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會不告而別

我不會不告而別

因為李沝的坦白，她和左奕兩人關系緩和了很多，也不再冷戰了。

左奕還提出給要李沝過生日，李沝特別開心，求着老媽劉玲多做幾道個菜招待左奕。

李沝的生日只邀請了左奕一人，可生日當天，左奕卻帶着黃晶一塊站在李沝家門前。

開門看見黃晶的李沝僵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只覺得天旋地轉，周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慢慢的，她又能聽見了，那是從她喉結裏發出來的嗡嗡嗡聲，她後知後覺，應該是群蒼蠅。

真惡心，可左奕微笑向李沝解釋，“金子她突然來找我，我告訴她我要來陪你過生日，她特別熱情，還買了禮物來送給你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收了花就別斤斤計較我帶黃晶來的事實了，惡心的蒼蠅飛不出嘴，只能被迫咽下去。

“生日快樂李沝！”黃晶捧起手中多肉植物，跟左奕笑出一樣的嘴角弧度，“這個叫桃美人，只要葉片曬到了足夠的陽光就可以變成粉紅色，特別漂亮呢，我聽左左說你喜歡養多肉，這個就送給你吧！”

生機盎然的植物，李沝沒多看一眼，她不停嘀咕，左左？金子？她們居然互相有了代稱，她們的關系好到超出想象。

但最難受的不是這些，而是黃晶最後面的那句話，‘我聽左左說你喜歡養多肉’。

關于李沝喜歡多肉，是小升初的暑假裏，李沝約着左奕一塊玩耍，是她們在廣場的争吵下得出的結論，是李沝霸道搶走多肉植物，左奕委屈轉身離開，可無論回憶多不堪，李沝都覺得這是屬于兩人獨特的回憶，不應該不經過她的同意就讓黃晶進來回憶中。

這麽多年過去了，李沝骨頭裏還是一如既往霸道，可她再也不會表現出來了，因為她害怕又失去朋友，她的生日需要熱鬧。

“發什麽呆啊李沝。”左奕拎起手中三寸小蛋糕，“給你，生日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緊接着黃晶再次把多肉植物舉高，“李沝！生日快樂！”

兩個女孩在李沝面前笑顏如花，李沝可不能掃了她們的興致，再被安上孤僻罪名可就會失去朋友了，李沝急忙笑出聲，“哈哈哈，沒，開心，開心。”

進門後，左奕和黃晶手挽着手肘不知道往哪走，很不自在。

“坐沙發呗。”李沝說。

在李國濤和劉玲還沒離婚以前，李沝住在煙縣靠近湖面的小區裏，算不上高檔，但裝修得也幹淨大氣，還有電腦，在那個年代已經相當可以了。

沙發是真皮的，很涼屁股，李沝的生日在最冷的一月，她迅速找來小太陽給朋友們烤火，偶爾提醒道，“不要對着皮沙發太近，燒着了就…”

她原本想說燒着了會被大人罵的，結果黃晶搶先一步說，“燒着了我們兩湊錢給你買皮來補。”

黃晶的話，就像一道‘透明空氣牆’，硬生生把她和她們隔開了，仿佛她李沝是個掉進錢眼裏，自私單極致的人。

這時候劉玲喊人吃飯，小太陽烤火器也收了起來。

生日聚餐定在中飯時間段，李國濤一般中午都不回家吃飯，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麽他醉醺醺回了家了，還發酒瘋。

“呦！誰這麽大排場啊！”李國濤湊上桌，指着李沝，“去去去，給我拿雙筷子來！”

在李國濤正途時期，無論他做了多麽過分的事，劉玲都能忍讓，這次他讓女兒難堪也是劉玲第一時間出面解決。

劉玲說，“今天李沝是壽星，你怎麽還讓她給你拿筷子！”随後劉玲走進廚房洗了雙筷子給李國濤。

李國濤接過筷子，眼裏也沒別人，直接朝一盤鲫魚的肚皮夾去，完完整整的一條魚瞬間碎成五馬分屍樣，魚肉味鮮美，李國濤邊嚼邊點評，“不錯不錯，這魚今天做的不錯！”

咽下肉以後，酒精腦子開啓随意采取功能，把劉玲最前頭說出的話拎來挑刺，大男人的口水又厚又臭，洋洋灑灑掉在菜湯中，“壽什麽壽！我還是她老子呢！老子使喚不動她？”

喜怒無常，這詞簡直為李國濤量身定做。

“去！下樓！”他絲毫不顧及李沝的面子，把車鑰匙扔桌上，“李沝去，去我車子後備箱！給我拿外套來！”

“爸，我朋友還在這呢。”

“你兩叫什麽名字啊！”李國濤指着人鼻子問。

左奕說，“叔叔，我叫左奕。”

黃晶說，“我叫黃晶，叔叔。”

李國濤笑着拍桌子，“看看你朋友，一個個多聽話，你呢！我說什麽你都不聽！你像女孩嗎你！”

那會李國濤讓李沝上課外補習班，因為她的數學成績實在太差，可李沝死活不肯讀，讓李國濤生了好大一場氣，兩父女很長一段時間連對視也沒有。

最後這頓飯不了了之，左奕安慰李沝，“你還是聽你爸的話吧。”她和黃晶随意喝了幾口果粒橙，吃了兩口蛋糕就回家了。

從那之後，左奕和李沝依舊會聊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但兩人之間就像有個透明的牆隔着，一隔就是隔到了初三下學期。

