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是他還是祂?

他是他還是祂?

不過這僅僅是一種感覺,林遴沒把想法說出來,只是道: “我還沒想過結婚的事。”

張以繁恨鐵不成鋼,丢下芋圓苦口婆心地勸道: “兄弟聽我一句勸,既然你都答應了和他在一起,說明至少你還算喜歡他。他那麽有錢,身邊各種各樣環肥燕瘦的誘惑不會少,得趁着這個機會趕緊把他抓住。優質的ALPHA到哪都搶手,更不用說柏遇那種級別!不過也別慌,你們剛好是天命之命,這一點秒殺其他所有OMEGA……”

張軍師滔滔不絕一通分析猛如虎,林遴喝了一口熱巧克力,卻是看着牆壁上挂着的塑料藍鑽石發起了呆。

半晌,等到張以繁終于說得口幹舌燥開始喝水後,他才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其實我總覺得怪怪的。”

“什麽”張以繁沒聽清。

林遴搖了搖頭,等了好一會兒才不确定地問道: “你上次說神明不可能長得和凡人完全一樣,那祂們可以僞裝成凡人嗎”

“應該不行吧我以前看過一個資料,神明的人形一定會有破綻。”張以繁說道。

湖藍色的塑料鑽石反射着燈光,看上去顏色似乎變淺一些,透着依稀的銀色。一些理智飛走之時忽略的事情重新被拎起來思考,在林遴的心裏存下了一個黑洞洞的疑影。

兩人不再說話,低頭吃起了小吃。

張以繁吃着吃着芋圓,突然又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好主意: “要不我們去木之社抽個占蔔卡牌吧!”

“……你忘了上次那個神婆嗎”

“這次不一樣!”張以繁擺擺手, “我們木之社可是正規的聖堂,而且咱們還是裏面的信徒呢!神明肯定會保佑你的!”

林遴犟不過他,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下來。

……

當晚,夢中的柏遇似乎受到了剛剛确定關系的影響,動作顯得格外逾矩。

Advertisement

這次的夢境場景是在一棵高高的綠樹的頂端。枝葉環繞交錯着編織成了一個兩米乘以兩米的巢穴模樣,巢穴外是無處落腳的雜亂樹枝,就像一個天空上的小孤島。

和上一回的玫瑰花瓣大床不同,這樣一來,不管發生了什麽林遴都無處逃避。

“你等一下,不,這樣不行!”林遴牢牢抓着柏遇想要從自己褲子邊緣探進去的手臂。

柏遇笑得眼角彎起: “但你已經是我男朋友了呀!寶寶!!”

響亮的一聲“寶寶”,把林遴炸得胳膊上的汗毛都全部豎了起來。

“反正……反正不行!我……我要結婚之後才能做這種事!”林遴終于想出了一個借口,急忙道。

柏遇的動作停了下來,還沒等林遴松一口氣,就聽見這人“恍然大悟”道: “原來寶寶是想要和我結婚了!那就定在明天怎麽樣!”

林遴震驚,連忙反駁: “等等,我沒有!”

“你有!你在暗示我!”柏遇不依不饒,幹脆抱着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把他放在自己的懷抱裏摟着。

坐在柏遇的大腿上,用這樣電影裏才會出現的親密姿勢,林遴感覺非常局促。

不只如此,這個抱着自己的人還要一步步追問: “那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呢寶寶該不會不想對我負責吧要不然下個月結婚好嗎”

就如同白天林遴所想象的那樣,睡夢中的柏遇非常急于推進兩個人之間的關系,而這些都讓林遴難以回應。

這都是什麽事……怎麽會在自己的夢裏被他問到沒辦法開口

林遴挺直上半身,盡可能看上去還算得體地道: “哪有這麽快……一般結婚,至少要認識兩三年吧。”

“要這麽久”柏遇聞言,眉頭皺了起來。

林遴頭一回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為難”的神色,雖然是在夢中。

“要彼此先了解清楚。”林遴只好解釋道。

“我已經很了解你了!你不了解我哪一點我可以告訴你!”

