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分離總猝不及防

分離總猝不及防

李沝在街上轉悠了一夜,花季少女難免碰到歹毒色狼,幸好她身邊有孫臘年,色狼一旦靠近李沝,孫臘年就警覺起來,怒氣炸了街邊路燈,玻璃碎片直插人臉頰,疼得色狼們嗷嗷叫,李沝再裝模作樣揮動雙手,仿佛那些碎玻璃由她操控。

“鬼啊啊啊啊!”色狼們落荒而逃,李沝和孫臘年哈哈大笑。

平靜之後,李沝說,“我們得找個住的地方,可我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即使這樣,你也要跟着我嗎?”

她突如其來的趕鬼操作讓孫臘年很不解,敲敲腦袋的孫臘年喊,“我不舒服!你也不管我嗎!居然還要趕我走?你是不是嫌我沒用只會炸燈泡!”

李沝笑,“我沒有。”她轉頭安慰他,“好好好,留在我身邊,留在我身邊。”

這話一放,孫臘年因為寒冷而強忍的哆嗦再也藏不住了,他貼緊李沝背部全都抖她身上,下巴抵在李沝腦門上,牙齒打架,“呃呃呃呃呃,我真的好冷好冷李二水……”

夜裏,背上趴着個鬼,李沝也覺得背後一涼,但還好是她認識的鬼,她不能驅邪反而要幫他驅寒,找避難所吧,她正好也需要。

李沝說,“我可以去的地方并不多,學校宿舍不行,我是走讀生,學校沒有我的床位,鄉下爺爺家也不行,我前一段時間剛惹爺爺生氣,我媽那,好像也不行,她很久沒管我了,她給我做的生日飯,都是剩菜剩飯。”

“她是你親生老媽嗎?”孫臘年生前家庭幸福,理解不了李國濤,更理解不了劉玲,他摸摸李沝腦袋,“聽起來你像撿來的孩子。”

“不是的…”李沝欲言又止,想起來一些事,“是因為我對她一點也不好,她放棄我,是我活該。”

(回憶)

很少一段時間裏,李沝都不喜歡劉玲,因為李國濤總罵她賤人,說她濃妝淡抹去勾引外面的男人。

有一回劉玲開着小電車送李沝去學校,她化着精致的妝容,穿着青花瓷連衣裙。

學校門口有個長長的坡,小電車的電頻一直是半壞不靈的,架着一個女人還行,再帶上李沝,上坡就成了一件很艱難的事。

車子卡在半山腰,上不去,所有的學生向母女倆投來異樣的眼光,李沝覺得尴尬,大罵道,“早換了電頻不就沒這麽多事嗎!你每天除了化妝,弄你那沒幾根毛的頭發你整天都在幹嘛!”

劉玲被女兒吼完站不住腳,直接倒下,小電車壓着她的腿,李沝因為坐在後座,腿又瘦,很快就抽身了。

李沝冷眼旁觀劉玲一個人扶着車子起來,周圍學生反而熱心腸幫忙。

可越多同齡人聚過來,李沝越覺得丢人,她白眼完劉玲,徑直走掉,最後學着李國濤的口氣,“賤人。”

劉玲望着女兒離開的背影,心如刀割,可這樣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劉玲跟李國濤吵架,被李國濤砸傷了腦袋,傷口血嘩啦的,她也沒去醫院,就在家裏用紅藥水消下毒,但因為傷口的位置在側面,她一個人不好弄,想要叫李沝幫忙。

李沝搖頭抗拒,還學着李國濤的樣子,“滾。”

劉玲從沒說過以後我跟你爸離婚你跟誰這樣的話題,但她卻是真到了那步能放下李沝的人。

後來劉玲跟李國濤抱怨,“李沝從不親我,我親她,她就推開我的嘴,我抱她一塊睡,她就踢我肚子,讓我下床,她跟她弟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她弟不抱我睡不着覺,你讓我選誰!你讓我能選誰!”

