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求生

求生

車子迅速往下俯沖,已然失控,而車頭沖向的,是一片巨石,如果車身撞上那片巨石,定然粉身碎骨,而他的眼前是已經撐開的氣囊,眼前景象一陣劇烈的晃動。

明琛當機立斷,解開安全帶要跳車,然而往側邊的溫桐看過去時,他的心涼了半截——溫桐額頭上全是血,人已經暈了過去。

那一秒當中,明琛想到了很多的事情,眼前的安全氣囊遮擋了大部分的視線,但是疾速下降讓他不得不保持清醒,方向盤已經卡住動不了了,他去踩剎車,也沒有反應。

越來越接近巨石了,明琛大半個身體探到溫桐身邊,試圖叫醒她,手拼命地拽那卡住了的安全帶。

“溫桐!醒醒!溫桐!”

一聲又一聲,溫桐的頭緩緩動了一下,明琛大喜,更為大聲地呼喚她的名字,手裏動作也在繼續。

就在安全帶被解開的那一瞬間,明琛用力将溫桐拉到自己身側,打開車門,兩人一同往車外滾了下去,避開了那一堆巨石。

三秒不到,只聽見一聲巨響,那輛車重重撞上了石碓,玻璃全部粉碎,車頭猛地撞得凹了進去,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有人在裏面,會變成什麽樣子。

兩人看不見,也無法回頭。

順着滾了下去,兩人很快到了山谷裏,撞上一處幹涸了的河床,到處是尖銳的石頭。

明琛一直将溫桐護在懷裏,滾進河床的時候,大腿處紮進了什麽尖銳的東西,劇痛之下,暈了過去。

溫桐是被一點臉上的溫熱給喚醒的,她睜開眼睛,眼皮幾乎要被這冰雪給凍住,只是,眼前出現的一雙翠綠的眼睛,讓她頓時一驚,震驚之下,思緒立刻回籠——

在她的眼前,站着一頭毛色雪白的狼。

這頭雪狼眼神犀利,看向溫桐的時候,卻像是在說話,見溫桐半天未動,它便又上前咬住溫桐的衣擺,而後松開,眼睛朝一個方向望去,看起來并沒有要傷害他們的意思。

溫桐意識到它在指路,頭還是暈的,而在他身邊躺着的明琛滿身冰涼,她用盡力氣爬起來,啞聲說話:“你是在給我指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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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見的,雪狼竟然點了點頭,翠綠的眸子裏竟然帶了點,不耐煩?

只這一系列動作便已經是頭痛欲裂,溫桐猛然站起來,又因為眩暈而半跪下去,好半天,才緩過來,溫桐慢慢站起身。

朝着雪狼看去的方向,遠遠看了眼,那邊似乎有個黑漆漆的山洞,當下便蹲在明琛身側,查看明琛大腿處流血的傷口,因為受傷,溫桐完全沒辦法将明琛扛起來,只有雙手穿過明琛的腋下将人拉着走。

用力之下,額頭上又有溫熱的血流出來,溫桐絲毫沒有停下。

雪狼就跟在她身側,時不時幫她處理掉路中間的石頭。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溫桐才将明琛挪到這山洞口,自己也失了力氣,摔倒在地,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明琛拖進去。

內裏沒了風雪,算不上溫暖,但也比外面好許多。看着明琛逐漸青紫的臉色,溫桐知曉自己大約也好不到哪兒去,環視一圈,雖然很暗,但是能看到一堆稻草在靠着洞口的角落,溫桐抖着腿将人放上去,直接靠在明琛旁邊坐下來。