林遴別過臉,破罐子破摔: “反正不能這麽快結婚!”

氣氛一時間僵持住。好半天,柏遇才開口: “那我得要一些甜頭。”

林遴沒懂他在說什麽,傻傻地問: “什麽甜頭”

柏遇的眼神一暗,他手臂用力,一把将林遴按在了鋪着厚厚綠葉的巢穴之心——

他再一次親了上去。這次的力度帶着某種得不到滿足的宣洩,唇齒接壤着唇齒,甚至刻意地發出了一些“啵滋”的水聲。

夢境裏沒有其他的聲音來源,接吻的聲音就顯得尤為明顯,更別說那家夥還不安分地動起了手——

“你!等——唔唔……”林遴的下半句話還沒出聲,就不知道為什麽啞下去。他把額頭抵靠在柏遇的肩膀上,心裏暗暗希望這夜晚的時光能過去得更快一些。

……

不光是夢境裏的柏遇,現實裏的柏遇同樣表現出了某種程度的急不可耐。

每天的早安,晚安問候只是最基本的,這位理論上應該很忙的全球首富居然每天都能抽出時間來見林遴。

有時候是吃飯,有時候是一起看電影,林遴本身就已經很充實的校園生活又加上了這個戀愛因素,被擠得滿滿當當,連張以繁都發消息抱怨林遴“有了正宮忘記朋友”。

今天的安排是在莊園裏一起看賽車比賽。

莊園的房間很多,其中有許多被改造成了各種各樣的功能性空間,比如臺球室,油畫室,影音室。

看比賽所在的影音室有一座整牆巨幕,搭配着杜比音效,觀衆可以躺在伸縮皮質沙發上,手邊的小桌臺還能擺放幾瓶小酒。

林遴半推半就地被柏遇抱着躺在同一張單人式皮制沙發上,放下椅背的沙發就像一張小床,這讓他心跳有些加速。

“喝酒嗎”柏遇拿起兩個杯子。

林遴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傻乎乎地跟着大灰狼回家的小羔羊: “我不太會,只喝過啤酒。”

柏遇笑道: “那我給你倒一點果啤,度數不高。”

林遴點點頭,接過杯子,對那泛着可愛小氣泡的淡粉色液體放下了戒心。他低頭嘗了一口,甜滋滋的,這果啤味道居然還不錯。

他捧着杯子,時不時啄飲一口,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裏的比賽情況。一級方程式錦标賽他每次都看,不過沒有一回能這樣過瘾。大屏幕很好地呈現了賽車的每一個操作細節,而良好的音效則将比賽的緊張刺激拉到了最滿格!

專注的少年沒有發現,一只不懷好意的手正不停地給他手裏的酒杯添酒。

啤酒和競技比賽簡直是絕配!

林遴看得熱血沸騰,更加沒有戒備。

不知不覺之間,他放松了身體軟噠噠地靠在柏遇的懷抱裏,動作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經完全放下了緊繃感。

低頭想要再喝一口酒,卻發現杯子好像空了

林遴慢吞吞地眨了兩下眼睛。

某人壞笑着湊過來,拿走了他手裏的空酒杯: “寶寶喝醉了”

“沒醉!”林遴一口否認,他晃了晃腦袋,只覺得面前的柏遇好像在跟着左搖右擺, “只是有點想吐。”

柏遇笑了笑,扶着懷中人險些跌下沙發的身體,右手在他的腦後打了一個響指,咬着他的耳朵問: “還想吐嗎”

