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五
五
夜已深，疲憊了一天的人酣然入睡。
一團黑影，啊不，一坨黑影想從海桐房間的門縫下鑽進來。奈何身形太胖，嘗試數次，終于成功卡在了門縫裏。掙紮了兩下，它像解壓泥一樣地攤開，溜進了門。它滑溜的身形攀上床，附到海桐的額頭上消失了。不一會兒又顯出身形，下床，費勁地鑽出門去。
這一切熟睡中的人渾然不覺。
次日清晨，海桐迷迷糊糊睜開眼在床上翻來覆去。等腦子清醒了，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她忽然有一瞬間的茫然。奇怪，她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麽事要做，很重要的事，但她想不起來了。
她呆坐在床上半晌，卻怎麽也記不起。
“您起來了嗎？我進來幫你收拾行李。”是傭人的聲音。這也是她唯一記得的今天要做的事——他們要出去玩。
“起了，你進來吧。”先起床吧，有什麽事都不能耽誤大家的時間。
去洗漱，海桐茫然地望着鏡子裏姣好的面容。這是她的臉嗎？她怎麽覺得她好像不長這樣。可她應該長成什麽樣子呢？海桐抱着腦袋想了好久，腦中浮現出的那張臉像是打上了馬賽克，怎麽都看不清。
“必備的東西都裝好了，您看看還要帶點別的什麽嗎？”收拾行李的阿姨打斷了她的思路。
行李備好了，轉頭去洗漱時好不容易再拾起之前的思緒又傳來了媽媽的催促聲：“桐桐你快好了嗎？我們要出發了。”
海桐只得收起心中紛亂的思緒跟着傭人下樓。
“我們去哪兒？”坐上車，海桐問。
“桐桐不是喜歡玩水嗎？今天我們要去的都是有水的方法。”爸爸笑着說。
“水？海邊嗎？”海桐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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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身後越來越渺小的華麗別墅，不知怎的，海桐心裏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好像她錯過了什麽一樣。路上，不管父母怎麽逗她，她始終愣愣的不怎麽說話，對這次出行她提不起一絲興趣。
上飛機。這還是海桐第一次進頭等艙，吃的東西很多，因為人少相對商務艙服務也更周到。不過她完全沒有享受的心思，為了擺脫父母的喋喋不休，海桐借口說沒睡好，自己找了個角落靠着裝睡。
耳邊清淨了，思考事情也更加專注。她記起了自己改變的容貌，也記起每天早上要跟絡石聯絡的事，但昨晚上發生了什麽她實在是記不清，只依稀記得是與銅鏡有關……那大概是她目前獲得的關于銅鏡的唯一線索了，忘了的話就沒有跟他們聯系的必要。
這難道也是受了銅鏡的影響？是它清掉了自己的記憶麽？真是那樣的話事情就更棘手了。海桐猛然睜開眼，她要留下一點痕跡方便她找回記憶，拿紙記下來，或者寫在身上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唔。她忽然覺得腦袋發暈，接着打起哈欠。難道又是它……海桐看向坐在前面的她的幾位“家人”，他們都各自做着手頭的事沒有回頭看她。
眼皮越來越沉重，頭也暈得厲害，耳邊響起電流聲。海桐用力抹了一把臉，嗯…不行，至少也要先跟絡石聯系，她還沒聽到他的聲音，還沒跟他們講她這邊發生的事，還沒有告訴他……她已經開始想他了。
在海桐感到脖子已無力支撐沉重的腦袋時，她用力往前傾，身體就向前靠去重重磕到玻璃窗上。想借着痛感讓自己清醒一下，可惜席卷而來的疲憊比她想象的還要難以克服，連疼痛都變得麻木。
就着片刻的清醒她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藍天白雲，露出一個苦笑。這個銅鏡真的很難搞啊…絡石，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你嗎？
随着一身悶響，她的身體滑到地上，失去了意識。
一團濃黑的陰影貼過來，比昨晚的那團要大上許多倍，足夠籠罩住海桐的身軀。周遭的景象開始變化，天空、雲朵、窗簾、桌上的食物…逐漸拉長縮短扭曲成一個混沌不清的空間，又慢慢舒展開似乎是要聚成一個新的空間……
“絡石你那邊搞定了嗎？”商陸問。
“差不多了。”絡石揮刀把最後一小片怨氣趕進結界，再畫陣把入口封上。終于結束了，他長籲一氣，揩掉額上的汗珠。
