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離去

離去

第二十章  離去

雖然這次小江和馬文離開書院一月之久,但是書院倒是一直沒什麽大事發生。

除了祝英臺的哥哥祝英奇來了書院,并沒有什麽波瀾。

小江去找祝英臺的時候,她正坐在窗前看外面飄落的秋葉。春去秋來,轉眼一年也要過去了。

祝英臺托腮望着窗外的落葉,眉宇間盡是愁思。

小江輕扣了一下敞開的門,這才讓祝英臺回過神來。

“小江,你回來了!”

小江離去之前給銀心留下了一封信,讓她轉交給祝英臺,信中小江告訴對方他會處理好黃良玉的事情。不管祝英臺聽到了什麽消息,都不必當真。

祝英臺在這尼山書院之中,除了梁山伯之外,最信任的人莫過于小江。她已經見過小江的一身武藝,又知道他與馬文才一同處理此事,因此她也就安心了不少。

後來她聽聞枕霞樓的玉無瑕落水而亡,也沒有吵着要去枕霞樓問個究竟,而是一心與她兄長祝英齊周旋。

小江點了點頭,将黃良玉的書信交給了祝英臺。

“ 英臺,見字如晤。

想來我之境遇,江公子已經悉數告知于你。

昔年我輕信他人,無媒而奔,最終落得淪落風塵的下場,實乃是我自身之故,與你無關。你昔日助我,為的是成全我一片真心。我将真心錯付,是我之誤,非吾之過也,因此你也不必自責于心了。

江公子和馬公子想來也是因你之故,才對我加以援手。我現改名換姓,于他鄉隐居,想來你我姐妹此生也無緣再見了。我這一生,唯獨對你八哥虧欠良多。若有來生,我必結草銜環,回報與他。只是今生,我們注定是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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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識人不明,半生不幸,唯賴今生還有你這一位至交好友。盼你一生順遂美滿,無病無災。

良玉親筆”

看完黃良玉的信,祝英臺早已經是滿臉淚水,趴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已了。良玉姐姐不怪自己,可是她怎麽能不怪自己呢?如果不是自己的自作主張,良玉姐姐何至于此?

她害了良玉姐姐,也害了八哥。如果不是她,現在良玉姐姐和八哥早已經是一對神仙眷侶了,而不是現在這樣……

小江看着哭泣的祝英臺,只得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她發洩完。

他能猜到黃良玉在信中寫了什麽,黃良玉從來沒有怪過祝英臺,可是祝英臺并不能因此不怪自己。

這一場陰差陽錯,說到底是年少輕信犯的錯,只是這錯誤的代價太大了,大到黃良玉承受不起,大到祝英臺也不能承受。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寄言癡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輕許人。”小江把手輕輕地放在了祝英臺的肩膀上,低聲道。此時此刻,除了樂天的這句詩,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祝英臺了。

“那個負了良玉姐姐的負心漢是誰?”祝英臺擦幹了眼淚,開口問道。良玉姐姐信中沒有提及那個負心漢,但是她既然說小江悉數告知于你,可見小江一定是知道那人是誰的。

“秦京生。”小江想了想,将馬文才查到的資料一一告知祝英臺。

“秦京生,我一定要替良玉姐姐報這個仇!”祝英臺恨恨地說道,她一定要秦京生身敗名裂,落得慘淡收場!想到秦京生最近日日面帶春風,祝英臺心中更是憤恨不已。

“這件事你就不必去做了。”小江拍了拍祝英臺的肩膀,開口道,“我和馬文才既然管了這件事情,自然會管到底。你一個姑娘家,還是要多注意一點。”

對于小江來說,在東晉的這段日子裏,祝英臺對他亦是照顧有加,他也把祝英臺當成了妹妹一般看待。

當年他知道小魚是他弟弟的時候,就總是不自覺地想要照顧對方。祝英臺為人聰慧靈巧,個性也有點像小魚兒,這也是小江不自覺地對祝英臺好的原因之一。

“不行,我一定要親自為良玉姐姐報仇!姑娘家,小江你……”祝英臺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小江的話,還是想着要為黃良玉報仇,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小江說的姑娘家三個字。