(回憶結束)

“我不是個好東西。”李沝望着孫臘年,“撿你回來,我真的只把你當成東西。”

她突然有了目标,大步返回走,“所以我給你挑的地方,別挑剔。”

那條路是回‘國濤家具城’的路,孫臘年還以為她窩囊勁又犯了準備回家,結果她帶着他站在‘李紅豆工作室’前。

“住這?”孫臘年疑惑,“你是不是忘了,她這就是個破爛窩,與其住這,我不如上你家天臺睡沙發,反正你爸看不見我。”

李沝斜眼瞪人,沒搭理孫臘年,徑直走了進去,因為她相信孫臘年一定會跟着自己,哪怕天臺的黑沙發确實比這裏的破床板舒服。

果然孫臘年跟着她進來了,只不過兩人同時感到奇怪,房子空蕩蕩的,沒有李紅豆。

李紅豆去了哪裏?這種異世界的事情還得求助孫臘年,李沝問他,“怎麽回事?豆姐怎麽不在了?”

孫臘年靠在門邊,臉色發白,“可能她已經走了,反正我感應不到她的存在。”

“走是什麽意思?”李沝說。

“魂魄完成執念就會去轉世投胎,完成下一世的任務。”孫臘年也不太清楚,他依靠着直覺猜,“她生前是化妝師,也許她的執念就是給客人再畫一次妝吧,蠻好的,起碼不是為了男人。”

白天下午,李沝和李紅豆之間的對話,孫臘年全部都偷聽到,他說,“生前為了男人死,死後才知道要為自己活,你看有鬼怪的世界多浪漫,讓死都變得沒那麽可怕了,其實我不覺得她自殺是大罪,頂多算小罪,在便利店偷跟鉛筆一樣,有些人想擁有一丁點最基礎的東西,卻非常無能為力。”

“嗯的,只是想要被在乎而已。”李沝好奇問,“你說,她下一世還會做人嗎?”

“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孫臘年頂着極酸的腹部絞痛,聲音沙啞,“像她那種性格的人,我覺得不太可能會做人了,那麽自由,可能會去做老鷹吧,或者沙子,又或者流浪貓,還有可能,山烏龜。”

“烏龜?”李沝搖頭,“她那種火辣辣的個性怎麽可能做烏龜。”

“山烏龜不是真的烏龜,是這棟房子上,窗戶上的那些爬藤。”

孫臘年頭埋在膝蓋裏,李沝還沒注意到他的疼,只被他說的山烏龜吸引到了,李沝沖去外頭望着山烏龜,這些巨大蓬勃的植物把樓前後左右全部爬滿。

李沝嗤笑,“這種攀附的植物,還是不要做了,根本就不自由。”

孫臘年卻有不一樣的見解,“藤條可以攀附,但葉子需要自己長。”然後他就暈倒在地,李沝終于發現了他身體不舒服。

養孫臘年特別容易,他不用吃飯上衛生間,也不會出汗有異味,唯一的問題就是怕冷,李沝本來想找李紅豆問問房間裏有沒有保暖的物件,可爬上爬下兩回廢棄樓房她真的再也沒有找到李紅豆。

李紅豆離開了,雖然兩人認識不久,可分離來得太猝不及防,李沝心頭不是滋味。

夜裏太涼太涼,李沝摟着孫臘年睡。普通男女在一張床上擁抱就是有點關系了,但李沝和孫臘年抱起來的關系就像人和被子,人和席子,李沝作為活人,有陽氣,死在在冬季冰河中的孫臘年抱她像抱救命稻草,眉間的冰碴會慢慢消融,而李沝抱孫臘年則像抱着涼爽空調,在三十多度的八月,睡起來不要太舒服。

緊緊相貼,卻沒有一絲□□氛圍,十八歲的孫臘年只會想着要怎樣再暖和一些,可以不再哆嗦,而十八歲的李沝會想着以後怎麽活下去,努力不攀附任何人。

冷不丁的,孫臘年在李沝懷中仰頭問,“李二水,我的蛋糕!”

再冷也阻擋不了他對吃的向往。

蛋糕放在‘國濤家具城’,李沝不可能回去拿,她撫着孫臘年的肩,答應他,“下回,下回我給你買一個八寸的大蛋糕。”

孫臘年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鬧騰,“那你答應給我買的毯子什麽時候買啊,光是被你抱着,我還是覺得冷。”

他總喊着要毯子,李沝不耐煩問,“那你的執念是不是擁有一床毯子?”

這算提醒了孫臘年,他喊,“對啊李二水,你說我的執念會不會是擁有一條毯子!我總是想着冷,也找不到回北京的方法!說不定我回北京的方法是坐毯子飛回北京,你有沒有看過阿拉丁神燈,飛天魔毯!”

