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蝴蝶蝴蝶飛飛
蝴蝶蝴蝶飛飛
【六十三】
聲控燈早已暗滅，長久無聲。
相比單方面掠奪，簡青槐更喜歡充滿愛意的舔吻。
他靠着欄杆，脖頸高高仰着，聲音小小的，“別親了，該回去了。”
“嗯。”祁明朝摟着簡青槐的腰，應了半天也沒松手。
簡青槐笑，“再親一下，就必須回去了。”
“有點兒腫，不能親了。”祁明朝輕輕碰了下簡青槐嘴角，有些懊惱自己剛才沖動又不克制的舉動，“你就這樣抱着我，一分鐘。”
“好…”簡青槐剛應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他急忙推祁明朝，“有人來了。”
祁明朝捏了把手底勁瘦的腰，松手退後一步，“衣領亂了。”他說着就要伸手整理，然而手剛擡起，就被簡青槐避開，“我自己來，你先走。”
以前碰到這種情況，都是一人去樓上，一人去樓下，然後再乘坐電梯或從其它出口返回。
但此刻的黑暗裏，祁明朝不說話也不走，就那麽擡着手，固執地看着簡青槐。
簡青槐沒時間也沒心思整理衣服了，他拽住祁明朝的手，拖着人往樓上走，“我自己整理比較快，你別多想。”
“我沒多想。”祁明朝落後簡青槐一個臺階，相比簡青槐的着急，他平靜多了，“我不喜歡你被人觊觎。”
“咔嚓”樓梯門打開，簡青槐拽着祁明朝躲到了樓梯拐角。
幸運的是，那人去了樓下。
簡青槐松口氣的同時，對祁明朝不合時宜鬧別扭的舉動有些生氣，“觊觎你的人似乎更多。”
“但她們知道我有喜歡的人。”祁明朝擡手給簡青槐整理衣領，這次沒有被避開，“你不願別人知道，我尊重你的意願。可我不能忍受，剛有人對你告白後，你又因為別人躲避我。”
“…對不起。”簡青槐說，“下次不會了。”
“我不希望有下次。”
“嗯。”衣服整理好，簡青槐仰頭笑了笑，“回去吧。”
祁明朝卻沒笑，低頭看着他，面沉如水突然發問，“我剛在舒格格面前親你，你很生氣？”
“說了抵消…”
“這不是抵消，是積累。”祁明朝擋在簡青槐身前，大有不說清楚便不讓開的意思，“我以為只要能在一起就很好了，所以偷偷摸摸談戀愛也可以。但我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想，我不想躲在黑漆漆的樓道接吻，也不想別人把你的照片發在表白牆臆想，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你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卻要無視你。”
“…無視你，我很痛苦。但最痛苦的，是你每一次無視我，都駕輕就熟游刃有餘！”
簡青槐笑容僵在臉上，備顯迷茫，他無措地看着祁明朝，“我…我不知道…”
“青槐。”祁明朝說，“你把我介紹給直播間的房管，因為你們是虛拟世界的朋友。而你不願在同學面前公開，除了不喜歡過度關注，還因為你壓根就沒想過要公開。”
“你沒想過我們的未來，這讓我很害怕。”
【六十四】
怎麽回的宿舍，什麽時候回的，簡青槐通通想不起來了。
一覺起來，只記得一件事：他和祁明朝不歡而散，吵架了。
不！不是吵架，而是冷戰！
祁明朝是因為生氣，而他，則是不知如何面對。
三個月，小打小鬧有不少，但真正超過十小時不聯系的，這是第一次。
簡青槐扒拉着以前的聊天消息，心裏難受得緊。他好想問問祁明朝起床沒有，吃早餐沒有……但若問了，就要面對昨晚的問題，可他頭腦一片混亂，根本沒有答案。
消沉一天，梁思意都察覺到異樣了，問他怎麽回事。
簡青槐對着手機望洋興嘆，“和狗狗培養出感情了，見不到想得緊，怎麽辦啊！”
