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雪

暴雪

無論事情傳得多離譜，劇組仍然照舊開工，只是這一天，并不如往常一般，就在鎮上附近搭好的大棚還有景色前拍，而是大車小車的，上了更遠更陡的山路。

臨行前，鵝毛大雪紛飛，趙錦威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他等待的那場雪，終于來了。

一行車自山腳沿着環山公路往上走，彎彎繞繞，前進緩慢，不少人已經開始暈車了。

往外一看，左邊是靠着山體，右側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深崖，看着便兇險至極、

溫桐嘴裏含着糖，給車上其他人也遞了，戴上耳機靠在車廂內壁補眠，今天溫桓他們要回去，早上送他，起得很早。

外面的雪下得越發大了，待到車子到了地方停下來，溫桐被趙西叫醒，說已經到了。

下車一看，外面果然是一個天然冰谷一般，四周都是寒風雪花，天然成型，仿佛劇本裏頭的景色成真了。

而這一場戲，劇本非常簡單，但是極為重要，雪無心在這一場戲中，失去了她最後一個朋友，這是讓她帶着這片廢土殺上極樂之境的重要推手。

廢土，毫無疑問是被放棄廢棄的土地，可在這裏，生活着一群人，一群被抛棄了的人。

他們靠着廢土上殘存的資源度日，他們互相劫掠，互相敵對，從對方手裏搶奪能活命的資源。

雪無心的出現，打破了這片廢土的平衡，她強悍得不像是廢土的人，可當來自極樂之境之人，像捏死一只螞蟻一般捏死了她最後一個朋友，雪無心最後一點安居之心，也被捏碎了。

車一停下，工作人員迅速布景，趁着雪勢正大，幾乎是瞬間，背景便換了一個樣子。

溫桐在一邊換衣服，妝已經換好了，她閉着眼，在醞釀情緒，眼睛都是紅的，紅血色爬滿了整個眼球。

等到趙錦威拿着一個喇叭通知可以開始準備了，溫桐舉着沾滿血跡的手臂，往外走，因為廢土設定燥熱，所以她在大雪之中也只能身穿無袖背心，露出一條原本的手臂還有已經機械化的手臂。

正常那邊的肩膀上有一朵花的紋身，聽人說，那叫玫瑰，是舊世界中，最美的一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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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無心出現了，漫天大雪，四周的一切迅速被雪覆蓋住，雪無心的肩上頭上也落滿了雪花，甚至都沒來得及化掉。

對面早有人在等她，不懷好意都寫在臉上，手裏拿着不可能出現在廢土的熱武器，腳底下躺着個人，地上那層薄薄的雪上面，滿是鮮紅的血液，雪無心甚至能聞到那陣刺鼻的血腥味。

仿佛她又回到那個籠子當中，周圍全是尖銳的刺，只要一動，刺便會紮進她的身體，鮮血淋漓。

地上的人毫無半點聲息，雪無心眼睛更紅了：“你們，找死麽？”

明琛等待的時候，一直在不停地看時間，周萬買票的時候太晚，已經沒有了直達的機票，只能到其他城市轉機，此時此刻，他心中急切。

這一晚上他都難以入眠，只要一閉眼，就能看到溫桐渾身青紫，瞳孔散了的樣子，就那樣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說，你來晚啦！

明琛的心髒像是被攥緊了一樣難受，已經分不清是在夢裏跟溫桐通感的原因還是他發自內心地因為溫桐有可能要死去的消息而難受的原因。

他滿臉的急色，都被周萬看在眼裏，一直在看他們那趟航班的起飛信息。

終于，十五分鐘後，明琛迅速趕去上飛機，一路腳步急促，眼裏什麽都看不見，直到透過窗外看到厚白的雲層，确認已經升空，心內才稍安。

夢裏那副景象是天黑時分，現在還是早上，如果他一路趕過去，一定可以在事情發生之前，把溫桐安全帶下山。

打開手機，他盯着對面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我跟趙導提過了，他堅持不肯下山，他說這場戲要在雪最大的時候上山拍，拍完會很快趕下山的，現在一切都很正常了，應該沒問題的，老板不用太擔心。”

