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小宋!”
“小宋,水。”
“小宋,鏡子。”
……
蘇源使喚起宋笙笙來不帶半點猶豫的,恨不能一天能召喚她一千八百遍。此時,宋笙笙正應要求幫蘇源舉着鏡子供他臭美,她藏在口罩下的嘴嘟着,說道:“你幹嘛不跟宋聲聲他們一起去開黑?”
才一分鐘沒見到,他就開始在劇組大聲嚷嚷,好像她不敬業偷懶似的,全劇組都知道蘇源在找她。
為了入戲,全劇組人都叫趙溪之宋聲聲,所以,宋笙笙讓蘇源在外面叫她宋姐,結果小朋友用鼻子發出哼哼聲老不樂意了,一開口就是小宋。不就是個稱呼嘛,宋笙笙也就随他去了,但免不了嘀咕一句,“我比你大那麽多。”
蘇源翻出自己的身份證,再拿出宋笙笙的,一臉正經地指着上面的出生日期,“我七月的,你十二月的,我比你大五個月呢。”
宋笙笙無語地翻白眼,“你怎麽不看看前面四個數字?”
撇去那一千五百年的差距,宋笙笙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也比蘇源大了兩歲。
蘇源就沒見過把白眼翻得這麽嬌俏的人,他的臉上笑出小括號,甜甜喊了一聲,“小宋。”
時間拉回現在,蘇源看了看鏡子裏自己略微水腫的臉,嘴角垮下來,并沒有回答宋笙笙的問題,只說:“還是腫的,早上起來用冷水拍沒用。”
宋笙笙聞言仔細端詳了蘇源的臉一會兒,确實有點腫,她說,“我幫你按按?”
說來,以前傅雲景教會了她那麽多東西,唯獨忘記教她岐黃之術,搞得她就會點普通的風寒治理,順帶會點按摩。
蘇源的臉因為最近夜戲太多老是水腫,而最近拍的戲份又是靠前的,他不免有些擔心,“你說會不會前幾集的劇情因為我的顏值受到影響?”
宋笙笙一邊幫他揉臉一邊笑,“蘇老師水腫也帥。”
“切。”
雖然嘴一如既往地硬,但蘇源十分受用這句話。
宋笙笙癟癟嘴,鋼鐵直男!
那邊跟着男二男三開黑的趙溪之看過來,正好看到宋笙笙那雙大大的藏不住事兒的眼睛,麻利地翻了個白眼,氣不打一處來,她居然還對自己藝人翻白眼!虧蘇源一天小宋長小宋短的,對她都沒有那麽熱情!
《閑雲傳》的拍攝快進入尾聲了,部分演員在最近殺青,劇組裏彌漫着一股離別的傷感氛圍。
宋笙笙也受到了離別氛圍的影響,連白色眼線筆也遮不住她通紅的眼眶。大家因為一部作品聚在一起,轉眼間,緣分就散了。蘇源看在眼裏,他沉默着敬業地拍完一天的戲,回到酒店才開口問宋笙笙怎麽了。
宋笙笙解釋《閑雲傳》要結束了還挺舍不得。她看向蘇源,又是那樣的神情,自從他們成為男女朋友後,她很久很久沒有露出那樣的神情了。
疲憊又心裏堵得難受的蘇源口不擇言地問了一句,“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這句話問完他就後悔了。這是他心裏的一根刺,只要不拔出就會一直刺痛他,但問出來勢必會傷害宋笙笙和他的感情。
為什麽害怕傷害他們的感情?因為他一直都覺得宋笙笙沒那麽喜歡他,她喜歡的是傅雲景。
宋笙笙奇怪地看着他,“什麽你呀他的,你們是同一個人呀。”
“不是。你也說了,我們長的不一樣,性格也……”蘇源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他頹喪地搖着頭,眼眶發紅。
宋笙笙莫名有些生氣,她打斷蘇源的話,“所以,你覺得,我選擇跟你在一起,是拿你當傅雲景的影子嗎?”
“不是嗎?”蘇源擡起眼看向宋笙笙,水光模糊了他的視線。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麽老是用那樣的眼神看他。他一直是個死心眼的人,喜歡了就不顧一切從不放棄,雖然可以裝作不在意,可還是會心疼的呀。
宋笙笙終于懂了蘇源為什麽那麽讨厭傅雲景,原來他覺得自己對他好,對他的愛,只是通過他來滿足她宋笙笙對傅雲景愛的橋梁,他以為那是給傅雲景的愛。
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既然你覺得你和他哪哪都不像,你又憑什麽覺得我把你當成他的影子?”宋笙笙反問他。
正委屈上頭的蘇源哪裏聽得明白宋笙笙的意思是自己從來沒有把他當初傅雲景的影子啊,只自暴自棄地回,“是啊,我肯定是沒人家聰明通透的啊!”
此話一出,宋笙笙也氣紅了眼,她驀的從酒店的沙發上站起來,氣呼呼地說:“我等了你一千年,不是想聽你說這個的!”
