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交鋒

交鋒

第十七章  交鋒

祝英臺等人再次來到枕霞樓的時候,正是白日。

枕霞樓平日裏白日裏的客人并不多,歡場作客,一般都是夜裏來得多。

也正因為如此,老鸨紅椿再一次親自接見了祝英臺他們。

老鸨紅椿今年已經三十多了,脂粉已經遮不住她的疲态,哪怕她看起來似乎依舊風韻猶存。

她原先也不過是一個妓子,後來攢了點錢,收攏了這枕霞樓,做了老鸨。對于她來說,銀子才是最重要的。當然,她也懂得審時奪度,對于那些不能招惹的人,她從不敢招惹。谷心蓮是自願簽下的賣身契,又是一個貧家打漁女,想要贖身,談何容易。真讓她開了頭,只怕後面的姑娘要有樣學樣了。所以她對着祝英臺開出了苛刻的條件。本以為這群學子就此罷手,誰知道今天他們又來了,真是麻煩。

見到這群學子,紅椿輕笑一聲,開口道:“這次可是帶了十倍的錢財來了。”

小江冷眼看了一下紅椿,對着祝英臺示意地點了一下頭,祝英臺從包袱重拿出十兩黃金,放在了桌子上。

“你買谷心蓮,花了三十兩銀子,這裏是十兩黃金,相當于紋銀百兩,可以說是三倍之多。想來你也不吃虧。”小江慢條斯理地拿起金子,放在了桌子上。

“哼,一個姑娘可以錢生錢,就是三百兩,也是我大發慈悲少算了你們。”紅椿看了幾眼祝英臺等人,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看起來也無什麽大家士族的子女,不必擔心。

“是嗎?你不妨先看看這金子再說。”小江将金子放在了桌子上,往下一按,輕輕地擡起了手。

只見那十兩金子被小江一掌,生生地嵌進了木桌之中,仿佛它原本就是被這樣雕刻安進桌面似的。

“對于那些小人,最好的辦法是軟硬兼施。先給點甜頭,再給點棒子,對方要是識相,估計就聽了。要是還不聽,那就打得對方服氣。其實能不動手最好,要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小江想起小魚的振振有詞,心中倒是定了幾分。老鸨算不上罪大惡極的惡人,只是有自己的私信,如果能一舉吓住對方,自然是最好的。

這樣的武功,絕不是一般人,也不是自己快要招惹的人。

紅椿見狀,就知道自己這次遇上棘手的人物了,她向來能屈能伸,立刻堆起了笑臉道:“這谷心蓮姿色一般,想來也不能成什麽搖錢樹。既然你這樣說了,老娘就賣你一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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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椿将谷心蓮的賣身契遞給對方,滿面笑容道:“我原不知你們竟然這般有本事,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那谷心蓮還躺在床上不能行走,不如你們派人跟我去把她擡走。”

原來這谷心蓮的腿上還未痊愈,故而還是躺在床上的。

荀巨伯和梁山伯跟随着枕霞樓的下仆去了後院,去擡走谷心蓮。祝英臺拿過賣身契,準備拉着小江離開。

誰知道紅椿笑盈盈地伸手攔住了兩人,開口道:“剛才是我多有得罪,這樣吧,我請兩位略飲一杯,當做賠罪。”

紅椿已經看出來了,這群人中間,恐怕只有這個叫小江的和這個祝英臺是有點身份的人。紅椿在青樓混跡多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祝英臺乃是一個女子。

可這個祝英臺,雖說是個女子,但是随手就能拿出十兩金子,出手闊綽,只怕是大家出身。至于她為何女扮男裝,那就不是她所能知道的了。

而這個小江,氣質儒雅,身手卻如此了得,只怕是大家出身,精心培養的公子。

只是兩人看起來并無情愫,倒是有些奇怪。

不過既然先前無意得罪了,那眼下好好彌補一番也是無礙。

“這就不必了。我們都是學子,飲酒就不必了。”小江還未開口,祝英臺率先開口拒絕了對方。

開玩笑,來青樓就已經是冒險了,再喝酒那豈不是罪上加罪了?

紅椿還要再勸,外面就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

“媽媽,這晚上的演出,女兒想休息一下。”

祝英臺聽到這個聲音,忽然臉色大變,整個人都晃動了一下,小江連忙上前扶住了對方。

不可能,不可能,人有相似,聲音也有相似,不會是良玉姐姐的。

紅椿聽到熟悉的聲音,急忙答道:“女兒可是身體不适?”