雪狼也跟着進來。直到看見溫桐将明琛安置好,雪狼才走上前,一邊拉着溫桐一邊往一個方向走,也許是見到了溫桐滿頭的血,動作很輕柔。

看起來像是對這個山洞的環境很熟悉。溫桐扶着牆壁緩緩移動,見到了多年前的火柴還有煤油燈。

她抖着手點亮了那盞煤油燈,然後拎着走到明琛身旁,一瘸一拐的,小心地在燈旁邊,一點一點扒開明琛身上帶血的衣料,傷口很深,仍然在滲血,剛才進來的路上都還留着血跡。

溫桐手上都沾滿了血,四處看了一圈,然後從牆上找到了一把砍刀,将明琛的襯衫割開成布條,小心翼翼地把那個血口包紮好,血漸漸止住了。

做完這一切,溫桐已經精疲力盡,她淺淺松了口氣,将稻草蓋了一些在明琛身上,因為他身上很冷。

這才擡頭觀察四周的環境,這裏很明顯,是曾經有人住過的痕跡,牆上挂着不少工具,甚至還有一把弓,雪狼蹲在她身邊看着她,一直都沒出聲,仿佛只是怕他們死在這裏。

溫桐将煤油燈放回原來的位置,這次溫桐看清了,那處牆壁上有一個被挖出來的洞,下面是鑿平了的,應當是原主人專程用來放燈的。

可剛放回去,溫桐腳下一軟,人也摔了下去,一睜眼,眼前就開始劇烈地晃動,像是整個山洞的頂端都在動,劇烈地頭暈讓她想起上次耳石症犯了的感覺。

真是該死,好死不死這時候犯病,她掙紮着想爬起來,卻因為頭暈得過分,胃裏一陣翻湧,可卻什麽都吐不出來,因為她很久沒吃東西了。

不敢再睜眼,她閉上眼睛,就那麽趴着,頭上的傷口也開始隐隐作痛。

溫桐不禁開始想,如果真的就這麽死在這裏,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

雪狼見她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上前溫柔地在她臉頰上蹭了蹭,然後跑了出去。

溫桐很快失去了意識,不知道是累得昏過去還是失血太多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上被什麽液體滴了進去,黏糊糊的,再用力撐開眼皮,只見眼前有一朵潔白漂亮的花,不知道是什麽名字,但是是雪狼叼着的。

不遠處,明琛咳嗽了一聲,似乎是醒了。

溫桐還是暈,但勉強能動了,緩慢地坐起來,接過雪狼嘴裏的花,問道:“這是可以吃的嗎?”聲音很虛弱,其實她已經快要再次倒下去了。

雪狼沖着她點頭,并示意她快點吃下去。

“溫桐?”明琛喚道。

溫桐只能摸着牆壁走過去,在明琛旁邊的稻草堆坐下,手裏拿着的冰涼的植物,分成兩半,一半塞進明琛嘴裏,一半自己吃了下去。

味道并不算好,澀,還有一股酸味,但好歹是能吃的,着雪狼通人性,不知道是什麽人養過的,但應該不會害他們。溫桐強迫自己咽下去,然後去看明琛。

明琛确實已經醒了,但面色唇色都極為蒼白,顯得非常虛弱,他眼睛微睜,看着溫桐,眼裏很擔心:“你還好嗎?”

“我沒事,但你傷得很重,不疼嗎?”溫桐上前摸了下他額頭,還好,暫時還沒發燒,但她沒察覺自己嗓子已經啞了。

松開手時,明琛則擡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明琛手掌冰涼,只掌心有點溫度,他擡眸緊緊盯着溫桐的額頭:“你頭上,受傷了。”

溫桐摸了一把,有血,但是已經止住了,只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她也還是暈的。也沒松開明琛的手,只是靠坐在他身側,閉上眼睛道:“我頭暈,別動。”

明琛也沒松開手,只是低低咳嗽了兩聲,問道:“是耳石症犯了嗎?”

溫桐低聲嗯了一句。

兩人都沒出聲,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桐忽然睜眼,眼前雖然還暈,但是已經沒有想吐的感覺了。這奇花果然有奇效。

明琛的傷口也沒有再流血了,溫桐松了口氣。靠回牆壁上,胳膊和明琛緊貼着,道:“血止住了,就看他們什麽時候找過來了。”

明琛看着精神也好了很多,他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還在,雖然表外層的玻璃已經徹底碎了,但是指針還在走,他看了一會兒,道:“看時間,應該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了,我們摔下來快六個小時了。”

溫桐還是頭暈,靠在牆上并不睜眼,只嗯了聲,然後又道:“他們會很快發現我們不見,然後回來救我們的,你傷口還疼嗎?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明琛體力不支,于是低聲嗯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

山洞內寂靜無聲,雪狼則坐在他們身邊,兩只眼睛翠亮得盯着外面,溫桐忍着頭暈,靠着牆壁沒動。

良久,溫桐又睜開眼睛,她睡不着,體內一股燥熱,不知是不是剛才那朵花的緣故。

她轉了個身,一時間忘記了頭上的傷口,碰到了,頓時疼得嘶地一聲,整個人幾乎蜷縮在一處。

明琛應當也沒睡着,立即睜眼,問道:“怎麽了?”

