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單戀一枝花
第13章 單戀一枝花
重回這個圈子,難免遇到一些舊人,段弘俞很清楚,或早或晚都會遇到,但他沒想到楊黎會主動找上門來。
她變化有些大了,門推開時,段弘俞面熟她的五官,一時之間卻不記得她的姓名。
蘇晴把與編劇的會面安排在了公司,楊黎來時,編劇剛走,段弘俞拿着修訂後的劇本正在詳讀。
“段導,”楊黎擡手,補上未經允許就推門而入的禮貌叩門,“還記得我嗎?”
她微微笑着,不施粉黛的臉色自帶紅潤,楊黎是典型的溫婉長相,五官柔和相宜,長卷發紮了個低馬尾,年輕時羞赧怯怯,采訪時總要躲在人後,抓着話筒都全身發顫,站也站不住,段弘俞知道她的毛病,每次都站在她身旁,時不時關照一二,楊黎便依賴他,往往說一句話得偏頭看看段弘俞才敢開口。
現在年歲長了,五官稍有變化,主要是氣質大變,一颦一笑皆是風情,哪能看出當年那般拘泥的模樣。
聽到楊黎開口,段弘俞已經憶起她是誰,但仍不是很确信,“楊黎?”
段弘俞放下劇本,阖起一卷收在掌中。
楊黎笑意擴大些,“會打擾您嗎?”
“不會。”
得了話,楊黎便邁步進了小間,不用段弘俞招呼,她自顧自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
“原來段導認不出我了。”提包随意放在腳邊,楊黎緊盯着段弘俞,她眼睛的弧度偏圓潤,褶皺輕薄不深,眼睫眨動時,掩不住失落。
“年紀大了,”段弘俞道:“記性不好。”
楊黎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掩着唇,說:“正當年呢。”
段弘俞沒請助理,蘇晴将她辦公室的人暫借他,那是個聰慧的小姑娘,段弘俞不希望有人打擾,她就坐在二十米開外的工位上,卻也處處留心,見辦公間進了外人,小姑娘磨了兩杯咖啡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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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香的味道馥郁滿間,楊黎與段弘俞淺聊了幾句,故人見面,免不了憶往昔。
“這些年我一直很想向您道謝,”楊黎感慨,說:“但……都沒找到機會。”
段弘俞扶着咖啡,指腹壓着杯壁,燙熱的溫度灼人。
他出國後換掉了所有聯系方式,不,嚴格意義上也不能說換,因為很長一段時間,他根本沒有聯系方式。
“還好您回來了。”楊黎望着段弘俞,很是熱切。
“蘇晴說我在這兒?”
楊黎道:“瞞不住您。”
“我知道您回國時還有工作抽不開身,就聯系了蘇晴,希望她告知您現在的私人號碼,但又覺得不妥,所以結束工作便過來找您了。”
蘇晴家底頗豐,又和段弘俞年少相識,她當年就想投資段弘俞的電影,可也只是小打小鬧,畢竟以段弘俞的名氣,多的是人想給他塞錢。
蘇晴是唯一一個拿着最少的錢,卻在劇組混得最頻繁的投資人,也是那時候蘇晴與楊黎熟絡起來。
楊黎擔心段弘俞不滿,解釋一句:“您別怪她透露,是我強逼的,她再不跟我透露些什麽,我倆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這七年中,楊黎不是沒向蘇晴打聽過段弘俞的下落,可這位演戲的功夫爐火純青,把楊黎都給騙了過去,硬說沒有半點消息,幫着段弘俞遮遮掩掩,回國才暴露出來。
段弘俞從楊黎的三言兩語中拼湊一下,大概能猜到兩人的嫌隙,當年是他不允許蘇晴向其他人透露消息,楊黎憋着火呢,蘇晴不敢攔了,這才把人給放進公司來跟段弘俞見一面。
“都回國了,談不上透露。”段弘俞并不在意楊黎主動找上門。
楊黎松了一口氣。
“找我不只為了敘舊吧?”段弘俞這幾天進入精神亢奮期,睡眠質量糟糕,打不起精神應付社交,只想快刀斬亂麻,有事說事,進入正題。
楊黎還在整理措辭,想跟段弘俞聊聊這幾年各自的發展,但他顯然沒有這個打算。
一時間百味雜陳,說不出的酸澀。
楊黎掩飾得很好,她早就不是那個被媒體吓得躲到段弘俞身後不敢回答問題的小女生了。
“是,段導猜得對,”楊黎說:“我今天來,也是想問問您新電影的女主角定了人選嗎?”
