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十七
十七
又來了。
某堂課上，商陸再次捕捉到辛茹的目光。他已經記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了，每次被他發覺辛茹便含羞帶怯低下頭。但也只是到此為止。時常有意無意地靠近接觸、眼神拉扯撩撥，全是引人遐想的暗示，從未主動跟他說過話。
商陸扯了下嘴角。有意思，段位還挺高。他倒要看看這女的究竟在打什麽算盤。
他們學校裏有一棟危樓，青磚灰瓦，很是古樸。大課間跑操結束後，商陸坐在危樓旁的古樹邊，等到快上課，周圍幾乎已經見不到人了，他叫了一聲：“辛茹。”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躲在角落的辛茹聽到。她慢吞吞走過來，羞怯地低着頭問：“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商陸嘴角挂着笑，眼睛在她身上打轉，沒有說話。
“要上課了，我，我先回教室……”辛茹又羞又緊張，像是捱不住他那樣的注視，急着要走。
如果不是她白皙的臉頰上連一絲象征害羞的粉色都看不到，商陸差點都要相信她精湛的演技。
“辛茹。”商陸再次叫住她。辛茹似乎就等着被他叫住似的，立刻乖巧的站住腳，轉過身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問他：“還、還有什麽事？”
商陸仍是懶洋洋地笑着，指尖輕輕觸上了她搭在肩頭的發絲。
“你不想見我嗎？”他放柔了語調問。
辛茹頭埋得更低了，支支吾吾地說：“我……”
“嗯？”商陸站起來，手搭在她的肩頭，緩緩地，向她靠近。
灑在辛茹臉上的陽光被商陸的身體擋住，她整個人籠罩在他的陰影裏，随着他的靠近，被動地往後退，嘴裏連話都說不清：
“我，我想……”
Advertisement
“你想怎麽？”他的臉在離她不到五厘米的位置停下，低聲問。
“我想，見你。”她像是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艱難地念出一句，羞赧地低下頭。
商陸扯着嘴角輕笑了一聲，緩緩俯下身。辛茹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道旁，早春的玉蘭含苞待放，像極了她白皙的面龐，暧昧的暖意充斥在兩人身旁，映着地上暖洋洋的陽光。
可即便如此，商陸也沒有在她的臉上找到哪怕一點粉暈。那個近在咫尺的吻在半道上忽然偏離了航線，湊到辛茹耳邊變成了一句低語：“你的演技，太爛了。”
辛茹臉一僵，睜開眼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商陸笑意更深，不答，一撩頭發跟她拉開距離說：“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辛茹擡起頭，一直被她深藏着的邪氣透露出來一些浮在笑容裏。那個腼腆害羞的單純女學生形象一去不複返。她撩了撩耳發問道：“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商陸蹭蹭鼻尖，思考了一下說：“不清楚，反正我的喜好一直在變。今天喜歡溫柔的，明天喜歡開朗的，後天喜歡……說不準。”
“我都可以。”辛茹立刻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都可以什麽？演嗎？”商陸問。
“對。和我在一起你就知道了。”她的回答相當自信。
商陸斜着眼上下瞄了她一眼，似乎不大相信，還在猶豫，辛茹已經挽上了他的胳膊。
“試試嘛，我會讓你滿意的。”她像推銷商品似的推銷自己。
商陸猶豫了很久才說了聲：“行。”
辛茹輕笑一聲，用手指挑着被風吹散的那一縷發別在耳後，用稍低沉一些的、帶有魅惑性的聲音說：“那今天，你喜歡什麽風格呢？”
商陸看着她，假裝咳嗽掩飾自己的不自然。老實說，他不覺得此刻這個女生身上散發出來的成熟氣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會有的。即便是之前那個成日跟混混攪在一起的辛茹，身上也會有那種稚氣未脫的感覺，那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氣質。
她到底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他的疑惑暫時得不到解答。不管怎樣，這出戲他還要陪她唱下去。
“嗯？”辛茹仰起臉等着他的回答。
“今天麽？”商陸摸着下巴，作出認真思考的模樣，“嗯……就來個壞一點的吧。”
“好。”辛茹笑得燦爛。
淩晨一點，酒吧。
“嗨帥哥，一個人嗎？”一個化了濃妝穿得很清涼的美女湊到商陸身邊。
商陸微笑着避開了她的親近，手往人頭攢動的舞池裏一指說：“我女朋友在那裏。”
美女聳聳肩走了。
商陸目送她離開，眼裏有些戀戀不舍的味道。不是他欲求不滿，跟辛茹那種十五六歲的高中生比起來他這個年紀當然會更喜歡熟女。可惜他不能，他還肩負着看護未成年少女的職責。
他有點懷疑自己為什麽要跟着辛茹來這種地方。音樂聲吵得他的耳屎都快要震出來，外面挺便宜的酒水在這裏要多花五六倍的價格來買。他上大學的時候跟朋友來過一兩次，沒什麽好感。