左奕決定不上高中了，她話一出，李沝和黃晶瞪大雙眼。

“我想去讀中專。”左奕說。

對成績有自知之明的李沝舉手，“想法一致！”

唯一有不同意見的黃晶說，“你兩再考慮考慮，中專，聽起來就沒高中高級。”

左奕仿佛小大人，“我們不需要高級，我們需要本事，需要以後有很多很多錢，我們能自己買房子，能養寵物，能有一技之長！”

三個女孩最後決定去李沝家用電腦查資料，因為這種問題問家長只有一種答案，滾去上高中，考不上？努力啊！不是還有半個學期嗎！

網絡上的‘大人’則寬容很多，他們的話通通說到左奕心坎。

網絡話術1.中專特別好，讀中專可以學到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網絡話術2.中專特別自由，老師不會像高中老師管那麽嚴，我們宿舍還能養貓呢。網絡話術3.學歷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人有能力，有一技之長，之後還能專升本的，其實跟考高中沒多大區別。

孩子們信以為真，踩進塌天陷阱，摔個半死還遲遲回不過神。

之後三人分道揚镳，黃晶讀了高中，左奕去了外省讀中專，李沝則因為李國濤不讓出省留在煙縣本地讀中專。

李沝原本打算模仿左奕學護理，想着以後見面有話題聊，但她害怕醫院，且弟弟李鳴珂是個學霸，在他的建議下，李沝最終選了平面設計專業。

普通老百姓腳下就沒有一條好走的路，李沝學得苦不堪言，但選了就沒回頭路，特別是她這種不受寵的孩子，李國濤不可能給她退學重選的機會，她也不是鬧騰的性格。

日子就這麽渾渾噩噩混沒了，不知不覺李沝已經是個快成年的人了，在遇見孫蠟年的暑期一但過完，她就要出省實習去。

學校安排的實習任務在兩個城市發生，一是北京，二是深圳。

李沝把這事告訴李國濤後，李國濤只說，我管你去哪，別死在外頭就行。

李沝最終選了深圳，她思考着，深圳和煙縣都屬于南方，最主要的是深圳夏天長，李沝沒幾件過冬的好衣服，而且深圳的實習單位都有宿舍住，但北京需要學生獨立租房。

李國濤雖然會提供生活費，但不多，且李沝每次要的時候他都非常不耐煩，有時還會兇李沝，你媽死了啊，你不會找你媽要啊！

李沝很記仇，她不找劉玲要錢的原因也很久遠，是她邀請左奕來家過生日的那頓飯出了問題。

李沝的生日在過完年後的那段時間裏，年中的剩菜剩飯劉玲怕倒了浪費就拿出來給李沝當生日宴上的飯菜，剩飯剩菜擺擺盤又是好樣子，左奕和黃晶兩個外人看不出來，但李沝一眼就能認出，肘子是初四剩下的，基圍蝦是初五剩下的，黃丫頭是初六剩下的…而李鳴珂的生日永遠去外頭的大酒店過，蛋糕變着花樣買。

不過日子很快就能熬出頭了，李沝把出遠門實習當成救命稻草，哪怕一個月才一千二的工資。小縣城幾乎沒有設計公司，更重要的是李沝不想呆在家，跟李國濤一起生活，整天戰戰兢兢吃米飯。

大城市一定比煙縣自由，李沝幻想着她在大城市的燈紅酒綠肆意橫行，她可以看一看酒吧夜店長什麽樣，可以看一看少年宮或博物館長什麽樣。

她還可以學着化妝，再存些錢買點漂亮的衣服，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買新款的手機，丢掉口袋裏的翻蓋機。

(回憶結束)

“真好啊。”雖然李沝一直想不通她為什麽總是一個人，關于出省的快樂她無人分享，關于出省的忐忑無人給她建議。

光是想想，李沝就緊張到胃痙攣，她突然滑下沙發，嘔吐起來，全身發酸，可就在這種身心疲憊巅峰的時刻，有個聲音從底下傳來，有不等到李沝的回應誓不罷休的霸道。

“李二水下來！我看見龍了！李二水快點下來！”

是孫臘年在樓下蹦着，跳着，喊着，他時不時還捶牆，踢水管，還扔石頭子砸消防梯，鬧出塌天的動靜來吸引李沝，李沝也沒心思去糾結實習的事了，距離實習還有一段時間呢。

很神奇，李沝的胃突然就不疼了，但她腦子疼，被孫臘年煩的。

孫臘年的臉暗在黑夜裏，李沝看不見他的大美顏就沒辦法原諒他的聒噪，李沝下意識抓起一罐多肉砸他，因為知道傷不了孫臘年。

“別煩我！”砰！易拉罐即使裝滿土，從二樓的高度往下摔也會陷破。

“我爸不讓我出門。”李沝伏在水泥杆上說，不屑挑眉，“你自己去看，記得讓龍帶你回家啊。”

“嘿！這姑娘脾氣挺爛啊。”孫臘年盯着地上從罐子裏滾出來的多肉屍體，“南方姑娘不都溫柔似水嗎！您這姑娘名字裏帶兩水居然這種性格，也難怪，您爸那性格怕是對您影響不小！”

李沝笑了笑，回房去，她今夜生不了一點氣。

孫臘年則撿起多肉往口袋裏塞，完事後看不見李沝的影子也依舊大喊，“行，我離開前會來跟你打聲招呼，我不會不告而別！”

他的跑鞋聲很刺耳，夜裏特靜，響在農忙市場狹窄暗長的小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