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晏承,箭箭穿心

第29章 季晏承,箭箭穿心

跟季晏承認識二十來年,肖讓從來沒見他玩牌輸得這麽慘過。

押注押得一塌糊塗也就算了,有兩次對家手裏幾個點還沒摸清呢,他這邊底牌就先亮出來了。

祁靖川看他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着實掃興,上一把結束就先叫了停,跑去酒櫃給自己倒了杯Petrus。

季晏承由位子上站起來,也不知是因為輸錢了還是本身就心情不好,吊着一張臉,眼皮從始至終就沒擡起來過。

肖讓顯然還沒盡興,見人去桌上拿了手機,攔住他“诶”了一聲:“別急着走啊你,玩了這麽多年牌,好不容易見你輸上一回,別不是輸不起吧?”

“行了,你饒了他吧。”祁靖川端着杯子走過來:“再這麽打下去,看着他這張臉我都快要自閉了。”

肖讓忍不住笑了聲,眼神玩味,話在辦空中飄着:“想走也行。”

“現把現清,來把賬結了再走。可算讓我逮着你一回,讓咱也見識見識季大總裁票本上簽的字長什麽樣子。”

季晏承今天出門壓根就沒帶支票,心裏頭煩悶也不想跟這厮多計較。

擡起胳膊準備把表撸下來給他,結果定睛一看,自己手腕上空空的,竟是連表都忘了戴。

站在那緩了會兒,季晏承回神,把車鑰匙從兜裏掏出來撂到了牌桌上:“歸你了,開走吧。”

“嚯!”肖讓拿起鑰匙在手裏端詳了半天:“這車不是你上個月剛提回來的麽?散財童子啊你。”

說罷擡起手對着人晃了晃:“謝了兄弟,那我先開幾天玩玩,等沒油了給你送回去。”

“不用。”季晏承語氣淡淡:“明天叫人去辦手續。”

說完收回了視線,頭也不回邁步打開了門,背影很快消失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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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開着賓利,直接把他從會所接到了別苑。

彼時管家正召集着所有人在樓下開會,季晏承沒走正門,繞到後院的電梯直接刷指紋上了二樓。

主卧屋裏仍是自己上次來時的那副樣子,每天有專人打掃,連壁燈上面的小挂飾都幹淨得不落纖塵。

外面豔陽高照大熱的天,屋子裏卻冷得空空蕩蕩,覺察不出一點人氣。

季晏承解了領帶将自己摔到床上,簾子顧不上拉,手背覆着眼睛,遮住指縫間漏進來那抹亮堂的光線。

約莫是看到車庫裏突然多了輛車,不多時,外部便傳來管家上樓的聲音。

輕敲三下、将門推開了一條小縫,人站在門彎着腰低聲詢問:“您沒提前說一聲就回來了,廚房裏也沒備吃的,需不需要我讓酒店那邊送幾個菜過來點?”

管家說着頓了頓:“或者冰箱裏還凍了點夏先生之前包的小馄饨,我叫廚子給您煮一碗端上來?”

“不太餓,不折騰了。”

季晏承仍舊是閉着眼,說話聽上去有氣無力的,字裏行間盡是抹不去的疲憊。

管家聽人這口氣以為是病了,正打算問他需不需要家庭醫生過來,冷不丁,季晏承卻是話鋒一轉,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扶夏還有多少東西擱在這兒?”

門邊的人眨眨眼,想了想回話:“夏先生書房的東西不讓我們碰,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衣服字畫這些個大件就不用說了,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個人用品。要不明天我讓人盤個數量出來,再跟您具體彙報一下?”

“不用。”季晏承聲音微啞:“叫人明天收拾出來,全部扔了吧。”

他這邊話音落地,管家看過來瞳孔放大狠狠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好,我這就去交待。”

“等等。”季晏承把人叫住:“你剛不是說還有馄饨?”