而且這家全區規模最大的酒吧，進門居然不查看客人的身份證？他和辛茹身份證上的年齡都未成年，按說這種地方是不讓進的。啧，一點不正規。他是以為一定會被攔下才答應辛茹來的。
現在好了，他要把所有來搭讪的女孩全拒了，随時緊盯着辛茹的動向，以防哪個不長眼的對她動手動腳。雖然現在他也是名義上的未成年人，完全沒必要做這種多餘的事，但他的良心實在不允許他對辛茹放任不管。
唉，真是無趣。商陸無聲地嘆息，望向辛茹那個方向。
不得不承認，她今晚确實很漂亮。辛茹是很會化妝的，濃妝豔抹，卻不豔俗。黑色短裙，卷發及腰，随着身體的晃動發絲頗淩亂地散落在肩頭。她會故意站在彩光比較亮的位置上搖晃，撩一下頭發，眼神勾上商陸的目光。
商陸移開視線，晃了晃手裏的酒杯，笑了。在他的印象中辛茹可不是精于打扮的女孩子，不是那樣耐心的性格。從之前她在班上化的妝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在校外她化妝也很随便，是那種覺得塗了口紅和眉毛就算化了妝的懶人。
他心裏隐約猜到了一點什麽。
先不提那些吧。眼下，就算辛茹個絕代佳人，他都不可能對一個未成年人下手，那樣吃相未免太難看。他還是看看別處的好風景吧，商陸目光掃向身旁那個一直對他抛媚眼的美女，視線交彙，很快擦出暧昧的火花，雖是初見，卻似乎離成為情侶只差一張床。
在商陸的手要搭上對方的腰時，辛茹擠了進來，強行把他們分開了。商陸立刻撤回手。
“不和我去那邊試試嗎？一個人好寂寞呢。”辛茹習慣性地撩耳發，含笑望着他，眼看她的手就要摟上他的脖子。
商陸“唰”一下站起來，說：“走吧，我累了。”
最後辛茹的手連他的胳膊都沒挽上，商陸雙手插兜走在前，辛茹老實地跟在他身後。一路給她送到家。
“明天你想要哪種性格呢？”辛茹回頭問他。
“乖的。平時學校裏都要乖一點的。”商陸答。這是早就想好的回答，希望這女的不要在學校搞事情。
“好。”她應到。态度像動漫裏的人形機器人。
乖這一點，她倒是做得不錯，真正坐到了細心與耐心兼具。打完球她會拿着瓶礦泉水等他、為他擦汗，下雨了會主動為他撐傘，甚至天涼了會提前備好他能穿的外套……要問商陸什麽感覺，他覺得一切都好，就是不太像情侶。
酒吧那晚像兄妹，學校日常像父女，或者說主仆。
“那不是好事麽，”聽了他的話絡石說，“你要學會享受當下。”
“确實。”
商陸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于是真把辛茹當仆人驅使了。
弄得以前跟辛茹相熟的那群小姐妹跟見了鬼似的，時不時地就對他倆指指點點，還不敢太大聲，怕辛茹聽到了又發瘋。以至于商陸并沒有聽到那些閑言碎語，心安理得。雖說聽到了他也不會放心上。
周末，辛茹約他出去。
辛茹：“今天你想要……”
“活潑點的。”商陸打斷她的話說。
“好。”
于是再見辛茹便是，水手服、超短裙、黑色長襪小白鞋，腦後紮兩個低馬尾，很可愛。她一個跨步蹦到商陸面前，差點露出點不該看的。商陸喉頭動了動，從她的大腿上移開目光。
去看電影。平平無奇的愛情片，商陸覺得，還不如看動畫片來得有趣。
辛茹顯然對屏幕裏的內容也不感興趣，她的興趣，在商陸身上。在影片放到高潮部分的時候，她想去牽商陸的手。商陸手從扶手上移開。她再伸手，商陸手揣進兜。想靠上商陸的肩，商陸直接起身進洗手間。臨走前還使喚她拎東西。
做到這份兒上，連商陸都有些不忍。他還沒對哪個姑娘這麽冷淡過。偏偏對方一點不介意，笑嘻嘻的，商陸眼睛都要把她看穿了愣是瞧不出一絲一毫的傷心失望。就這樣，他問辛茹“你喜不喜歡我”的時候，對方還能深情地望着他說：“喜歡。”
商陸很是無語，以致嘴角快要抽筋。“妹妹，你的演技真的不行。”他很想這麽說，強行忍住。
之後去逛街，去吃飯，去游樂園，辛茹始終表現得心不在焉。商陸的耐心也快達到極限。這女的要是再不露出點馬腳，他可就不奉陪了。
“明天我們去哪兒玩呢？”分別時她問。
“明天我沒空。”商陸答。他們跟吳沁約好了打游戲。
一下午心不在焉的吳沁似乎突然來了興趣，問他：“你去哪兒？跟朋友有約嗎？”
來了。
商陸眉頭動了動說：“不算朋友吧，同學。就咱們班上經常不來上課的那個。”
“吳沁？”
“對。”
“可以帶上我嗎？聽說她家的別墅很漂亮。”辛茹笑着問。
“噢，你是想去參觀她家的別墅嗎？”商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怕不是想去看別的東西吧。”
辛茹眼珠一轉，還是帶着笑問：“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普通人對有錢人的生活有所向往不是很正常的嗎？”
“行了，問到這兒就夠了。”商陸斂了笑容。
“什麽？”辛茹奇怪。
一陣微風吹過，伴着風鈴的輕響。
辛茹變了臉色：“你帶了什麽東西過來？”
商陸捏上耳垂：“動手吧。”
辛茹眼中的黑光露出，面目猙獰地瞪着商陸，手中攥着一團黑氣便向他襲來。商陸面色不改，連動都沒動一下，只是看着她。
一條綠色的繩索從身後竄出，捆住了辛茹，一些黑色的煙霧漸漸從她的眼睛裏散開，繩索也化為霧氣随之散去。
辛茹暈了過去，商陸及時伸手扶住她，讓她躺在地上。
看着他溫柔的動作，絡石笑了：“我說你小子不會真看上她了吧？”
商陸掃了眼辛茹的臉，也笑了，說：“她長得确實不錯。就是人太差勁，我不喜歡。”
兩人躲在拐角處說說笑笑，等辛茹悠悠醒來他們才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