唇卻不含笑意：“別來無恙，宛斯跡。”
白跡眸色森寒。
“呸呸呸！垃圾皇帝！”紅跳起來，“他才不是什麽宛斯跡！他是白——”
“放肆。”
忽而白跡開口，冷聲打斷她的話。
紅霎時呆了一瞬，猛然望向白跡。卻見白跡不知何時，眉眼之間重新浮現面具般的笑容，朝着宛斯琉爾屈膝跪下。
“宛斯跡參見君父。”
宛斯琉爾一滞，而後眸中露出意味深長來，打量起白跡。紅在此刻回神，惱怒地大喊起來：“白跡！你在做什麽！”
“不做什麽。”白跡眸光詭寒，唇角上揚，“眼下是生死攸關的大時機，一百比三，我自然要向君父倒戈，求他留我一命。”
紅握住拳，切齒恨恨地罵：“叛徒！”
“叛徒可以茍活，你們卻快要死了。”
白跡低笑一聲，站起身，轉過去，再次叩打響指，指間出現一柄銀槍。他屈指扣住扳機，将槍口對準紅。
“還不跑？”
血色紅瞳轉過來，眸底光圈一瞬變化，晦暗明滅。
紅眉心一跳，恍然意識到什麽。
“你——”她神色間的遲疑頓時消散，似乎因此而勃然大怒，“你要殺了我？”
“當然。”
銀子彈砰地飛出，紅雙瞳驟縮。下一瞬凝聚着強大爆力的子彈正中她眉心，以可怖的力度鑿出貫入頭顱的漆黑窟窿，她向後仰倒下去，化作異能流體消失了身形。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而尚未曾回神，銀槍槍口對準了弑神官白司。
白司淡淡望他，一言不發。此刻他異能耗空，毫無還手之力。
白跡斂眸睥睨他，面色漠然，指間毫不猶豫地動作，瞄準他眉心，槍聲砰的再響，弑神官就此隕滅。
槍轉了一圈，白跡慢悠悠走向宛斯琉爾，宛斯琉爾笑意散去。眼前的勝利來得太過輕易，教他眸色狐疑地皺起眉。
而他來不及動作，下一瞬，白跡調轉槍口，指上了自己的咽喉。
“告辭。”
他彎起月牙兒似的眸，眸中笑色熠熠，開口聲音與藏在某一處的少女重合。
“垃圾皇帝。”
宛斯琉爾眉心一跳，回過神來即刻縱出咆哮烈火，卻瞬間撲空，白跡早已消失不見。
“逃、逃了？”身側的異能者愕然脫口道，“這、這怎麽可能？”
良久，無人敢回應他，而他身前，宛斯琉爾涼側側地笑起來，陰沉開口：
“名叫紅的女孩與他合作演戲，借用子彈爆力瞬間灌注空間轉移異能，以此逃離圍困。”
他眯起眼，眸色冰寒，指尖烈火卻在瘋狂跳動。
“當真……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作者有話說:
白跡的行為有原因，下一章會解釋。
感謝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