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拉鋸
夏侯曦叛亂後,西淳烨投奔了身處京畿一帶,卻遠離權力中心的三皇叔,皇叔幫他籠絡誓死效忠皇家的舊部。
只要他登高振臂一呼,各方的保皇勢力就能凝聚在一起,并且師出有名。
但是他手頭沒有自己的軍隊,時刻擔憂着被利用,被架空,成了徹底掌握在別人手中的傀儡。
西淳楓死後十五日,西淳烨趁皇叔不備,在皇叔的酒裏下藥,又收買了幾個地痞流氓,裏應外合讓其夜黑風高的時候亂刀捅死了皇叔。
西淳楓接管三皇叔的宅邸和軍隊。
在三皇叔的出殡之日哭得肝腸寸斷,還将各路探尋皇叔的死因的視線引導到亂臣賊子夏侯曦身上。
當日,西淳楓以先帝和皇叔的名義向狗賊夏侯曦下了戰書,勢要血債血償,蕩平夏侯一族。
各路諸侯王,以端王西淳淵,靖王西淳淩雲等為首親皇派紛紛跳出來響應,瞬間集結大軍二十萬一路攻到皇城前。
夏侯曦手頭只有五十萬,由皇城禁衛軍和王府守衛軍整合的軍隊,皇城禁衛軍本是叛軍,軍心不穩。
地方駐軍都在等夏侯钰的青羽軍。
如若雁北關的城門一開,不說洪珪手頭幾百萬流氓軍隊,就是北胡草原五部會不會趁火打劫?西狄會不會繞道也來插上一腳?
正因為有這諸多的考量,沒有人敢在這時候發兵。
就讓西淳烨這個窩囊太子,跟夏侯曦這個陰謀篡權者窩裏先鬥鬥吧,如果惹怒了夏侯钰,真開關将洪珪放進來,那局面真亂成一窩粥了。
戰事綿延了三個多月,各有勝敗,西淳烨的軍隊漸露疲态,再加上糧草、武器、兵力後備皆不足,眼前就要敗下陣來。
勝敗關鍵時刻,山西的諸侯王劉弢突然加入戰局,挺起了護皇室正統,誅夏侯狗賊的大旗。
三十萬軍隊取道贛江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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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淳烨的軍隊如被打入一劑強心針,自此聲威大震,所向披靡。
元壽元年三月初五,夏侯曦兵敗如山倒,小皇帝被誅殺于後宮,死在母妃的懷裏。
怡沁皇貴妃徹底瘋了。
夏侯一族則全族淪為階下囚。
夏侯曦在昔日西淳楓的養心殿裏被亂箭射死。
死前最後一刻,他都沒有等到夏侯钰。
西淳瑩又回到熟悉的朝曦宮,紅夙、綠鄂兩丫頭看到她就嚎啕大哭着撲了過來,主仆三人抱作一團。
“真好,殿下,您還是白白胖胖的,這麽些日子誰服侍的?又是怎麽過來的?”綠鄂抹着眼淚問。
“綠鄂,哪那麽多廢話?太子在身邊呢,還能讓公主殿下吃苦受罪不成?殿下,一路風塵仆仆,可是累乏了?奴婢就去讓小廚房開火。”
紅夙語氣滿是輕快,一陣風似地走了。
再次見兩個丫頭,西淳瑩心裏油然而生一股欣慰,過去的那些日子恍如隔世。但此刻,她心裏的陰霾卻絲毫沒減。
剛剛過去的農歷新年是她人生最最難捱的一個新年。
被夏侯钰送到西淳烨霸占的府邸後,他就走了,自此不見蹤影。
西淳烨卻一直向她逼問夏侯钰的下落。
後來,見她真不知道,也就不逼她了。可行為,卻讓她更為惶恐不安。
皇三叔膝下無子,獨獨偏愛妻舅名下一侄子。那人叫于屹蕭,名字頗有幾分文雅,但人确是個地地道道的武夫。
這個武夫跟夏侯钰是完全南轅北轍的兩類人,長得虎背熊腰不說,還滿臉橫肉,粗俗猙獰,經歷過幾場戰事,會點拳腳功夫,在幫西淳烨帶兵。
那人對西淳瑩很有好感,經常借故對她噓寒問暖,總是讓她渾身陣陣惡寒。
西淳烨卻是有意無意撮合。