“有……有呢。”

“幫我煮一碗,沒有雞湯就用白水。”

老板的意思說變就變,管家自然只有應承的份,“诶”了一聲,悄默聲息關門退了出去。

季晏承在別苑過了個夜,第二天早上和投行的人約好了在公司見面。

洗過澡穿着浴袍去衣帽間拿衣服,門一推開,擡眼就看見扶夏那些質地輕薄的素色襯衫、與自己各式的深色西裝混挂在一起。

季晏承眼眸黯了黯,從中随意挑了件出來,剛好是扶夏平日裏最喜歡的那件手工刺繡款,拿在手裏默默端詳着,陷入了沉思。

扶夏對這件衣服的喜愛程度不亞于書房那一堆畫,剛買回來的時候因為面料舒服,睡覺也穿着。

因為本身的設計就是輕飄飄的透白色,站在光下,一眼就能讓人洞穿他衣料之下若隐若現的腰線。

所以也就是那段時間,季晏承愛極了讓他穿着這件衣服騎在自己身上。

扶夏不太習慣做上位的那一方,動作生疏的時候,自己還得扶着他的腰,看他幾滴晶瑩的淚珠沾上睫毛、落在自己小腹上,溢出一片冰涼……

季晏承因着思緒緩緩回神,低頭朝下看了一眼,嘆氣。

大清早的,再這麽想下去,真就上不了班了。

遂趕緊轉移了注意力,把那件衣服又原封不動挂回去。

選領帶、挑表,走出衣帽間很快關上了門。

下樓時客廳裏堆了幾個紙箱,季晏承随意瞟過去一眼,看見扶夏平日常看的那些書、畫畫用的紙筆、甚至一個小小的喝水杯全部被打包好,撂進了箱子裏。

“這是在幹什麽?”季晏承擰着眉,拉過身邊一個人冷聲盤問。

對方低着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聞言趕緊解釋:“您昨晚不是吩咐管家,讓把夏先生所有的東西都扔……扔出……”

“聽話聽音,他在別苑待了這麽多年,怎麽辦事的?”

季晏承這一喊的聲音不算小,引得客廳裏所有人紛紛停下手頭的動作,退到了一邊。

恰好這時,管家手裏拿着一個信封走進來,看到屋子裏的情形微微一愣,緊接着就見身旁一道淩厲的視線投過來:“以後沒有我的授意誰也不準碰扶夏的東西。”

“現在給我把這些東西都原模原樣擺回去。”季晏承說着往地上指了指:“什麽都不許仍,哪怕是他用過毛巾的穿過的鞋,你通通給我留着。”

誰知季晏承會沒由來發這麽一通脾氣,管家心裏忍不住叫屈,但面上還是很恭敬地點頭,趕緊叫那幾個人照着他的意思把屋裏恢複了。

正忙活着,身後突然又一聲發問:“你手裏拿的什麽?”

管家朝自己手裏看了看,這才恍然,兩步跑過來将東西遞上:“不知道是什麽,好像是從港城一艘游輪上寄過來的。我看寄信人寫着夏先生的名字,地址卻留的咱們這裏。”

隔着牛皮紙簡單摸了一下,季晏承突然想起扶夏過年在船上寫的那張明信片,心頭微動,拆開封口将裏面的卡片抽了出來。

這是兩人截止目前唯一一張合照,維港的煙花夜幕裏,扶夏滿目柔情笑意,将頭輕輕靠在自己的肩上。

時隔許久,季晏承幾乎已經忘記自己當時的心情,即使看着照片也想不起來,因為畫面裏的他只留下了一個背影。

但扶夏說過的一句話,此刻卻突然在耳邊回響起來,記憶猶新。

他說:“季晏承,我愛你,你知道的吧?”

心髒像是被撞鐘的木錘狠狠敲了一下,季晏承忽然覺得呼吸困難,一種很強烈的情緒幾乎要沖破身體,将他整個人吞噬。

手指微微顫抖着将卡片翻了個面,一行字呈現在眼前,是扶夏當時不叫自己窺探的寄語。

筆跡熟悉,每個字組合在一起,卻叫他看得眼眶有些發疼。

【願為你生命裏一場絢爛的煙花,開時瑰麗,散去後不留痕跡——2023.夏】

最後的落款也許是夏天的“夏”,也可以是那個曾經陪在自己身邊八年、現在已經心灰意冷離開——扶夏的“夏”。

但無論是哪個意思,都難以掩去這句話字裏行間透出的傷感。

曾經用那麽專注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眸光裏好能看見星星,他卻說,那全都是裝的。

在季晏承的眼裏,扶夏的話和他的行為顯然是前後矛盾的。

一股深深的無力之感湧遍了全身,時至今日,季晏承仍舊覺得自己很迷茫。

想把人挽回,但看他決絕的态度,這件事似乎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而手裏的這張明信片,就像一只淬了毒的箭,維港新年那夜由扶夏的手中射出,時隔半年,終于精準無誤,狠狠紮在自己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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