好奇怪……林遴迷迷糊糊地發現,自己身上所有醉酒的眩暈惡心統統消失,渾身上下只剩下微醺之後那種飄飄然的舒适感。

這感覺讓小醉鬼的心情更好了。他直接出乎柏遇的意料地伸手,一把摟住了柏遇的脖子,貼着臉如同小貓一樣靠着柏遇的肩膀蹭了蹭。

醉酒的林遴臉頰泛起令人遐想的粉色,讓柏遇食指大動,抱着人就是一頓不客氣的享用。等他松開手時,林遴的領口已經亂做了一團。

方程式賽車的解說變成了背景音,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動作。

“哥哥。”林遴趴在柏遇的懷裏,突然開口輕輕喚了一聲。

這個稱呼險些讓柏遇再一次崩不住露出破綻。

他摸摸林遴的頭發,望向他的眼睛裏像是盛滿了漫天的星星。

林遴伸出手,輕柔地撫I摸着柏遇的眉眼,癡迷地喃喃自語: “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你了,但是……”

但是,為什麽總是覺得像飄在雲端,總是感覺有什麽地方好像不太真實呢

他這幾天過得太幸福,一切都順利,快樂得超乎了預期。

然而正因這樣,某種山雨欲來的恐懼才讓他更加的患得患失。

黑洞洞的疑影盤旋在兩個相擁的人上空,似乎随時準備着,将要掀翻一場驚天巨浪。

……

這天,又到了去木之社禱告的日子。

忍耐過了漫長的讓人昏昏欲睡的跟讀《木之經》環節,張以繁拉着林遴來到了位于聖堂中央高高伫立的神像下方。

“神仆女士,我們想要抽一次占蔔卡牌。”張以繁對着湯加問道。

湯加問的視線越過張以繁落在他身後的林遴的身上,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就跟林遴以前常見的抽簽一樣,抽卡牌是異化之後的世界常用的占蔔方式。卡牌的數量高達大幾百張,光是記熟每一張卡牌的釋義都需要花費一兩年的功夫。

湯學姐洗牌的動作很熟練,一番讓人眼花缭亂的操作之後,她攤開卡牌背面擺放在林遴的面前。

湯加問: “學弟,你想問什麽”

占蔔所用的桌案就在神像的座下,這樣的位置讓林遴有種從上到下被注視着的怪異感。

他努力忽略這一點不适,想了想道: “我和我的……我的男朋友以後會如何發展”

湯加問一只手按在《木之經》上,念念有詞一會兒,擡手鄭重道: “請抽牌!”

林遴依言抽出一張牌,反轉過來攤在桌子上。

卡牌上是一派春暖花開的景象。

湯加問湊過來看了一眼,立刻斬釘截鐵道: “你現在相處的這位就是你的正緣,你們将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

手氣這麽好

林遴将信将疑,拿起那張牌:郁郁蔥蔥的樹木,盛開的花園,在草地上啄食的小鳥,溪流的魚兒正游得歡快。

看上去,确實是一切都很美好的樣子。

旁邊的張以繁聽了這則預言,大大地松了口氣: “太好了!林兒,這把絕對穩了!你就等着嫁入豪門吧!!”

與高興的張以繁相反,林遴沒有太将占蔔的預言結果放在心上。雖然這個世界确确實實有着神明的存在,但說到底神仆也只是凡人,跟普羅大衆沒有多大區別。

所謂的占蔔,可信度實在是不高。

他跟湯加問客客氣氣地道了謝。準備離開時,這位神仆兼學姐送給了他一朵象征着愛情的玫瑰花裝飾,叮囑他擺放在安置神像的供奉臺上,能夠保佑他姻緣更加順利。

林遴不想拒絕學姐的好意,只是……

“神像一定要安置在供奉臺上嗎”林遴猶豫着問道。

他都快把這東西給忘了,之前随便塞在了床頭的角落裏面,就再也沒有去管過它。

誰知道湯加問聽到這話,臉色立刻變得極其嚴肅: “一定要!這是對神明最基本的尊敬!況且不這樣做的話,神明會默認放置祂神像的平臺就是供奉臺。哪怕是将神像擺放在一個廣場上,理論上廣場上的所有東西都會淪為神像的祭品,受到神明冕下的絕對支配。”

這番話說得林遴眉頭一跳。

他飛速擡頭看了一眼微微垂着頭似乎正看向自己這個方向的聖堂神像,與那雙無機質的銀色雙眸四目相對,驀然愣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林遴才若有所思地回過頭: “那神明……有沒有可能侵入祭品的夢境。”

“什麽夢境”湯學姐雖然沒有聽明白他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但還是想了一下給予了答案, “肯定可以,神明對于祭品的支配是絕對性的!”