梁思意說，“狗比人還重感情，你這天天遛，它指不定比你還想呢！”
“但願吧。”簡青槐頭撞桌，突然問道，“你和安語吵架了？”
“沒啊！”梁思意莫名其妙，“感情好着呢，你別瞎說。”
“哦！那你惹她生氣，是怎麽哄的？”
“問這幹啥？”
“我…我一走就是好幾天，狗狗肯定生氣，不得哄一哄。”
“哈？”梁思意大笑，“人和狗又不一樣，你一天到晚腦子想啥呢？”
“煩。”簡青槐打開浏覽器，“不問你了，我自己搜。”
花費一下午，備忘錄記了兩千字，各種各樣的對話場景全在腦海模拟過至少三遍，簡青槐才發現，他雖學了一堆哄人的話，可實質性問題依舊無法解決。
“好煩！”簡青槐扔掉手機，去陽臺透氣。
望着遠處逐漸暗淡的天色，簡青槐想，風真大，正好可以把混亂的思緒吹一吹。
然而吹了沒兩分鐘，陽臺門被推開，“青槐，你手機響了。”
簡青槐嗖地回頭。
這個時候打電話的，只能是祁明朝了。
他飛快接過手機，可明亮的眸子在觸及來電人姓名時，一下比遠處的天色還要暗淡。
也對，祁明朝聯系他都是視頻通話，有特殊鈴聲的。而手機號碼，除了快遞外賣，就只有家裏會打了。
鈴聲響着，即将結束時，簡青槐接通。
羅青聲音透着疲憊，只說了一句話，“白桦找見了。”
通話結束，簡青槐舉着手機怔愣着，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神般，立馬打開購票軟件查找回家的票。
晚上十二點有一趟回家的火車，六個小時，天亮前就能到。
是最快的。
他直接購票，接着給鋪導員打電話請假。一周太長，又臨近考試，輔導員讓他盡量早點回。
簡青槐機械點着頭，待請完假，他打開行李箱，從夾層翻出一張保存完好的塑封相片。
綠色草地中，有兩個小男孩，哥哥牽着弟弟的手，對着鏡頭笑出了小虎牙。
簡青槐把相片揣進兜裏。
“我有事回家，大概一周。”他臨出門前告訴梁思意，“也可能更久。”
“啊？”梁思意驚訝，但看着簡青槐着急的神色，沒有多問，“路上小心，需要幫忙随時找我。”
手機電量所剩不多，簡青槐候車時，借用充電寶充了一會兒，堪堪到一半。
也是這個時候，簡青槐混沌的大腦逐漸趨于清明。
他給他爸發消息，【睡了嗎？】
不一會兒，那邊的電話打了過來，“怎麽了？”
簡青槐深吸口氣，問，“媽說白桦找見了，什麽時候的事？”
“一周前。”
“為什麽不告訴我。”
“情況有些複雜。”簡沣說，“你安心上課，處理好會告…”
“我安心不了！”簡青槐壓着聲音，一字一頓道，“十年，我沒有一天是安心的，你明明知道！”
“你冷靜…”簡沣話未說完，聽到了廣播聲，他立馬警覺道，“你在哪？”
“火車站。”簡青槐起身，朝進站口走去。
簡沣聲音裏帶了怒氣，“大半夜亂跑什麽，立馬回學校！”
簡青槐不為所動，“明早見！”
簡沣氣得摔了手機，“你告訴他幹嘛？”
“為什麽不告訴他。”羅青眼睛又紅又腫，滿含怨氣看着簡沣，“憑什麽不告訴他！”
“我說過白桦的事和青槐沒關系，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
“鬧？”羅青眼下青黑一片，完全沒了往日光鮮亮麗的樣子，“是啊！可不就是個鬧劇！是個笑話！找了十年的兒子，他不認我，他不認我啦！”
羅青抹着眼淚，泣不成聲。
簡沣挺着的肩膀垮掉，同樣一臉憔悴，怒火在啜泣聲消散，只餘心力交瘁，他攬住羅青，輕輕拍着後背安撫，“不要着急，我們慢慢來，慢慢來，白桦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
【六十五】
“哥哥！哥哥！你快看，那邊有蝴蝶。”小男孩趴在車窗上，興奮地手舞足蹈。