祝英臺瞪大了眼睛看着小江,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小江見對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點頭道:“我是習武之人,男子與女子的呼吸吐納是不同的。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女子了。”

小江自是不能說出自己是後世之人,也就用了這個習武之人的理由。

“那……馬文才……他也知道……”祝英臺想到小江與馬文才二人的關系,結結巴巴地問道。

“嗯。”小江見祝英臺一臉緊張,又解釋道,“你放心,這件事情除了我和文才,想來書院沒有第三人知道了。只是你既然女扮男裝,那你就要多注意一點。秦京生此人心胸狹隘,睚眦必報,你若出面,只怕又扯到當年的事情,這對黃姑娘來說,也并非好事。再說你八哥還在書院,這件事情我想還是不要讓他知曉為好。”

祝英臺想到八哥,若是他知道良玉姐姐後來過得如此坎坷,只怕此生都要走不出陰影了。還不如讓他以為良玉姐姐已經在他鄉幸福地生活,這樣他才能走出這段感情。

想到這裏,祝英臺點了點頭,同意了。

秦京生原本覺得這段時間運氣實在不佳,好端端地先是玉無瑕來了書院。

自己本想去找玉無瑕給這賤人一點教訓,誰知道枕霞樓的老鸨說玉無瑕跳河自盡了。

人財兩失,他心裏正是憤恨不已,這幾日來,自然是沒有多少心思在學業上了。這段時日,他的作業上交總是被夫子批評,更是讓他心裏覺得有說不出的火。

梁山伯又比他好上多少,還不是因為山長的女兒對他另眼相看,所以夫子才老是評他是上等嗎?我呸!

秦京生心中不忿,自然就常常下山疏散,竟也讓他得了一段佳緣。

玉無瑕死後沒多久,他在燈會上遇到了一位被人流沖散的美貌佳人,救下了對方。

那女子叫王如眉,原是這隔壁清溪鎮的一位大戶千金。

她與丫鬟來此處,乃是訪親,不料被人流沖散了。

秦京生将王如眉送到了她姑姑的住處,此處院外粉牆環繞,綠柳周垂,富麗堂皇,雍容華貴,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王如眉在她姑姑家小住一月,秦京生也就時常來此處拜訪。

這救命之恩,一來二往之間,這王如眉就對他情愫暗生了,甚至還為他做了幾次代筆,來應付夫子的作業。

原來這王如眉乃是琅琊王氏的旁支,也算上書香門第,對于文章,自有一番見解。

既能紅袖添香,又能軟言細語,這也是最近秦京生總是面帶春風的緣故。

今日他又收到了王如眉的信,約他明日書院後山相見,說是有要事相談。

第二日,秦京生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後山等待王如眉。

王如眉果然依約而至,只是她的臉上還帶着傷痕,似乎是被誰打了一般。

“如眉,你怎麽了?”秦京生眼下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自然小意溫存。

“秦公子,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一定會多賺錢給你的。”王如眉忽然跪了下來,對着秦京生就是一頓磕頭。

秦京生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到底是為何,就聽到山長一陣怒吼。

“秦京生,你逼良為賤,簡直枉為讀書人!”

秦京生回頭一看,只見山長帶着衆人,浩浩蕩蕩地也來到了後山。山長本來對那封信上所說還有幾分懷疑,但是一看眼下的情形,便再也沒有懷疑了。想不到他尼山書院,竟有這般不知廉恥的學子。

“山長,我沒有……”秦京生還沒來得及解釋,就看到王如眉站了起來,對着秦京生哭訴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兒女,你當日巧言騙我與你私奔,靠着我的文章進了尼山書院,誰知你轉眼将我賣入青樓,日□□我賺錢供你花。我一步錯,步步錯,是我有眼無珠,錯把豺狼當情人!”