聽到這話,林遴捏緊了拳頭,好半天才松開手: “……謝謝學姐,我們先走了。”

他心跳如擂鼓,心中猛然燃起了一個看似不可能,實際上卻越來越清晰的猜測。

更可怕的是,這個猜測一旦成立,這段時日以來的一切巧合,一切難以解釋的事情都将被串聯在一起,形成一個邏輯上嚴絲合縫的真相。

他悶着頭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以至于跟在後面的張以繁嘟囔了兩次“林兒走慢點”都沒有緩下腳步。

而在岔路口和張以繁分別之後,他更是直接放腿在校園裏狂奔了起來。

……

“呼——呼——”林遴頂着滿額頭的汗水,一把推開了寝室的門。

因為這會兒沒有課,三個室友有兩個在寝室。鄧玟好奇地看着他氣喘籲籲的樣子,問道: “林遴,你怎麽了跑回來的嗎”

林遴抿着唇點點頭,沒有多做解釋。他放下包,連氣息都還沒有喘勻便爬上床鋪,從床頭靠着牆的角落裏摸出了那尊被遺忘了許久的神像。

他盯着神像的眼睛看了良久,将它放在了書桌第二層的書架上,自己則迅速脫掉外套,放下床簾。

外面傳來室友的聲音: “林遴你睡午覺嗎”

“嗯,我睡一會兒。”

“好,那我們小聲一點!”

房間裏的燈光被調暗了些,床簾內部昏暗的環境裏,林遴望着上鋪的床板,雙手交扣搭在肚子上。

他的腦子裏閃回着跟柏遇認識以來的種種不尋常的片段。

會是那樣嗎……

會是我猜的那樣嗎……

思緒堵住了睡意,平時被課程和其他事情塞得滿滿當當每天早上都睡不醒的林遴這會兒卻像是喝了三杯咖啡那樣精神。

他閉上眼睛,努力制止着自己的胡思亂想,終于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在意識沉靜下來之前的最後一秒,腦海中浮現的是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

不是害怕被一位擁有偉力的神明操縱支配。

而是害怕那個支配自己的神明……是柏遇。

……

從黑甜鄉中轉醒時,已經快到下午六點了。

室友們大概是出去吃飯了,寝室裏只剩下了林遴一個人。剛才,他從閉上眼到睜開眼仿佛只過去了一瞬間,沒有做任何的夢。

林遴撩開床簾,隔着過道看向書架上的神像。

神像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異常,他的心卻一點一點沉到了谷底。

他終于想起來了當初見到這個神像的第一次時,那一閃而過的熟悉感究竟是針對的誰。雖然不完全一樣,但是神像臉部線條的走向,眉峰的形狀,分明就是柏遇等比例的縮小版本!

……

這一天夜裏,就算林遴在入睡前暗中期盼了無數次,柏遇依舊沒有入夢。

翌日,林遴照常上課,卻整整一天連講臺上的老師講了什麽都沒聽見。他的神思已經被那個可怕的推測完全擠滿。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大腦裏快速地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如果真是的我推測的那樣……

那次接住我的草甸,那次親吻我的玫瑰花,那次百分之百匹配度的天命之命,那次劈死瘋子信徒的雷電和狂風,還有每天夜裏的夢中相見……甚至還有這個世界的異轉,仿佛都能找到一條連貫的線索。