頭像是一只小狗，腦袋上戴了一只粉色蝴蝶結發卡，在陽光下，坐在綠色的草坪裏很開心。

另一頭，溫桐還在休息，拿起手機，點亮的時候才發現壁紙是一只小狗，這才意識到她拿錯手機了，這應該是趙西的手機。

說着立刻跟趙西換過來，随口問道：“你微信頭像上這只小狗跟你壁紙上的一樣诶，是你養的小狗嗎？”

趙西點頭：“是，從小養的，很乖的小狗，叫奶糕。”

溫桐投去羨慕的眼神：“等我工作不那麽忙了我也要養小狗。”

趙西用力點頭：“小狗是世界上最治愈的小動物！”

休息了幾次，溫桐有點累，這場非常需要體力，情緒也很高漲，但是又不能表現得太高漲，只能壓抑着這種席卷全身的痛苦，然後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做到這種地步，非常累。溫桐已經沒看手機了，一直在閉着眼休息，希望一開拍就能回到戲裏的狀态。

明瑜走過來，渾身都是血，眼睛已經哭紅了，她今天的戲份就是在那些喽啰腳下躺着，半死不活，所以輕松一些，過來是給溫桐帶了眼藥水過來。

“剛才你眼睛全紅了，滴一點吧，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溫桐确實眼睛有點難受，剛才似乎進了點沙子，眼淚雖然将沙子沖出來了，但還是有異物感，一直難受着。

滴了眼藥水，溫桐閉上眼睛，眼淚又滑下來。

那邊趙錦威拿了大喇叭喊了開工：“早點拍完早點結束，一會兒風雪太大了不好下山！大家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要搞完了！”

溫桐抹掉臉頰上的眼淚，回到鏡頭前，任由身邊的工作人員給她加上吊威亞，只一睜眼，又變回了雪無心的氣質，眼神憤恨盯着那幾個擁有熱武器的人。

手裏的短刀登時亮出來，尖銳锃亮，她啞着聲音道：“放開她！”

對面的人只是笑，手腳動作卻愈發嚣張，直接一腳踩在渾身是血的玲珑心髒處，用力一碾。

玲珑心髒是機械心髒，靠着那點電量死死撐着，這一動作下，整個人暴起，脖子上的青筋炸出來，眼睛用力睜大，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雪無心動了，以一種快出殘影的速度，手裏短刀在那人脖頸間劃過，直接将那人的頭割了下來，随即雙腳同時攻擊，一腳一個，将人踹開，這才将玲珑扶起來，小心翼翼地往她身上注入了一種營養液，又将心髒處的碎片一一撿起，小心地把那顆心髒裹起來，放回到玲珑的胸腔當中。

她起身，手裏的短刀還在往下滴血，目光如炬地看向那幾個目露震驚之色的人，正要動手。

“咔！”趙錦威突然喊了一聲，溫桐立刻出戲，握着短刀轉過身，發現原來是身後的明瑜被嗆住了，嘴裏留的血太多了，一不小心嗆進了喉嚨裏。

溫桐立刻将人扶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明瑜臉都咳紅了，這才恢複過來。

而後立刻開拍，接上了那一幕。因為天氣太過寒冷，所有演員裏面都穿了一層肉色保暖衣，只是溫桐的袖子被剪了一只，因為太假了，看起來效果很差。

為了更好的呈現，只能剪掉一只，拍攝時間也很短，幾乎是拍一會兒就得用毯子将溫桐裹起來，為了防風，劇組用了油布将周圍一大片的環境全部圍了起來，帶了發電機，将空調對着人吹，但又不能吹化掉山壁上的冰。

明琛下飛機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半，車是周萬早就聯系好的。但是外面的天色，并不容樂觀。

司機打開了廣播，裏面正在插播天氣，暴雪兩個字在明琛耳朵裏格外明顯，他抓緊了衣袖，對司機說：“你好，能再快點兒嗎？”