西淳瑩何嘗不知道她這個皇弟的用意。
就跟撮合她跟夏侯钰一樣,又将她這個皇姐當成籠絡人心的武器。
可她真不是任人捏圓挫扁的軟柿子。
她不給那個于屹蕭好臉色,那人卻跟見了花就發狂的蜜蜂一樣,自己一味纏過來。
她明裏暗裏跟西淳烨抗議過,但西淳烨只是說,皇長姐,想一想被夏侯一族害死的父皇,你就應該知道怎麽做了。
西淳烨,她那個弱不禁風的弟弟,到底是變了。
西淳瑩想起,十二歲那年,她和西淳烨,兩個長不大的孩子,還能為搶一個嬷嬷做的棗泥糕,打得頭破血流,以西淳烨斷了兩顆門牙,西淳瑩被抓花了一張臉才結束。
而今這個皇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為跟她搶一塊棗泥糕,直接大打出手的皇弟了。
現在的他,心思深沉如海,在暗處吐着毒信子,卻将獠牙統統藏了起來。
像極了一條毒蛇,讓西淳瑩時刻堤防。
姐弟倆雖有了嫌隙,但表面上還是親親熱熱。
西淳烨現下也沒空理她。
自攻入皇宮後,西淳烨周旋于各路人馬之中,為了處置夏侯一族,褒獎有功之臣,整日忙得像個陀螺。
更隐晦的是,一路陪他殺回皇宮的人都在等着看他如何論功行賞,又如何恩威并施,扔出讓各路人馬都滿意的肥肉。
西淳瑩一回宮就奔去見了母妃。
仁德皇貴妃整個人滄桑得仿佛老了十歲,她成日關在佛堂裏為大魏誦經祈福。
“母妃。”
西淳瑩哭着奔進母妃懷裏。
“瑩兒啊,我的瑩兒終于回來了嗎?擔心死母妃了。”
“母妃,孩兒無能,父皇殡天的時候,孩兒被賊人扣在手中。”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孩子,一切向前看。”
“賊人?你說的,是驸馬嗎?”
仁德皇貴妃緩緩拭掉西淳瑩臉上的淚痕,露出慈祥的,鼓勵的,包容的微笑。
“瑩兒,皇權之争本就是殘酷和血腥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将你和夏侯将軍卷入其中,是西淳皇族做得最不明智的一件事,至少在母妃看來。”
“瑩兒,如若有機會,母妃就算是拼了一條命也要送你出皇宮,如若有機會,你一定不要有絲毫猶豫,跟夏侯将軍遠走高飛。”
仁德皇貴妃又跟西淳瑩說了許久的體己話,連王妍卿進來都沒發覺。
“貴妃娘娘,太子殿下令奴婢前來請安,殿下問,新皇登基大典跟封後大典一同舉行,封後的籌備事宜由娘娘全權推進,可否?”
“妍卿,你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以後就是我大魏的皇後了,也無需自稱奴婢了,今後整個後宮由你統轄,本宮老了,力不從心,封後大典就交由禮部去籌劃吧。”
王妍卿朝仁德皇貴妃深深一拜,就立于一旁了。
西淳瑩跟王妍卿一道出了母妃的寝殿。
“三月春光,谷雨時節,萬物複蘇,千葩濃立,農民都開始播種了。以往皇家都要攜帶一衆後宮嫔妃祭祀祈福,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而今,戰火紛飛,狼煙四起,皇宮內外滿目瘡痍,怕是不複從前了。”王妍卿頗有感觸地道:“公主殿下,你跟夏侯将軍生不逢時。”
“妍卿,夏侯钰跟我早已決裂,互為仇敵,如今再感慨都是徒然,造化弄人罷了。”
“公主,妍卿可能沒立場這麽說,但還是想說,如若有機會,頭也不回,遠離深宮,夏侯钰将軍,是可托付之人。”王妍卿突然說。
西淳瑩深深看着她,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