有一個無法估量的恐怖存在将我的世界改造得天翻地覆,然後,祂給自己畫上了拯救者的妝容,想要成為我全部的依靠,全盤操控我的往後餘生。

可是為什麽……

對于一個神明而言,這樣做的意義究竟是什麽他或者是祂要得到我,難道沒有更簡單的方式嗎

是惡作劇要刻意戲弄我這只離群之羊還是像貓捉老鼠一樣要吃掉之前先戲耍一番獵物

可是……

想到這裏,林遴的心隐隐作痛。

那些眼睛裏的深情也可以僞裝嗎那些對我的愛護,對我的解……一個尊貴的高高在上的神明有什麽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叮——”忘記關靜音的手機打斷了林遴的思緒。

他趕忙關掉了手機鈴聲,打開消息列表。

挺直的後背不自覺地松了下來,來信是的冬波神聖庭的神仆,而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林先生,明天記得看好飛機的航班號,到了D市機場直接聯系我,我的電話是138XXXXXXXX。】

【林:好。】

剛好,明天要去D市一段時間,那今晚,就做個結吧。

內心中的思緒百轉千回,林遴連晚飯也顧得上沒吃。

回到寝室後,他在書架前面駐足良久,終于還是伸手拿起了那尊神像。

推測是否是真的,今晚上……就可以徹底驗證了。

他拿起神像,重重地放在床板上,然後匆匆洗臉換衣上床,閉上了眼睛。

……

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一棵孤零零的枯樹。

冰晶從枝頭零零散散地垂下來,厚厚的雪面上沒有任何腳印。在夢裏感覺不到冷,林遴只能看見眼前的荒涼。

他獨自走到那棵枯死的樹下,虬結的枝桠與幹幹淨淨的遠方雪地共同構成了毫無生機的蕭瑟場景。

他把手掌按在枯樹幹燥粗糙的樹幹上,在自己有些吵鬧的心跳聲中,安安靜靜地等待着。

“寶貝!你又夢到我了!”

此刻最不希望聽到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林遴原本還懸着的心,徹底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不敢回頭,甚至于不願意回頭去面對這一切。

等到腳面旁邊的雪地裏響起一聲輕微的,水珠掉入雪粒子裏的“撲簌”聲後,林遴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臉。

左眼下方,一片冰涼的水痕。

與此同時,背後那個聲音的主人也已經看到了他流淚的模樣,三兩步匆匆地走上前來,急切地一把捧住了他的臉龐: “怎麽了,寶寶,你怎麽哭了”

柏遇匆匆忙忙用衣袖小心地擦幹林遴臉上的淚漬: “誰惹你難過了嗎怎麽不開心了”

林遴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臉幫着擦幹了眼淚。

這個夢裏的柏遇,或者說這個也是真實的柏遇,動作還是那樣溫柔,就好像……就好像他林遴真的是柏遇心頭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洶湧而難言的傷痛感頓時席卷了林遴。他好像已經完全沉溺在這位不可名狀之物的表演中不可自拔了,完全無法分辨清楚這樣的含情脈脈究竟是真還是假。

柏遇見他不說話,擔心地親了親他的額頭,嘴唇和林遴冰涼的額頭相觸碰時,林遴甚至控制不住地一陣戰栗。

“寶寶,到底怎麽了……”柏遇右手拇指愛惜地拂過林遴仍然沾着淚水的眼角。

林遴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他深深地看了柏遇一眼,別過頭去望着那棵枯死的樹木。

了無生氣但雜亂一團的亂枝就如同他此時的心境一樣。

“柏遇,你就是天神,對嗎”林遴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冷地回響在這片望不到邊際的雪原裏。

緊接着,是一片沉默的死寂。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遴終于捕捉到了柏遇的聲音: “為什麽會這麽問”

這句話,幾乎就是變相地承認了林遴的猜測。

林遴瞬間感覺到自己的眼角又一陣濡濕,同樣濕漉漉的心也跟着被一股巨力揪做了苦澀的一團。

在跟柏遇的關系中不斷逃避的林遴,在這樣一個痛苦的轉折點裏,身體先于他的意識洞悉了自身的感情。

林遴終于無法再騙自己說柏遇對于他可有可無。

他好像,似乎,仿佛,大概——真的喜歡上了柏遇!