發出去的信息每一條都有回音，趙西都是秒回，只是，明明沒有失去聯系，但只要沒有見到那個人，明琛內心就充滿了不安。

外面在下雪，車裏開了空調，雪花在車窗上落了一會兒便化作水珠流了下去，天色越來越暗了，他的心就如同這輛奔波的汽車一般，上上下下，全然不受控制。

指尖微微顫抖，仿佛那種冷到骨頭縫裏的感覺再一次萦繞全身，他不敢閉上眼睛去看溫桐在他夢裏死去的樣子，只是盯着前方，盯着前面越來越接近的終點，心跳得極快。

這下子，仿佛有什麽種子由他心底起，跟随他的血液，于他全身各處紮根，發芽，幾乎要撐破了他的血管，破土而出。

這時候，昨天的直播又被扒出來，因為溫桓喊姐姐的事，他的粉絲震驚于他和溫桐的關系，一邊不敢置信一邊認為溫桐完全是在借由溫桓來蹭取熱度奶廢土之聲這部劇，畢竟一開始是真糊。

吵嚷之中，營銷號忽然得了一個大料，紛紛帶上話題自由發揮，無一例外，用的都是那張宋連翊和溫桐在酒店天臺聊天的照片。

而因為天太過黑，周圍甚至沒有路燈，兩人的手臂靠得極近，所以，宋連翊手裏夾着的那支煙，遠遠看着，像是溫桐夾着的。

只醞釀了一小段時間，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指責，宋連翊完全像是沒有出現一般，只有溫桐，和那支煙，仿佛犯了什麽不容原諒的大錯，一個個恨不得生食其肉，飲其血。

終于，明琛到了鎮上，像劇組的留守人員要了一輛越野車，便上了山，路上雪勢并沒有加大，反而停了一段時間，厚厚的雲層散開，露出遮擋了許久的太陽，溫暖的陽光照在明琛臉上卻不見帶來熱度，只有無盡的寒冷。

直到到了那處天然冰谷之中，見到那個于雪地中，也只穿着短袖背心的人，雖然對着空調暖氣在吹，但這麽遠都能看出來她顫抖的身形，一直在嗓子眼附近狂跳的心髒終于漸漸回落，他狠狠抹了一把臉，停好車，下去。

正好遇見劇組收工，趙錦威拿着喇叭，表情顯得極為放松，這場戲拍得很合他心意，所以現在心情很不錯：“明總，您怎麽親自過來了？”

明琛按下快得不行的心跳，沒有回答，只是問道：“這裏的戲份拍完了？可以下山了嗎？”

趙錦威連連點頭：“當然可以！已經結束了，等收拾完，就可以下山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明琛點點頭，往裏面走，溫桐剛已經在外面披上了厚羽絨服外套，抱着一個保溫杯，妝都來不及卸了。

眼看着雪又開始下了，明明還是中午，天色卻漸漸暗下來，所以立刻下山才是正經。

十五分鐘後，所有人集合下山，因為明琛開了一輛車上來，明瑜原本要坐的，但是車上換了皮質的座椅，有股味道，明瑜不太受得了，跟溫桐換了車坐，所以最後明琛車上就只有溫桐和他兩個人。

看到明瑜擠上了許一鳴在的車，溫桐很難不懷疑，她是故意的。

下山途中，雪下得更大了，風也越來越大，車速不得不一放再放，天色沉下來，開着霧燈和大燈，能見度依然很低，在這樣的盤山公路上不能停車，明琛控制着車速往前開。

一邊的溫桐拿着保溫杯靠在車座上，有點困，但明琛一個人開車，她這麽睡着好像也不太禮貌，所以一直強撐着眼皮不讓它合上。

明琛看了幾秒她的狀态，道：“很累嗎？”

溫桐擡眼，看到前方暗色之下，飄揚的雪花，點頭：“有一點。”

“明老師怎麽忽然過來了？”

“有點事情順便過來，你累了可以先休息。”明琛正視前方道，全然不提他一路緊趕慢趕，一夜未眠，此刻仍然聚精會神。

明琛開車很穩，一點都不晃，但是山路九拐十八彎，溫桐逐漸開始頭暈。

明琛有意與前方車輛拉開距離，天越來越黑了，雪鋪天蓋地地下，山路上已經積上了薄薄一層雪，又很快被車輪碾去。

忽然，山坡之上，一顆巨石滾落，發出巨大的響聲，明琛意識到不對，想要躲開，油門剛一踩，前面卻也接連滾落巨石，太過密集，車子沒能避開，直接被巨石帶來的巨大沖力改變了方向，車頭朝着護欄撞去，直接破開護欄，從山崖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