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王如眉從懷中扔下一張帕子,轉身跳下了懸崖,落入了滔滔江水之中。

“姑娘,姑娘!”衆人紛紛跑到懸崖邊上,卻見崖底江水滔滔,哪裏還能看到人的影子。

小江掃了一眼馬文才,馬文才悄然握住了對方的手,在他的手心寫了一個字“暗”。

小江立刻明白了,這人是暗部之人。既然不是随便找來的女子,那想來下面的江水對她而言,并不算難事。

山長拾起那張帕子,只見上面只寫了兩句不曾見過的詩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寄言癡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輕許人。”

光看此詩,便可知道其才情。可憐可嘆,這樣一個才女,卻被人所誤,落得這般下場。

想到這裏,山長看秦京生的神色又冷了幾分。無德無才,簡直不配為人。

秦京生一個勁地叫着自己是冤枉的,他并沒有對王如眉做些什麽,王如眉并沒有與他私奔,乃是隔壁鎮的大戶千金,在她姑姑家小住。

“山長,弟子真的是冤枉的。弟子與這王如眉只不過是有過幾面之緣,我也不知道她為何寧死也要冤枉我,但是請山長給弟子一個機會。只要找到她姑姑家,弟子就能洗脫冤屈。”

山長本想厲聲喝止,誰知道馬文才忽然站了出來,開口道:“山長,我覺得秦京生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不如我們再給他個機會。”

山長看了馬文才一眼,又看了看在地上磕頭求饒的秦京生,嘆了口氣道:“那我們就随你下山,去看看是不是有這座宅子。”

秦京生這才吐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王如眉為什麽忽然發瘋,但是那所宅子總不是假,只要那所宅子在,就能洗淨他的冤屈。

馬文才看了秦京生放松的神情,心底冷笑了一聲,越掙紮只會越慘。

秦京生滿心以為只要到了王如眉的姑姑家,自己就能洗脫冤屈。誰知道當他帶着衆人來到那個院子的時候,那裏根本就沒有王如眉的姑姑一家。

反倒是路上遇上了枕霞樓的老鸨紅椿,一見秦京生就“诶呦”一聲,笑眯眯地開口道:“秦公子今日又來找如眉要錢了?可是如眉不是剛去書院給你送錢了嗎?要說還是你們讀書人有辦法,上青樓不掏錢反而拿錢。”

這紅椿的調笑雖然非常輕,但是卻已經讓山長氣得怒不可遏。其他學子也覺得紛紛汗顏,實在不敢擡頭。

回到書院,陳夫子又在山長耳旁說了幾句話,遞給了山長一堆紙。

山長看了幾眼,整個人都氣得顫抖起來了。

“秦京生,你無德無才,騙得王姑娘與你私奔,冒王姑娘之才進了尼山書院,卻還逼良為賤,将她賣入青樓,逼得她投水自盡。你這樣的人,簡直枉為人也!我今日不僅要将你逐出尼山書院,我還要将你的罪行公之于衆,褫奪你讀書人的身份!”

山長顯然被氣得狠了,這一段話幾乎是怒吼而出,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時間。

“山長,山長,我真的是冤枉的,山長,我是冤枉的……”秦京生痛哭流涕,一個勁地磕頭求饒,希望山長能改變主意。

“時至今日,你還死性不改!”山長将那堆紙扔在了秦京生的臉上,“這是從你房中搜出來的,你這幾次作業精進了不少,我原以為你奮發圖上,卻原來是王姑娘為你代筆!”

“山長,山長,這是有人惡意陷害……山長,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秦京生此刻若還不明白這是別人給他下的套,他也就太蠢了。可是明白又如何,眼下所有的一切都在控訴他冒人文才,逼良為賤。

“冥頑不靈,馬文才,你讓把他拖出書院。我要發文給各大書院的山長,将他的所作所為告知與衆。”

山長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秦京生攤在原地,痛哭流涕。

衆學子都覺得他實在是狼心狗肺,不願與之為伍,就連梁山伯這樣的寬厚君子,都覺得此人實在可鄙,罪有應得,跟着祝英臺一起痛罵了對方好幾句。

秦京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為什麽忽然之間他就被趕出了尼山書院,聲名狼藉了?

馬文才看秦京生這副狼狽的樣子,冷笑一聲,開口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秦京生看到馬文才,一把抱住對方的大腿,開始求饒道:“文才兄,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馬文才慢條斯理地将對方的手撥開,開口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冤枉的。”

秦京生見馬文才相信自己,連忙點頭道:“我真的沒有哄騙王如眉,我真的沒有!”