但是……

但是怎麽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明白了這點呢。

林遴擡起頭,不想讓自己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滑落下來,他幾乎是逼着自己接着問道: “那我變成OMEGA,是不是你幹的”

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很久,柏遇才回了一個字:

“是。”

輕飄飄的字眼終于擊垮了林遴,讓他一瞬之間淚流滿面。

他哽咽着聲音顫抖着道: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寶寶……”

柏遇仿佛想要解釋什麽,林遴卻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猛地轉身,悲痛轉化為強烈的痛苦,一股腦地直沖腦門。

他紅着眼睛直視着柏遇,不管他或者是祂要幹什麽,是不是要傷害他或者醞釀着什麽陰謀,他現在都不在意了。

在這裏,此時此刻,不管真相是什麽都不再重要,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天崩地裂的事情也都不再要緊。

只有心中崩潰的感情,幾乎要從紅通通的流淚的眼睛裏滿滿地溢出來。

“你閉嘴!!”他大步上前,一拳揮了過去,拳風卻在接觸到柏遇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之前硬生生地停住, “你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要戲弄我,你為什麽要騙我!!”

眼淚一滴一滴砸在雪地裏, “撲簌”, “撲簌”……

林遴從有記憶開始,就從來沒有像這樣失态地哭過。

柏遇伸出手,接住了一顆掉落的凝結成冰珠的眼淚,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的心口。

他湖藍色的眼睛在一陣吹過來的帶着雪沫的風中蛻變成冰冷的銀色,他滿頭金色的頭發同樣褪色,緊接着迅速越變越長,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呈現扇面形鋪展開來,而後迅速紮向林遴的方向。

林遴被瘋湧的銀色發絲推搡着,包圍着,固定在與柏遇相隔不過咫尺的位置。

四周的冰天雪地消失不見,純白的世界如同紙屑般瓦解坍塌,四周只剩下和第一次夢裏一樣的無邊無際無來處亦無終止的黑暗。

這位神明冕下,終于脫掉了祂的僞裝,顯露出未知且可怖的一面。

祂完美的臉部線條與天神的神像完全重合,銀白色的眼眸中卻閃過幾分林遴讀不懂的痛苦。

“寶寶,我的愛人,我命定的另一半,我只是愛你。我想要你也愛我,我想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柏遇頂着那張充滿神性的臉,說着的卻是完全不符合祂身份的話。

在這一刻,就好像尊卑的地位颠倒了過來,那個神明哀求一般注視着林遴: “愛我,好嗎永遠留在我身邊,好嗎”

發絲在不知不覺間纏住了林遴的腰,伴随着柏遇的話,它們似乎也随着主人的心情一樣微微收緊。

林遴伸手擦了兩把眼淚。

他不明白為什麽都到了這種地步,柏遇還要說這些自欺欺人的話來騙他。

難道還想着要愚弄他嗎!

他猛地一把伸手攥緊了柏遇的衣服,湊上去盯住那人的眼睛。

所有的悲傷也好,痛苦也好,反而沖擊得他精神萬分清明。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滾出我的夢!!”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神明眼裏的光芒伴随着夢境主人的話一點點熄滅。

随後,祂的身軀碎裂成片片飛絮,徹底消失在了夜色的盡頭。

……

“哎,林遴怎麽了”鄧玟戳了戳身邊坐着的劉懿新的胳膊,小聲地問道。

劉懿新正在打游戲,聞言搖了搖頭。

一旁的馮紫棋也湊過來,悄悄說道: “他已經這樣一邊哭一邊收拾了一早上行李了,貌似還跟輔導員請了幾天假要去一趟D市,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啊”

“啊我記得他是S市的吧”鄧玟不确定地說。

“啊……”

這天早上一覺醒來,三個室友就看見林遴獨自一人收拾着行李箱,收拾一會兒發一會兒呆,雖然面無表情,臉上卻挂滿了眼淚。

林遴現在已經抽不出空子去管室友們在想些什麽了。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已經一片空白,卻又像是塞滿了東西。

昨天夜裏柏遇化為飛灰的狀态一遍一遍地重播,蹦極的那天柏遇給自己告白的場面也一遍一遍地重播,他的心也跟着這些場景反反複複地被揪起來。

幸好還要去D市。

幸好還有事情可以忙!

