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天色逐漸變暗，高原上的風呼嘯而過，吹得在外面吃過晚飯走向自己帳篷的蘇源和宋笙笙懷疑人生。

風太大了，又是刺骨的冷。宋笙笙仗着自己不是人所以穿得并不多，羽絨服裏只有一件加絨的厚T恤，厚厚的毛線圍巾也擋不住這高原上呼啦啦吹着的風，直往她胸口鑽。

“叫你多穿點吧，不冷。”蘇源輕哼一聲，從背後擁着宋笙笙往前走，替她擋住身後大部分的風。

宋笙笙被風吹得瑟瑟發抖，手揣在羽絨服兩側的口袋裏，臉恨不能全部縮進圍巾，她小聲掙紮，“下面真不冷。”

聞言，蘇源作勢要松開宋笙笙讓她獨自面臨寒風，宋笙笙立馬伸手拉住他準備縮回的胳膊，讨饒道：“诶，我錯了，我馬上進帳篷加衣服。你不是給我帶了毛衣嗎？我穿，我回去就穿。”

蘇源冷笑，剛張口就被灌了一嘴迎面而來的冷風，狠話都沒來得及放。宋笙笙就更慫了，被吹得眼睛都閉起來。

帳篷裏面有暖氣，兩人緩了一會兒才活過來，蘇源緩過勁兒後就立馬翻出背包裏的毛衣扔給宋笙笙，一開始拒絕毛衣的人現在乖巧地穿上。

宋笙笙出發之前找攝制組的工作人員借了三腳架，休息好了的她翻出相機和充電寶，鑽出帳篷。

她在帳篷附近架好三腳架，裝上相機又接上充電寶保證電量，剩下的都交給延時攝影。

夜幕完全降臨，蘇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鑽出帳篷，擡頭就是漫天繁星。

帳篷門口有兩把椅子，但夜裏風太大又冷，兩個人擠在一起，蘇源坐在椅子上，宋笙笙坐在蘇源的大腿上，害怕她掉下，他用胳膊緊緊環住了她的腰。

一望無垠的璀璨星空下，是寬闊的高原，是起伏連綿的山脈，是依偎在一起的渺小的戀人。

點點繁星中流星劃過是他們意外收獲的驚喜。

宋笙笙看到，立馬閉眼雙手合十許願，虔誠到讓人忘記，她本身就是神。

願他平平安安，願他健健康康，願一切盡意，百事從歡。

蘇源好奇地問她許了什麽生日願望，宋笙笙笑得狡黠就是不告訴他，“說出來就不靈了。”

“那……那個是暗願，再許一個明願。”

宋笙笙不肯再許，“有一個就夠了。”

能實現一個，就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剛才那一閃而過的流星只是一個信號，現在成片成片的流星從他們的頭頂滑過。

蘇源笑着說：“我抓一顆下來給你當生日禮物。”

宋笙笙只當他在開玩笑，也同樣笑着說，“好呀。”

然後蘇源就真的伸手往天幕一抓，他的手握成拳頭往宋笙笙面前展開，還真垂墜下來一條項鏈，銀色光芒流轉的鏈條上墜着一顆流星。

璀璨奪目的鑽石光澤流轉，不輸真正的流星。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俶地睜大，鴉睫像一只蝴蝶上下翻飛，她被驚喜到一瞬間啞言。

蘇源輕笑了一聲，變魔術一樣，在同一只手上變出第二條項鏈，吊墜的樣式像是隕石坑。

“哇哦——”宋笙笙偏了偏頭，轉頭看着蘇源。蘇源笑着垂眸與宋笙笙對視，她眼中倒映的星空，是比他們頭頂的星空還要美的存在。

頭頂的蒼穹給以人震撼與渺小的感受，她眼裏的，是溫潤流淌的愛意和浪漫。

宋笙笙伸手接下項鏈，心領神會地把隕石坑的那款給蘇源戴上。蘇源全程盯着她看，看她因為穿毛衣而毛毛躁躁的發頂，看她眼睫垂下睫毛濃密卷翹，看她因為手被凍僵而笨拙地解開項鏈的鎖扣，根本挪不開眼。這個20歲的少年，眼神清澈像是一汪碧潭，看向她時，滿眼愛意，目光像是溫柔的漩渦，只一眼，就讓人沉溺其中。

這樣的眼神，獨屬于宋笙笙。

蘇源鄭重地把流星那一款吊墜給宋笙笙戴好，同時在她耳邊送上生日祝福，“生日快樂啊，宋笙笙。”