原來這聲音的主人正是枕霞樓的頭牌玉無瑕。她姿色妍麗,加上一手好琴藝,可以說是枕霞樓的搖錢樹。她今日身體有些不适,所以就想來問一問紅椿,晚上的演出能不能不上臺。

祝英臺死死地盯住門口,只見珠簾晃動,一個穿着淺黃色衣裳的女子輕扶珠簾,從門外走了進來。

那是一雙多好看的手,指如削蔥根,手指上小拇指上一彎翹甲,被鳳仙花染得通紅,愈加顯得膚如凝脂。

等到那人掀起簾子走進來的時候,祝英臺整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了,她幾乎是顫抖地叫出了一個名字,“良玉……姐姐……”

那玉無瑕一見祝英臺,也臉色大變,直接轉頭落荒而逃了。她萬萬沒有想到,今時今日,她還會見到故人。她落入泥沼之中,已是下賤,黃良玉這個名字對于她,已是不能提及的前塵。誰知道,她會在這枕霞樓裏,見到昔日的好友。

“良玉姐姐,良玉姐姐……”祝英臺慌亂上前,想要抓住對方問個清楚。良玉姐姐不是和情郎一起遠走他鄉了嗎?為什麽她會淪落枕霞樓,成了青樓女子。

祝英臺還未走出幾步,就被紅椿攔住了去路。

“這位公子,莫不是認得我們家的無暇?”紅椿見祝英臺如此反應,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當初那書生把玉無瑕賣給自己的時候,說的可是貧民女子。

但是見眼前的這個姑娘這樣反應,可見此人當年必然和玉無瑕認識的。

眼前的這個姑娘一看就是高門出身,那麽說來,玉無瑕豈非也是高門出身?逼良為賤,這可不是什麽小罪名。更重要的是,如果玉無瑕的親人找過來,只怕就算是為了聲譽穩妥,也會把知情人都滅口。

“你說她叫什麽?”祝英臺抓住紅椿,急切地問道。

“無暇,玉無瑕。她可是我們枕霞樓的頭牌。”紅椿心中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這個祝姑娘看來是認識玉無瑕,可是她也留不下這個人。以她身後小江的身手,只怕枕霞樓的護衛傾巢而出都不夠。可是就讓她回去,放走了消息,只怕……

看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不留下玉無瑕,到時候人找來了,不承認便是了。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她是誰?她怎麽可能是頭牌!”祝英臺顯然非常激動,一下子幾乎難以自持了。

正當紅椿以為祝英臺要擡手打人的時候,她卻因為太過激動而昏厥了過去。

她直直地倒在了地上,發出的巨大聲響讓小江回過神來。小江連忙上前扶起了祝英臺,将她抱了起來。

剛才玉無瑕進門的時候,被她所驚到的,不僅僅是祝英臺,還有小江。小江看到玉無瑕外貌的那一刻,整個人也是震驚的。因為玉無瑕太像一個人了,她非常像馬文才的娘親。

在別院的時候,馬文才給小江看過她娘親的畫像,玉無瑕與畫像上的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恍然間,他以為馬文才的娘親從畫像裏走了出來,所以一時之間失了神,沒有注意到祝英臺。直到祝英臺昏厥過去,倒在地上的聲音才讓他回過神來。

小江抱起祝英臺走出了房間,臨到門口他又轉身開口道:“我明日會來找這個玉姑娘,勞煩媽媽為我安排一下。”

紅椿看着兩人離去,這才長嘆了一口氣。這小江明日要來看玉無瑕,莫非他也認識這玉無瑕?

馬文才下山請了山下回春堂的林老大夫上山。

他想讓林老大夫這給小江把個脈,再問問大夫一些事情。畢竟林老大夫是老先生,總是好問出口的。

誰知道他才帶着大夫上山,就聽到馬統告訴他,祝英臺帶着小江去了青樓。

青樓!祝英臺你一個女子,帶着小江逛青樓,還有沒有點廉恥之心了?