“沒有。”
試鏡倒是篩了一波,都沒碰到合段弘俞心意的。
“那您看我怎麽樣?”楊黎緊接着便問。
段弘俞望着她,楊黎稍稍傾身往前,拉近二人的距離,從肢體語言的角度,這代表信任和倚重。
“你不用借此感謝我。”
“當然沒有!是我非常想要和您再合作,蘇晴跟我簡單提了女主的人物設定,我很感興趣,加上是您導演……或許我并不符合您的要求,那也沒關系的。”
全封閉的辦公間,百葉簾放下,好在隔音良好,叫人窺不見內裏情狀,否則傳出去恐怕要驚掉一衆人的下巴。
楊黎這種咖位的女演員,多的是導演主動找上門,哪有這般卑微懇求的。
時間扭轉,将她改變許多,此刻段弘俞卻仿佛又看出當年那個小女生的影子。
“你當然符合我的要求。”
段弘俞伸手,楊黎一喜,上前淺握一下,卻并不止于此,她更進一步,難掩激動,展臂輕擁住段弘俞。
“歡迎您回來。”
“一期,就一期,飛行嘉賓,絕對不累着你。”
段弘俞有舊人重逢,秦旸這頭也不消停。
趙海找上門來,正在門口拎着一打酒好言好語地央求。
說起趙海,那就有意思了,趙海原先是個酒吧老板,跟秦旸那是不醉不相識,不過是趙海單方面的醉。
秦旸在清吧喝酒,趙海則是老板兼駐唱本人,也許是一心不可二用,否則屁也幹不好,反正生意慘淡,瀕臨倒閉,大概年輕人有點兒虛浮的夢想,還有點兒對前路的迷茫,趙海看着秦旸一杯接一杯的喝,聽着他的歌下酒,覺得秦旸肯定是他的不二知音,主動去攀談。
哪怕秦旸高冷不鳥他,趙海自個兒也能說出一段單口相聲來。
回想起這段往事,趙海都覺得驚奇,秦旸那麽爛脾氣的人居然願意聽他嘚啵那麽久,甚至懷疑當時的他估計是三魂出竅了。
反正那時的趙海鬼使神差覺得知音難覓,向秦旸獻唱一首,奔着唱完今晚就收攤的想法,趙海對着唯一的觀衆飽含熱情,他唱得大汗淋漓爽了,秦旸終于有了反應。
“別沖我唱情歌,”秦旸面無表情,臉還有點兒臭,“聽着想吐。”
這麽一個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回答,要擱其他人估計當時就得憤然離場了,但趙海是什麽人,實打實的二愣子。
聽完這話,反而笑了,甚至還好奇多問一句:“怎麽?受了情傷?”
一個帥哥獨自來酒吧一杯接一杯,思考人生哲理的可能為百分之零點一,剩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只有因愛而傷這個可能性。
“害,看開點兒,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
“我找不到他。”
一晚奇遇,兩人就此認識,趙海得了機緣,被簽進盛安成為簽約藝人,這麽多年也和秦旸混成了朋友,只是從那以後,趙海再也沒有聽秦旸談起過那朵單戀的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朵花能讓秦旸念念不忘至今。
趙海簽約以後,音樂上沒什麽建樹,倒是被發掘了綜藝天賦,成了一檔熱綜的常駐,節目臨時被人放了天窗,那人腕兒大,非一般人可比拟,于是找上秦旸幫忙填空。
本來只是試探,趙海清楚秦旸不喜歡上綜藝,誰知秦旸卻把人給放進家門。
“你有張董電話吧,找他就行。”
趙海驚了,訝異問:“你同意啦?”
“嗯。”
秦旸整天被小陳和張董聯合起來叮咛一百二十次,外加盛淩時不時的轟炸,不上個綜藝估計半年都不得消停。
趙海找來,也就算順手幫個忙。
不知好友的将計就計,趙海頗為感動,左手一大盒小龍蝦,右手一打酒全數放到茶幾上,“就知道你是真兄弟!”
“真兄弟”秦旸笑而不語。
“不過你怎麽搬到這邊來了?”趙海要了地址過來,差點沒找對門。
“之前的地兒總有人堵。”
趙海理解了,他掀開蓋子,濃香竄出來,邊搗弄蝦殼,趙海邊說,“對了,你跟物業反映一下,門牌號标的什麽啊,簡直亂标,我剛剛敲了隔壁的門,出來一位女士,我還以為是你的女朋友!”
“我哪來的女朋友。”
“所以我才吓一跳啊,”趙海說:“又不是苦行僧專練清修……還是說這麽多年了,你依舊惦記那朵花?”
“能不能吃你的?”秦旸捏着一次性筷子,敲了敲外賣盒。
“吃吃吃,第一口伺候咱親兄弟。”
趙海奉承地把剝好的蝦放在秦旸碗中,控制不住嘴,繼續問:“不過一個大活人,能人間蒸發這麽久?”
“誰跟你說蒸發了?”
“不是你說……消失了嗎?”趙海嘟嘟囔囔,聲音弱下去。
“回來了。”
“哦……嗯?!回來了?什麽時候的事?”趙海一拍桌子,“還是不是兄弟啦!這麽大的八卦你提都不提?”
“再敲桌子滾出去吃。”
趙海安分了,繼續扒蝦。
“你倆現在是……?見着面了?談上了?”
“着什麽急。”
“我急啥啊,我不是為你着急嗎?”
“慢慢來吧。”
“虧你忍得住。”
秦旸開了酒,喝了一口,“不能急。”
壓着罐沿傾斜,酒液在溢出的危險邊緣。
“他跑得太快……”
狡兔三窟,秦旸要徐徐圖之,把陷阱埋在任何一道段弘俞躲藏的必經之路,方能一擊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