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人會永遠孤單
沒人會永遠孤單
(接十二章結尾)李國濤的話太刻薄,孫臘年在一旁聽着頭發都炸了起來,他見李沝被罵得毫無動靜,更火大了。
“你也太聽話了吧李二水?沒必要!”孫臘年揮手教她反抗,可李沝一轉頭,留給孫臘年落寞的白眼。
“我個爆脾氣嘿!你兇李二水兇個屁啊!”孫臘年見李沝是扶不上牆的泥,他摔了麻将沖到李國濤跟前。
魂魄生氣,屋子天頂上的燈就爆炸了,有幾塊碎片竟然刺穿了麻将機面,但屋子漆黑,沒人發現。
這下李沝慌張了,她急忙用手勢命令孫臘年停下暴動行為,可燈已經被晃動,裏面積年累月的黑蟲往下掉,全部掉在李國濤腦袋上,密密麻麻,軟軟乎乎。
李國濤是個大膽的,抓了一把頭上的蟲沖外頭去借月光看清,他也顧不得罵女兒了,趕忙去查看電閘,又轉身給供電局打電話,“你們裝的那是電表嗎?就是垃圾!一天到晚電出問題,信不信我投訴你們!”
李沝,“…”
孫臘年,“…”
燈壞得這麽高調,李國濤卻有閑情逸致找人吵架,孫臘年和李沝算是徹底明白了,李國濤純粹是肚子裏憋了一肚子氣,沒事也要找事發出來,跟他講道理,根本講不通。
孫臘年收斂身上怒氣後,李沝扯了扯嘴角,“燈是怎麽回事?你弄的?”
孫臘年眨着個大眼使勁搖頭,“不道啊!”
李沝咬緊後槽牙,“最好跟你沒有關系。”
晚飯是沒法吃了,李沝摸着黑收拾完了桌面,洗完碗就上天臺休息去。
之後就是孫臘年多動症犯了,非要跑去找什麽龍,李沝難得清淨一會,在天臺沙發上睡着了,第二天醒來,李沝在棋牌室打雜,端完十幾個人的茶後又要掃地上數不盡的瓜子殼。
這活也不是完全沒好處,有時候一桌客人打完了牌離開後,李沝去收拾牌桌時會格外注意抽屜,這些牌桌的抽屜都是可拆卸的,底下可能會藏錢,面額不會太大,一般就十塊,二十左右。
李沝撿到後也不同李國濤講,她就自個收着存好用來買部好手機,到時候實習出省,去了深圳,工作也有體面。
但今天運氣一般,沒有客人往麻将機裏掉錢,還有孫臘年一夜未歸。
李沝已經習慣了孫臘年在身邊叽叽喳喳個沒完,真沒了孫臘年煩,她又覺得孤獨寂寞。
李沝收拾完地下室的垃圾,又跑到天臺上收拾垃圾,烈陽高照的天,她活生生把自己洗成了泥人,天臺灰塵太重,她打水提桶累得心髒疼,最後還搬走了黑皮沙發上的多肉罐頭,洗了抹布擦拭黑皮沙發,沙發的縫隙裏也有很多灰塵,平常坐坐沒事,但長期躺着就容易呼吸道肮髒。
哪怕睡這的是個魂魄,李沝準備了大型遮陽傘立在沙發邊,是以前李國濤開奶茶店剩下的。
“其實有沒有傘,風雪也淋濕不了他,太陽也曬不疼他,他還有千裏眼,順風耳,他活得真有意思,他死得也真有意思,命真好啊。”李沝感嘆完後又急匆匆下樓,吃完中飯她還有一堆衣服要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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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牌客們散了,李沝走上天臺,她看見黑沙發上有個東西,很大一坨躺那,走近一看,果然是孫臘年。
李沝語氣裏是忍不住的驚喜,她蹲在沙發邊看着他,小聲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閉着眼,沒有回答。
李沝慢慢靠近看他,他的臉近看更精致,高挺的翹鼻子像動漫人物,濃密的眉頭和睫毛根根分明,嘴巴和皮膚肉粉透亮,全是天生生長,陽光曬在他臉上根本不會把他往幽冥之物聯想。
更主要的是孫臘年可愛,他平常站着跟個巨人一般高,這會躺着縮着,雙手交叉進袖套裏環着胸,下巴颏埋在領子裏,臉頰鼓鼓囊囊的,眉頭緊縮,哀愁的樣子像個貓崽。
李沝輕聲問,“你還沒投胎呢?”
“…”她自個說完這話,立刻回想一番,好硬邦邦,好對不起孫臘年,就在她想起身離開時。
“你以為投胎是想投就能投的啊!”孫臘年閉眼沒睡,他伸手抓住李沝想要離開的小腿攬住抱,委委屈屈訴說昨夜遇見
李沝見怪不怪,南方舞龍是很正常的事,在昨天孫臘年一驚一乍趕去追龍時,李沝十有八九猜到是假龍,她本想安慰孫臘年,伸出摸他腦袋,想了想動作像哄狗,她又收回了手,“呃…”
“啧!你要摸我頭啊?”孫臘年仰頭望李沝。
被猜中心思的李沝吓了一跳,下意識敲了孫臘年腦殼還收回了腿。
“沒有!”李沝背對孫臘年,迅速轉移話題,“你一晚上都在外面看舞龍?”