不歡而散,宋笙笙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她連夜跑回了傅家祠堂,那裏現在是一處著名的人文旅游景點。她一只小兔子跑進去,左拐右拐穿過祭祖祠堂跑到後院先人休眠的地方,再熟練地直走,左拐再直走最後右拐,在距離墳墓還有十幾公分的距離處停下,修整一下角度然後一個快速助跑跳上傅雲景的墳頭。
她也不說話,只是把自己團成毛茸茸的一小團縮在上面,安安靜靜地不一會兒就睡着了。蘇源打算出去追人,但自己情緒還不穩定,找到人估計又得吵一場。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想着等宋笙笙氣消,她就會回來的,畢竟她身上沒帶錢,拍攝地點距離市中心也很遠。
第二天清晨,園區清潔員來上班,老遠就看到一團白色的毛茸茸趴在傅雲景的墳頭上,他笑着湊過去跟小兔子打招呼,“小兔子回來了?好久不見啊。”
宋笙笙聞聲睜開帶着睡意的迷糊的眼,是熟悉的清潔老爺爺,她動了動自己的耳朵,算是跟人打招呼了。
蘇源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枕頭邊并沒有睡過的痕跡,他不死心地又喊了幾聲宋笙笙,沒人回應,這才害怕起來,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直冒冷汗。
今天的行程宋笙笙之前跟他說過,要去外面拍雜志。他面上挂着營業微笑,然後把采訪的記者怼了又怼。臨時小助理跟蘇源也好幾個月了,她見蘇源狀态不對,思索了一會兒想起來今天早上她帶着胡蘿蔔去喂兔子的事情。
蘇源沒讓她進去,只冷漠地跟她說不用喂了。
小助理是知道的,那只可愛的小兔子就是蘇源的掌上明兔。
正好蘇源結束工作冷着一張臉往她這邊走,小助理迎上去,跟着他一起往外面走。左右言其他幾句她才敢弱弱地問重點。畢竟,沒有宋姐姐在身邊的蘇源實在是冷漠到可怕,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她也是熟了才知道蘇源其實很好相處的,不然她也不敢問。
不問還好,一問蘇源那因為造型需要長到紮眼睛的劉海下面一雙眼瞬間充血通紅,肩膀垮下來,他艱澀地開口甚至一度哽咽,“她……不要我了。”
小助理從來沒見過蘇源這麽委屈,她愣在原地看着蘇源僵硬地往前走,還是後面站姐提醒才緩過來,趕緊跟上去。
蘇源想過去找宋笙笙的,可一旦要付出行動他卻茫然了,怎麽找?找人還是找兔子?到了關鍵時刻他才發現自己對宋笙笙一點都不了解,他只知道她是一只兔子精,活了一千五百多年,長得很漂亮,做飯很好吃……其他的,他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宋笙笙呢,太了解他了,他喜歡的口味,他對待事情的态度,明白不善言辭的他表達的一切,知道他總是惹她生氣吸引她的注意力只是因為他不夠有安全感……
她看一個人看得久了,若是他的眼神變了,她比誰都清楚。
他才跟宋笙笙待在一起多久?
原來蘇源和傅雲景從來都是一個人,不過是他在自欺欺人罷了。
蘇源失魂落魄地倒在酒店房間裏的床上,他反反複複點亮手機,又看着屏幕慢慢變暗。宋笙笙沒帶手機,打電話也無濟于事。
從來沒有一次等待如此漫長,也從來沒有一次等待如此不安。無數不好的念頭在蘇源腦海裏閃現,他呆滞地躺倒在床上,四肢乏力。
“我等了你一千年,不是想聽你說這個的!”
宋笙笙的話一遍又一遍回響在他的腦海裏,他僅僅是等了她一天半就難受得要死,那一千年,她又是怎麽捱下來的?
如果你真正等過一個人,等一個不确定會不會再出現的人,才會明白她為什麽會露出那樣缱绻悲傷又欣喜的神色。
蘇源看着手機屏幕裏倒映出的自己的眼睛,紅紅的,彌漫着一層霧氣卻掩飾不住心慌與焦急。
他又一次點亮手機,亂七八糟的推送信息很多,但他的眼裏只有一條,那是來自微博的一條推送——傅家祠堂守陵小兔出現,今日……
他甚至沒有點開那條信息看圖片就動了身,快速地從床上爬起來,戴上口罩和帽子急匆匆出了門。
晚上十點,在經歷打不到車麻煩趙溪之的保镖送他又跟着導航走錯路以後,蘇源終于到了傅家祠堂景區。
超出營業時間,他肯定是進不去的,于是又費了好些心思讓安保人員放行。
祠堂後面是傅家一代又一代先人的安息之所,蘇源吞了吞口水有些遲疑。這對于他來說實在有些困難,畢竟他膽小怕鬼。
褲腳有輕微的拉扯感,蘇源顫抖着不敢往下看,終于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大叫了一聲。宋笙笙無奈地嘆氣,有攝像頭在,她不好說話。
本來她是出來覓食的,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後院入口處瑟瑟發抖,她猜是蘇源,所以跑過來看一看,沒想到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