只要馬文才肯幫自己,那麽自己還是有希望能留在書院的。

“王如眉你是冤枉的,那黃良玉你總不冤枉吧?”小江站在一旁,開口道。“你今日所得到的結果,不過是你之前種下的因。”

“是你,是你派人來陷害我,你這個下賤的書童,你憑什麽……”秦京生聽到小江的話,立刻就明白了這件事是他主導的。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他還沒來得及罵上一句話,就覺得右手一陣劇痛。

剛才指着小江的那只右手,被人揮劍斬落,正掉落在地上,那指着的食指,還在微微顫動。

秦京生捂着臂膀,疼得趴到在地上。

馬文才将長劍上的血跡擦去,緩緩地說道:“這件事是我做的。”

秦京生驚恐地看着馬文才,并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對方。

“我本來還想留你一條命,可惜你的嘴巴沒有饒了你自己。”

敢在他面前說下賤這個詞,找死。

小江看着秦京生,扯了扯馬文才的衣袖,開口道:“他不值得你動手。讓他自生自滅吧。”

這樣重的傷,沒有精心的照顧和藥材,就算馬文才不出手,只怕對方也熬不過幾天。

馬文才見小江這樣說,就立刻改口道:“那就按你說的辦。”

秦京生被人扔出了尼山書院,只有他的書童照顧他。

他做的事情被山長告知衆人,因他品行敗壞,族裏将他除了名,連他的書童也召了回去。

他無人無錢,加上傷口複發,沒過多久就過世了。

等黃良玉收到小江的信的時候,秦京生已經過世一個多月了。

祝英臺自從知道王如眉留下帕子上的詩句,就知道此人是小江找來的。一想到秦京生被趕出了書院,終生不得再入仕,祝英臺心中就暢快不已。

小江幫了她一個大忙,加上小江又知曉她女子的身份,祝英臺對小江就越發的親近起來,連她母親送來了白绫和家書比她回家這件事情,她也告知了小江。

她試探山伯,說家有九妹。但是山伯卻是回應她,他不認識九妹,他只認識祝英臺。

“你說說,怎麽會有這樣的呆頭鵝,我都說了九妹和我一樣,他還是不肯。”祝英臺有些氣惱地說道。

“這正說明梁山伯心中有你。要是他只看重皮相,誰與你想象皆可,那也就不是你心中的梁山伯了。”小江安慰對方道。

“那倒也是。那你呢?小江,若是有一個人和馬文才長得一樣,你會動心嗎?”祝英臺忽然好奇地問道,她實在想不明白小江為什麽會看上馬文才,莫非是因為馬文才長得好看?

小江搖了搖頭,開口道:“我愛的是馬文才,其他人長得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更何況本公子這般外貌,難道是地裏的白菜,人人皆有?”馬文才本來聽到祝英臺的話,心裏還有些不舒服。一聽到小江的回答,立刻覺得神清氣爽,心情都好了幾分。

祝英臺看兩人旁若無人的靠在一起,內心覺得更加悲苦了。馬文才都能雙宿雙飛,她怎麽就敲不開梁山伯的腦袋呢?

而此時的陶淵明,收拾完了行囊,正欲離開尼山書院。走之前,他特意去找了谷心蓮,希望對方和他一起離開。

“尼山書院并不适合你。”陶淵明不是沒有看出谷心蓮的心思,但是他也實在不好去點名這個心思,只能旁敲側擊一下。

“憑什麽小江這樣的出身就可以待在這裏,我就不行?”谷心蓮看了一眼陶淵明,忍不住反駁道。“大叔,我很感激你的照顧,但是我有我的路,也煩請大叔不要擋我的路。”

陶淵明看了看谷心蓮,搖了搖頭。

梁山伯雖然忠厚老實,看起來好欺,但是這樣的人卻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固執。他心中既然認定了祝英臺,哪怕谷心蓮做再多,他也不會動搖。

至于小江……想到馬文才的兇殘,陶淵明忍不住開口勸道:“你如果還待着這裏,就盡量不要招惹小江。馬文才不是你能招惹的。”

從他砍斷秦京生的手臂就可以看出,馬文才此人心狠手辣,絕非善與之輩。只希望谷心蓮能明白這一點,不要去招惹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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