不到兩天的時間，他感覺他已經快把他這輩子的班都要加完了。真正意義上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天就拿着他帥氣的雙刀不帥氣的來回比劃，跟個放羊的似的，他還是頭一回知道刀還有這種用處。
他們每個人負責的地方是固定的，驅完一處才能去下一處。但怨氣出現的地點完全是随機的，有時已經驅完了一個世界去往下一個世界了，怨氣又不知從哪個孔隙裏鑽回了之前的世界，還得趕回去再來一次。如此，常常是一天就在一兩個地方來回打轉，費時費力。
可惜那矮子不在，要不他真想看看她累得要死不活委屈巴巴地湊到他身邊哼唧的樣子，想想都覺得可愛。話說怎麽快到中午了還沒聽到她的聲音，難不成她睡到這時候都還沒醒麽？還是遇到什麽了……
見他呆愣愣地商陸一把拍上他的肩：“去吃飯了，想什麽呢？人程州謹都要吃過了我們還沒到。”
絡石回過神：“…沒什麽。趙繁絡呢？”
“她早着呢，凍傷的人那麽多。我們吃了給她捎點去吧。”商陸說。
“難為她了。”絡石搖頭道。怨氣可化靈力為寒氣，因而很考驗驅逐者對靈力的把控。商陸的傘能擋一擋寒氣，他不怕；程州謹和絡石武藝精湛，對氣息的掌控能力很強，也沒怎麽被傷過。但那些靈力較弱的妖族和精靈族就沒這種本事了，凍傷是常有的事。
這麽一想那矮子不在也挺好的，免得她受了傷還得連累他心疼。但願她在那邊能過得安穩一點吧。
飛機停了，海桐醒了。
“到站了，小懶蟲。”媽媽敲敲她的額頭說。
海桐覺得頭很暈，坐了許久那種眩暈感都沒有消失，不像是沒睡醒造成的。身邊的人陸續走出機艙，海桐扶着座椅站起來，踉跄着走了出去。正午強烈的陽光刺得她眯了眯眼，睜開時，看着周遭的景象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一種怪異感。穿過走廊，進入大廳，那種感覺又漸漸消失了。
是剛下飛機的緣故嗎？海桐想。
“桐桐，走啦。”是媽媽的聲音。
“噢。”海桐邊走邊遲疑地回頭張望。
到酒店。呃，如果不是她剛剛從酒店前廳路過，她都懷疑她爸是不是為了這次旅游特意買了套房。這裝修，這規模，沒個幾百萬是買不到的。
進屋海桐就往床上躺，躺着發呆。腦子裏還在想剛才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海棠進來叫她，她賴在床上不肯起：“讓我再睡一會兒。”
“在飛機上睡了快兩個小時還沒睡夠嗎？趕緊吧，不然又要為了你耽誤大家的時間。”海棠抱怨着。
怕惹她生氣讓兩人的關系變得更僵，海桐磨磨蹭蹭地爬起來。海棠才懶得等她，打量了她一眼扔下一句：“你最好換套好看的、豔一點的衣服。”就走了。
可海桐覺得出門旅游最重要的是方便，帶的多是休閑裝，想換也沒得換，就這麽出了門。
第一個景點是翡翠湖。別人都是圍在池邊游玩，或是帶個無人機俯拍，好家夥，她爸直接弄了架直升機開進來。雖然是有點太紮眼了，上飛機時那種萬衆矚目的感覺弄得海桐都想戴個墨鏡口罩。但這屬實是富有經驗的明智之舉。
這個景點就數俯視的角度最好看。大大小小的池子穿插在黑黃色的岸邊，奶藍、天藍、翡翠綠…像巨大的寶石鑲在深色的地面上，海桐癡癡地望着，什麽困意都沒了，只想跳到那些藍綠的湖水裏。
迫不及待地從飛機上蹦下來，奔到岸邊，湖水的顏色卻沒有剛才那麽好看了。不過湖水清澈，湊近點可以透過水面看到水底的鹽層。他們運氣好，趕上晴天。聽說陰天湖水顏色暗淡，遠不如晴天好看。
一個人坐在透明的小船上，緩緩劃船至湖中央，被翠綠的水環繞着，看水波一圈圈暈開，新奇又享受。就是太陽有點大。海棠讓她換衣服就是現在用來拍照的，她穿着灰白的衣服頭戴鴨舌帽，和唯美的風景不太搭。正确的打開方式是媽媽和姐姐的裝扮，一個穿明黃連衣裙，一個酒紅半身裙，拍出來效果很好。
“哇，太好看了。姐姐你太有品位了……”
看到照片海桐一個勁兒的誇，誇得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過了，對海棠卻很是受用，仰臉笑着，那神氣好像在說：‘廢話，也不看看是誰的照片。’。一邊心裏美滋滋，嘴上還為海桐找補道：“你也不差，就是缺套衣服。”
海桐一笑，她可算是摸清這女人的脾性了，好勝心強，吃軟不吃硬，還有潔癖。但願這些了解能給她之後的行動帶來幫助吧。
……
之後的行動？什麽行動？海桐茫然片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種想法。唔…頭有點暈。跟剛下飛機時那種感覺一模一樣。
爸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說：“看呆了？走啦，該去下一個景點了。”
“嗯。”海桐呆呆地點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