孫臘年摸摸酸疼腦袋,“怎麽可能,那龍盯久了眼睛賊不舒服,後來我去了酒吧。”
“酒,酒吧?”李沝詫異,她在煙縣生活了十八年也不知道哪裏有酒吧,“你去酒吧幹什麽,你不是去找回北京的方法?”
“怎麽找啊,我就是個無頭蒼蠅到處亂竄。”孫臘年嘆氣,“雖然回北京還是得回,畢竟轉世投胎前我得去見我姥姥最後一面,但我找不到送我來這的龍我怎麽回嘞!既來之則安之!李二水,你們這太落後,酒吧一點不好玩,這兒沒有夜店嗎?”
看孫臘年的臉,就應該能猜到他挺會玩,可玩樂,是李沝最不會的功課,數學她勉強能考個位數,關于潮流,她直接負分。
“我是土狗。”李沝說。
孫臘年笑,“你長這麽大不會連清吧都沒去過吧!”
李沝繼續沉默,孫臘年立刻懂了。
“想去嗎?”孫臘年站起來,貼着李沝的背問。
李沝搖搖頭,可過了一會她又點頭。
“我帶你去呗!”孫臘年提議,“呆着也是無聊,正好讓我熟悉熟悉縣城,就當投胎前旅個游,要是我喜歡上這兒我以後就投這的胎!”
這想法可不得了,在大城市生活過還能想成為小城市的人?李沝不理解,撕着手指倒刺說,“別,小地方跟沒勁的。而且我爸知道了會罵我,那種地方不是學生應該去的。”
“嘛呢!那麽聽話,咱偷偷去,別讓你爸知道不就行了。”孫臘年慫恿她,還故意激将法,“你這種乖乖女,一看就是沒有叛逆期就成年了,太無趣喽!”
李沝聳肩,“我同學經常說我無趣,你別想激怒我。”
雙方互相看透,似笑非笑對視着。
孫臘年舉手投降狀,“行吧行吧,我實話跟你說,其實昨夜裏我在酒吧碰見個事需要你幫忙。”
李沝疑惑,她一職高學生能幫酒吧的什麽忙?
孫臘年:“昨夜裏,我在酒吧看見一女孩被人性騷擾,但酒吧燈光昏暗,碰巧監控還壞了,她就算是報警也沒有證據,結果還被騷擾她的男人扇了巴掌。”
回憶起昨天的事,孫臘年眉頭緊皺,“主要我還聽見他們說會去找她麻煩,可能還會強…”
話到關鍵時刻蠻露骨,孫臘年急忙剎車,閉口不言。
李沝反倒臉不紅催着他快說,她成年了,不再是當初因為經血而羞澀的女孩。
孫臘年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還是沒對李沝說出那個詞,“我是想着,要不咱們提前去把她帶走,讓她避免這一災。”
李沝問,“怎麽做,你知道她叫什麽嗎?”
“好像叫什麽,什麽黃晶?”
“黃晶!”李沝瞪大眼喊,不經過大腦的思考,喉結裏又響起嗡嗡嗡。
孫臘年被她的激動吓了一大跳,“嘛呢嘛呢,我就是覺得吧,你也是女孩,去做這事也有點危險,其實這事只交給我做就好,但是我現在的能力不太行。”
救完水裏的人,他又要救酒吧裏的人,李沝在敬佩他的同時又感嘆,“你做人真累。”
孫臘年的理解可不一樣,他雙手叉腰,“我覺得做人很好,能吃美食能看美景,還有暖暖的太陽曬!你真不知道做鬼的苦,我每天像活在冰窖裏。”
李沝指着沙發,“以後你睡這,是不是更冷啊。”
黑沙發在天臺露天。
确定住所後,孫臘年半天講不出話。
李沝打破僵局,“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讓你睡這嗎?”
孫臘年嗤笑,“需要問嗎,你家地下室那環境,真有我住的地?鬼才不喜歡潮濕的廁所,廢棄的學校和荒蕪的工廠什麽的,我們喜歡暖乎乎的太陽。”
睡高處,起碼不會太潮,每天白天,睜開眼就能見太陽。
只不過讓孫師傅睡天臺是有條件的,他指着李沝,“我需要一套厚被子!而且說什麽也不能聽你爸的話,好端端一姑娘家整天關在又潮又臭的地下室熏着都要爛掉,好姑娘得見太陽!明天白天我們就救人去!晚上去肯定來不贏。”
“我家沒有多餘的被子給你,想要被子,只能白天去市場買新的。”
“也好,那就晚上救人。”
咦?變化這麽快。
孫臘年也挺喜怒無常,不過為什麽好接受呢,李沝想不通,她忽然看見眼前空中出現一道牆,是老樓道的镂空窗,以往她透過那些個洞看底下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擡頭望她,知道她孤零零站那,而現在有個魂魄會擡頭望她,還樂呵呵向她招手,希望她下樓去,去見一見明天的太陽。
好,沒人會永遠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