孫臘年比外表看起來幼稚,但蠻可愛,李沝笑出聲後,發呆思考,經過李紅豆消失一事後,她對于孫臘年的存在有些恍惚,她總覺得懷裏抱着的他根本就抱不住,魂魄們就像她經歷過的親情友情一樣,注定要消失分離,分離是一件特別難學的課題,不管經歷了多少次失敗,還是會難受。

李沝不敢想象孫臘年離開自己,她只能嘴硬否認孫臘年的猜想,并暗自發誓不會給他買什麽毯子,“你三歲小孩,還信那些?你不是北京人嗎?你還住胡同,姥姥都能開保時捷,你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你會執着于一條來自縣城的,還是菜市場裏的破毯子?你是瘋了嗎!”

孫臘年覺得李沝說的有些道理,在她懷裏蹭了蹭。可他身體很疼,即使被李沝抱着,暖和了。

他總想着是不是水土不服,離開煙縣就好,所以他還是問了,“李二水,可毯子也不貴,你就快給我買個毯子試驗試驗!就一百來塊。”

這時候李沝肚子咕咕響,她不意思笑着說,“我口袋裏,一塊錢也沒有了。”

“啊!”孫臘年歪頭,“一塊錢都沒有你就敢跟你爸吵?你還想不想出省實習離開這裏,我以為你多多少少會有些存款才敢大鬧一場!”

言裏言外,她李沝還是只能靠李國濤,李沝生氣了,覺得孫臘年跟左奕黃晶是一夥的,她推開孫臘年,不給他一點溫暖,“天地這麽大,我有手有腳我餓不死,你為什麽也會覺得我不行呢,我肚子再餓我也沒跟狗一塊搶吃的,我就算什麽也沒有我也不會像她們一樣去找男人要錢!而你憑什麽這麽理直氣壯找我要東西,你跟我什麽關系?你算是我養的一個鬼而已,人人都說養小鬼會走運,為什麽我遇見你一件事比一件事倒黴。”

開始了,分離的焦慮,李沝意識到了恐懼,索性她就先比對方離開。

孫臘年急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害怕你出事!”

“我能出什麽事,我誰也不認識。”

李紅豆的工作室,李沝也呆不下去了,她這人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孫臘年想跟上去,但腿怎麽也動不了,像被鋼釘釘在了床上。

外頭天氣一片陰藍,李沝孤零零走在路上,自問自答,“你說,他的執念到底是什麽?不管是什麽,他好想走,想離開你。”

李沝深吸一口氣,找了個公園的長板凳坐一夜,她時不時就擡頭望,總以為孫臘年會追出來,結果沒有,這時候她斷定了,只要自己無理取鬧,孫臘年果然就會像朋友和親人一樣輕易的放棄她,孫臘年又有什麽特別的嗎?他不過是一個曾經的活人而已。

這個世界果然沒有救贖,如果抱着被他人救贖的想法,就會死翹翹。

白天一亮,李沝就準備找工作,可她沒有學歷,小縣城的工種少的可憐,她唯一的優勢是十八歲了,起碼不是童工。

可李沝又特別害怕找工作跟人交談,她要是有跟人交談的能力,之前就不會找到李紅豆幫她化妝了。

但沒辦法,路已經被她自己走死了,現在硬着頭皮也要上。

開店的老板們個個都是精明的,稍微對上李沝眉眼,就知道李沝有多少能力。

賣早餐的老板提供不了宿舍讓李沝住,最後他讓李沝別擋道,奶茶店的老板嫌棄李沝不愛講話,也讓她去別處找,李沝又找了一些五金店,水果店,老板都說人滿了或者她是女孩做不了髒活累活。

找工作,哪怕是做最簡單的苦力活,對李沝來說都非常困難,李沝蹲地上想了想,最後決定找專業對口的活,廣告小店。

廣告的老板跟早餐店老板一樣,提供不了住宿單位,且要李沝提供身份證複印件。

李沝渾身上下除了避體衣服,什麽也沒有,老男人罵李沝逗他玩,還罵道,“乞丐吧你,滾一邊去!”

一天下來,李沝沒吃任何東西,她臉色蠟黃,拖沓腳步回了公園,她坐在長椅子上看路邊流浪狗啃包子,頓時就委屈起來,“狗都有得吃!”

稍微掉了兩滴眼淚的李沝感嘆家人的區別對待,難怪李鳴珂要去德國讀書,沒有好的學歷,人很難立足社會之中。

或許孫臘年能開導開導她,他總是格外樂觀,李沝想去攀附他了,想找他聊天,可她已經找不到他了,買再多的巧克力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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