溫桐頭暈還頭疼,完全說不出來話,明琛沒得到回應,竟然坐了起來,整個人往溫桐這邊挪,伸手觸碰到溫桐的手,這才停下,額上布滿冷汗,焦急道:“溫桐,你發燒了!”

溫桐嗯了聲,聲音沉了一些:“你別動了,傷口會裂開的,我沒事。”

一低頭,明琛也見到了這頭雪狼,先是一驚,很快又冷靜下來,和溫桐靠在一處,手緊緊握着溫桐的手臂。

在這昏黃的山洞之內,明琛忽然開口:“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溫桐沒忍住笑了一聲,睜開眼,又趕緊閉上:“不會。”

“你這麽篤定?”明琛又問。

“我們福大命大,都不會死的。”溫桐嗓子已經更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桐已經不發熱了,實在是太冷了,兩人睫毛都逐漸挂上了雪色。

明琛發現溫桐在發抖,于是靠得更近一些,問道:“冷嗎?”

溫桐打了個寒戰,嗓子像是在粗糙的石頭上磨過:“冷。”

明琛随即用力将溫桐攬在懷裏,然而外面是冰天雪地,裏面除了一盞煤油燈沒有任何取暖工具,兩人靠在一處,近到能聽見對方的呼吸,然而也并沒有什麽效果。

冷得兩人一同開始發抖,溫桐已經開始慢慢失去意識,明琛忽然意識到在這種環境下,兩人都失去意識,很容易雙雙凍死,于是開始找話題,希望兩人保持清醒,他朝雪狼看去,問道:“它什麽時候來的?”

溫桐啊了一聲,太冷了,她腦子都快要不能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剛掉下來的時候,它就跟過來了。”聲音很虛弱。

明琛握着她的手腕,使勁兒摩擦着,力求能帶來一點兒熱度,一邊又問:“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做的事情?”

溫桐竟然還能笑出聲:“有啊,我想要拍很多很多戲,放很多很多煙花,我想……要媽媽回到我身邊。”

明琛一怔,不由得在溫桐背上拍了拍:“只要你想,她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可是溫桐沒有回答。

明琛傷口已經麻木了,他将溫桐往身邊帶過來一些,繼續和她說話:“別睡,溫桐,清醒一點,遺憾呢?沒有遺憾嗎?”

溫桐意識已經消散大半,只是聽到了兩個字:“遺憾?”又漸漸回過來一些神智。

“到目前為止,有沒有後悔有什麽還沒去做的?”明琛補充。

溫桐努力思考了一會兒,想起來一件事,一件非常久遠,但是到現在一想起來就仿佛能看見畫面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時的天氣與現在相似,這件被溫桐忘卻多年的事情,忽然便出現在了溫桐腦海當中。

“小時候,我媽媽帶我去過一家孤兒院,我答應了一個小男孩,等過年的時候,請他去我家裏吃火鍋。但是,後來我再去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那個孤兒院了。如果我還能找到他,能請他去吃火鍋就好了。”

兩人都受了傷,狀态不對,所以溫桐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明琛的不對勁,而是反問他。

明琛愣了一會兒,才道:“我有遺憾,不過,等我們平安出去之後,我不會再讓他成為遺憾的。”

溫桐扯了下嘴角:“明老師,你不厚道,我都說完了,你竟然不說。”

明琛低頭看着她的側臉,用力将她身上的羽絨服拉鏈拉到最頂端,低聲道:“你遲早都會知道的。”

溫桐沒有再說話,她體溫越來越低,而體感忽冷忽熱,在明琛懷裏蜷縮着,明琛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條腿傷的很重,行動艱難,渾身發冷,也有發燒的征兆。

一邊的雪狼見他們這般情狀,上前聞了聞,而後迅速朝外跑去。

外面下了一整天的雪,終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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