不管前面等着自己是的什麽牛鬼蛇神,是一場單純的祭祀還是柏遇給自己準備的下一個幺蛾子或者“巧合”,林遴都不想去思考了。

他現在只想有點事情做,把腦海中關于柏遇的雜念統統擠走。

收拾行李,趕赴機場,安檢,準備登機……忙忙碌碌一整個上午,直到坐在候機室中,腦子還是無法克制地反複閃回着跟柏遇有關的事。

他控制不住地打開手機,順着沒有點開提示的消息列表一個一個看下去。

沒有柏遇的消息。

或許這位全知全能的神明正在某個高度“俯瞰”着我林遴猜測道。

随即,他又在心裏嘲笑着自己自作多情。

候機室的一側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過玻璃窗能夠看到停機坪和機場外灰蒙蒙的天色。

林遴推着行李箱來到落地窗邊。今天的天氣很不好,天上覆着一層不漏空隙的烏雲,遮擋住了所有的陽光。明明是中午,天色卻黯淡得像是要入夜一樣。

他側身靠在玻璃牆面上,漠然看着遠處的飛機一架架起飛,降落。

就這樣發了不知道多久的呆,一只灰撲撲的鴿子突然扇扇翅膀,停在了玻璃窗外連接着上下兩塊玻璃的四指寬金屬架上。

林遴一愣。

那只灰鴿子似乎是跟鴿群走散了,孤零零地停在這不上不下的地方。

它好像不太想得明白面前明明一片透明卻為什麽卻不能穿過去,用小腦袋重重地撞了兩三次,總算學乖了,縮着脖子可憐兮兮地躲在原地。

林遴看着這只玻璃窗外的鴿子,覺得它就像是他自己一樣,已經與原有的世界走失,糊裏糊塗地在未知的全新世界裏亂撞。

他蹲下身,看着那只縮着脖子的灰鴿子,用食指指腹貼在了玻璃上,隔空摸了摸鴿子的腦袋。

鴿子并沒有受驚飛走,相反,它好像也能感知到玻璃窗內這個人類的感情一樣,伸着脖子,用毛絨絨的腦袋隔着玻璃與林遴的手指貼在一起。

林遴有些驚訝,随即淺淺勾了勾嘴角,心裏因為一只小動物的舉動感到了一絲慰藉。

很快便到了該登機的時候,林遴手指輕輕點點玻璃牆跟鴿子告別,拖着行李箱登上飛機。

等到坐在位置上扣好安全帶之後,林遴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為了保證飛機的起降安全,飛機場都有專業的驅鳥設施。剛才怎麽會有一只鴿子正好停在自己所在的玻璃窗外呢

難道又是柏遇幹的

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疑神疑鬼地将所有東西強行和柏遇扯上關系,林遴抿緊了唇線。

今天一整天,他沒有再收到柏遇發來的任何消息,也沒有接到柏遇打來的任何電話。在昨晚的沖突之後,柏遇這個人突然從他的世界裏蒸發了。

作為一個普通人類,他無法對這個主導了一切的神明采取任何的辦法,也沒有任何途徑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不管柏遇是抱着愚弄他的想法也好,還是真的有一些喜歡過他也罷,又或者像是之前那個吃掉A國公主的神明一樣将他看成了獵物,都由不得林遴做主。

難過和痛苦慢慢平複下來之後,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原本非常懸殊的社會地位就已經讓林遴惶恐徘徊。而現在,他和柏遇已經到了跨越生物類別的程度!

那個神明,可以肆意捏造他的世界,改變他的生活,支配他的人生……擁有這種這種可怕的移山倒海力量的高階存在,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有能力去喜歡的。

————————

虐嗎(撓頭),不虐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