是情侶款的項鏈，是蘇源大手筆的獨家定制。

一顆流星穿越無垠宇宙，被地心引力吸引，與地球大氣碰撞出激烈的火花，最後砸向地面迸出火花濺起碎石塵土的那一刻，叫做怦然心動。

這是一千年前驀然對上視線的眼緣，是一千年後的一見鐘情。

高原的寒冷氣候只給他們一小會兒浪漫的時間，在外面吹了近一小時冷風的兩個人笑着狼狽地鑽進帳篷。

蘇源的人生經歷比同齡人豐富太多，但偶爾也有拿不穩的情緒。從露營地回去，他就要拍一場重要的戲份，是跟元羽跟自己的妻子周洲在外行俠仗義游山玩水時，收到來信說自己的父母兄長無一幸免。

小說和劇本對于元羽的情感描寫是一筆帶過的，蘇源需要揣摩揣摩。

“阿羽——”宋笙笙裹在睡袋裏，拿着手機看劇本陪蘇源對戲。

蘇源收拾好自己也鑽進睡袋，躺下跟宋笙笙面對面。元羽在這一場裏面沒有臺詞，全靠眼神和內心戲。

噩耗突然傳來，元羽的第一反應是如石化一般僵硬地愣住，接着他垂下眼眸，眼底漸漸浮現出化不開的墨色，目光沉沉又有些失焦，顯得悲恸又有頓時失去親人天地之間偌大卻無家可歸的迷茫。

捏着信的手指漸漸蜷起來，将信紙捏皺，他緩慢地擡起眼看向前方，路的盡頭是山川河流，那背後是他的國家。

悲恸迷茫的眼神逐漸堅定，他做下一個重要的決定。

“卡！”導演在監視器後面笑得很滿意，跟旁邊副導演說，“當初選擇他，就是因為他的眼神非常的堅定。”

“沒有讓我失望啊，蘇源。”

這是十二月底，宋笙笙看完蘇源這一場拍攝就要回去了，學校一月有考試需要她監考。在高原好像連信息都接收遲鈍了，直到在機場測體溫，宋笙笙才發覺這次流感的嚴重性。

沿海有一座城市确診人數超過兩百，人數還在每日不斷攀升，專家已經确定這次流感為甲型病毒。

B市全城戒嚴，宋笙笙下飛機後直接又是一番嚴格的檢查，好在她一直有戴口罩的習慣，這才不至于被扣留在機場不讓出。

一月初，B市的雪鋪得很厚，踩上去咔吱咔吱響。宋笙笙一邊抱着一疊厚厚的卷子小心翼翼地趕往教室，一邊看着前面的學生打雪仗。她身邊有兩個女生，好像是她班上的學生，害怕遲到，正艱難地從她身邊跑過，結果腳底打滑，直接摔在她身邊。

一個摔了，另一個去拉，結果沒站穩，跟着一起摔下去。宋笙笙站在一旁哭笑不得，她調整了一下自己手中卷子的位置，帶着和善的笑意向兩位姑娘伸手，“來。”

本來想裝作趕路搶在老師之前到達教室的，結果現在不得不在老師的囑咐下，小心翼翼跟在老師身後走着。

兩個女生互相攙扶着跟在宋笙笙後面，臨近考試居然還有心思在學校論壇裏發言。

900L

太倒黴了，今天早上考訓诂學，本來趕着去教室再抱抱佛腳，結果直接在宋教授面前摔了個狗吃屎，現在正在宋教授後面小心翼翼地走路。

901L

樓上有點凡啊，蹭蹭老師仙氣那肯定今天的考試不再話下啊，有一說一，我慕了。

902L

宋教授，只可遠觀。

903L

一學期的上課經驗，902樓說得對。

904L

不是中文系的，但是宋教授不是歷來最平易近人最可愛的老師嗎？大家搶她的課都搶瘋了。

905L

樓上，上過宋教授的課的人都知道，人漂亮是漂亮，講課有趣專業且有趣專業，看着确實是平易近人，但只是看着。

906L

我是900樓的那個倒黴蛋，905說得對。我現在不知道是冬天更冷還是宋教授身邊更冷。

907L

震驚！

908L

宋教授本人真的像是冬天，清清冷冷的，你不會願意主動去靠近的那種。

909L

作為宋教授教過的學生，無比懷念之前“傅雲景”的專題課的某一節，那天真的不一樣。

910L

樓上，我知道！後來不是有同學見到宋教授跟她男朋友在校園裏散步嘛！

911L

沒修過傅雲景的專題課，好奇寶寶。

912L

那天真的超級溫柔！宋教授平時笑，都是那種禮貌疏離的給人滿滿的距離感，只有那天笑起來眼波流轉，像是塞納湖畔的春水，真的就是這樣！

913L

同修過傅雲景專題課，怎麽說呢，平時的宋教授像冬天，那天的宋教授像春天。

……

940L

好了，火雞們，祝我們好運吧！宋教授已經帶着卷子到教室了。

941L

考過訓诂學的學長表示，宋教授改卷子有點嚴格，你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