簡青槐湊近男孩身邊，天空湛藍白雲悠悠，遠山連綿起伏，道路兩側是蔥綠的樹，樹下樹上不只有碧綠的草和葉，還有各色花朵綻放。
風聲疾馳而過，一旦緩了速度，便是鳥鳴清脆夏蟲吱吱。
是聒噪的，卻也十分惬意。
“弟弟。”八歲的簡青槐笑出小虎牙，“到了爺爺家，我給你抓蝴蝶。”
城市是霓虹閃爍的喧鬧，而鄉村是繁星滿天的寂靜。
簡青槐和小男孩排排坐在板凳上，手牽着手，仰頭看星星。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
小男孩童聲稚嫩，咿咿呀呀唱着歌，簡青槐不時合唱兩聲。
星星是那樣的好看，笑聲是那樣的歡快。
爸爸媽媽走了，小男孩抹着眼淚，小小一團抱着簡青槐的大腿，“爸爸媽媽不要我們了嗎？”
“不是。”簡青槐收回追随車影的目光，彎腰擦去男孩眼角的金豆豆，“爸爸媽媽回家工作，我們先住在爺爺家，等他們工作完成，就來接我們了。”
“可是……我想媽媽了。”
“乖，哥哥陪你。”簡青槐摸摸男孩的頭發，“我們去抓蝴蝶螞蚱，還有蟋蟀。”
草坪鋪滿山頭，野花一簇又一簇，蝴蝶在叢中蹁跹起舞。
男孩一邊追着蝴蝶跑，一邊高聲唱着，“蝴蝶蝴蝶落落，地下有個窩窩。”
追了好久，一只也沒追到。
他嘟着嘴，跑進爺爺懷裏，“你是不是騙我，蝴蝶一只也沒落下。”
“哈哈哈！”爺爺大笑，“你看着，我來捉一只。”
他彎下腰，小聲念叨着“蝴蝶蝴蝶落落，地下有個窩窩”，步伐輕慢小心翼翼靠近了一簇粉花之上的蝴蝶，靜候時機就要捕獲時，簡青槐搖着塑料瓶從不遠處跑來，大聲喊着，“抓到了抓到了！”
笑聲傳來，蝴蝶驚起。
爺爺卻是不慌不亂轉變目标，眼疾手快扣住了一只綠色的大螞蚱，他轉身給了男孩。
“啊！”螞蚱剛到手裏就蹬腿，男孩吓得大叫一聲，螞蚱逃脫了。
驚吓的表情呆萌呆萌的，十分可愛。
簡青槐哈哈笑着，把透明瓶裏的蝴蝶給了男孩，“弟弟你看，是藍色的。”
瓶子紮了幾個孔，裏面又放了幾根草幾朵花，男孩愛不釋手天天抱着。
十五趕集，在村頭。
爺爺一早去了集市，晌午也沒回家。
奶奶說趕集很熱鬧，有各種各樣的小攤販，爺爺要把前些天編織的笤帚簸箕賣掉才能回家。
男孩坐在大門口，歪頭問簡青槐，“哥哥，我能不能去趕集？”
“不能。”簡青槐拿着樹枝棍戳螞蟻，“奶奶不讓。”
“可是我想去。”男孩抱住簡青槐胳膊晃呀晃，“村頭我去過，不遠的。”
簡青槐動搖了，他丢掉棍子，“我去問奶奶。”
“可是奶奶不讓去。”男孩生氣又委屈，淚水在眼眶打轉。
看起來可憐極了。
簡青槐拍拍男孩後腦勺，“弟弟你等一會兒，我給奶奶說一聲，哥哥帶你去。”
一句話的功夫，男孩已經跑遠了。
簡青槐顧不上奶奶的囑托，一路快跑追上男孩，“你為什麽不等我。”
男孩主動牽起簡青槐的手，“我害怕奶奶不讓去。”
簡青槐緊緊握着掌心的小手，“奶奶讓去了，她也去。”
“椰！”男孩開心起跳，“我們跑快快，先找到爺爺。”
蹦蹦跳跳連走帶跑，兩人哈哈笑着十分開心。
路邊的野花有只蝴蝶，男孩跑去追，蝴蝶飛遠了。
“哥哥，哥哥！”男孩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一臉着急，“我的蝴蝶在院子門口，忘記帶了。”
“沒事，不會丢。”
“是在大門外面，那麽漂亮肯定有人撿，我們回去拿吧！”
男孩說着說着，眼裏又蒙上一層水汽。
簡青槐連忙說，“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去很快回。”
“嗯嗯！”男孩踮起腳，親簡青槐臉頰，笑眯眯說，“哥哥最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