馬文才當即讓馬統先招呼林大夫,自己準備下山去青樓将人找出來。

馬文才剛走到尼山書院的山階上,就看到荀巨伯和梁山伯正擡着一個擔架往書院走,擔架上就是那個被他打斷了腿的打漁女。

馬文才掃了三人一眼,繼續往下面看。梁山伯和荀巨伯見馬文才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就趕緊帶着谷心蓮去了藥廬。

馬文才往下看去,臺階上小江和祝英臺兩人正相互結伴走上來。

祝英臺雖然在枕霞樓因為激動昏厥了,但是小江抱她上馬車之後,她就醒了過來。

“我明日會再去枕霞樓,如果你想再見玉無瑕,可以一起來。”小江見祝英臺一幅心神恍惚的樣子,開口說道。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祝英臺似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一直在自言自語,直到到了尼山書院山腳,她才恢複了一點理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下車了。

小江走到書院門口,就看到馬文才站在書院的牌匾下等自己。

歸途之上,有人在等着自己,這是小江以前從沒有過的感受。

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走到了馬文才的面前,開口道:“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馬文才笑着搖了搖頭,一把拉過對方,将對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兩人抱了好一會,馬文才才在小江的耳邊低語道:”老實交代,去哪了?”

“我去了一趟枕霞樓。”小江沒有隐瞞,直接告訴了對方。

“私自下山,要罰才對。”馬文才見小江沒有顧及祝英臺,就這樣安分地留在自己懷裏,心中的一絲不滿也消失了。

兩人這樣卿卿我我,絲毫沒有顧及一旁被兩人的動作震驚了的祝英臺。

“馬文才,小江,你……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祝英臺萬萬沒想到,兩人居然是這般的關系,一時之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自然是這樣的關系。”馬文才說完,在小江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馬文才好歹還記得是在外面,所以只是輕輕地親了一下,就放開了對方。

希望祝英臺知道了之後,能識相一點,不要動不動什麽事情都來找小江?

馬文才已經從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書童那裏得知,小江此去青樓,就是為了救那個打漁女。小江本就不喜打漁女,會去救,肯定是祝英臺要求的,真是陰魂不散。這傳說裏不是她和梁山伯才是一對嗎?怎麽不見她去纏着梁山伯?

馬文才完全忽視了,其實梁山伯也跟着一起去了這件事實。

祝英臺倒吸一口冷氣,看着小江道:“小江,你別怕,是不是馬文才逼迫于你?”

在祝英臺看來,小江是一個這樣如切如磋的人,怎麽會看上馬文才?定然是馬文才仗勢欺人,逼迫于他。

“我上虞祝家還是有點勢力,若是馬文才真是逼迫于你,我一定會幫你的。”祝英臺一想到今日看到的玉無瑕,心中又添了幾分勇氣。良玉姐姐已然不幸,她一定要救小江。

馬文才聽到祝英臺的話,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當場掏出弓箭來給對方一箭。

小江聽到祝英臺的話,搖了搖頭。

他掙開馬文才的懷抱,走到了祝英臺的面前,鄭重地開口道:“剛才這樣的話,我不希望再聽到你說。我與馬文才,是我心悅他。我願與他共白首,而非他脅迫我。”

他聽得出來,祝英臺是對他的好心才會這樣說。只是他不希望任何人對馬文才有誤解,更不希望別人用言語來傷害馬文才。

馬文才沒有想到小江會這樣認真地為自己解釋,更沒有想到祝英臺的這番話,居然逼得小江當衆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心裏早就樂開了花,也不介意祝英臺的幾句诋毀了。

“不後悔?”祝英臺見小江如此鄭重,也明白了自己剛才的話有幾分不妥。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小江轉頭看了一眼馬文才,一字一句地說道。

“既是如此,我明白了。”祝英臺轉身對着馬文才行了一禮,開口道,“剛才是我不對。我道歉。”

既然小江執意選擇了馬文才,那麽自己的随意猜測的确是對馬文才的不尊重。

馬文才擺了擺手,絲毫沒有在意。若不是祝英臺,他豈能聽到小江的那一句“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呢?說起來,這祝英臺現在知道了這件事,想來以後會有點眼力,不會再來打擾了吧。

入夜時分,小江才和馬文才提起了枕霞樓的事情。

“我不知道祝英臺是不是認識玉無瑕,不過玉無瑕很像一個人。”小江靠在馬文才的懷中,低聲開口道。

馬文才拿了一條帕子,正在給小江絞幹頭發。雖然夏夜煩熱,但是馬文才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每次小江洗完頭,他都要用帕子給對方絞幹,絕不許對方帶着濕頭發入睡。

“她像誰?”馬文才随口問了一句。

“她很像你的娘親。”小江頓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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