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心動了

第54章 你心動了

當全組上下都有拉進度的共識,進展就變得出乎意料得順利,出品特意來劇組探班了一次,當面看着拍攝,他說不出什麽話了,反倒和顏悅色,态度極佳地表示大家都辛苦了,因為上次不歡而散的會議還特地與段弘俞私下道歉,說自己當時着急,口不擇言了。

段弘俞不在意他那時候三言兩語暗賦內涵的話,過了這麽多天更是忘在了腦後,态度平淡地一點頭。這架勢讓出品又暗暗不爽了,畢竟誰對上段弘俞這脾氣都很難愉快。

在拍攝中,新的場景也已經搭建完成,當晚段弘俞盯進度到深夜,燈光音效配合了兩遍确認沒有問題,段弘俞才拍板說了完工。

天氣一冷,本來就黑得早,更何況晚上凍得厲害,稍微遲一些收工,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段弘俞為此訂了酒店附近的火鍋店,邀着所有人過去吃一頓。

劇組上下都在歡呼,那點兒加班的怨氣自然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段弘俞卻沒跟着大部隊走,他仍留下,獨自坐在臺階上梳理這場戲。

場景布置出來一共要拍兩場,而且是情緒截然相反的兩場戲。第一場,男女主角愛情正蜜,二人聽着隔壁茶餐廳放映的樂聲,在燈下跳了一支舞;而另一場,是李崇彰知曉密辛,付靜茹與他坦白前,兩人再次走到相同的位置,茶餐廳的樂聲依舊,他們相扶着慢慢起舞,內心卻無比沉重。

場景布置出來,最方便的拍攝方式當然是在同一天将兩場戲拍完,那樣工作效率更高,後續拆除也更方便,但情緒如此不同的兩場戲非常考驗演員的代入能力,同時,段弘俞也需要想想,怎樣才能制造出兩場戲最大的反差來。

這兩場戲都幾乎沒有臺詞,完全是靠表情與動作,他們燈光下的纏綿甜蜜,又在寒冬中演繹出心事重重。

段弘俞閉上眼仰躺在臺階上,後背是不平整的斜坡,這姿勢實在不适,隔着冬裝厚重的布料卻勉強可以忍受。

細雪掉在他臉上,很快消融,化雪冷得紮臉,風聲都不安寧,卻讓段弘俞的神智更加清明。

他找了幾首純音樂放着,有舒緩的歡快的,還有悲傷沉重的,段弘俞想要靠外力更深刻地描畫出李崇彰與付靜茹那兩場戲更多的細節。

直到除了風聲與音樂外,傳來另一道聲音。

腳步踩着雪,松軟雪跡被壓下,一道愈發近的腳步停在了段弘俞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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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臉上的落雪消失了。

段弘俞仍閉着眼,卻能感覺到對方更近了些,布料摩擦發出細微的響動,下一瞬,臉龐被一絲溫熱慢慢帶過。

從額頭到鼻梁再到臉頰,每一處都被輕輕擦過,落雪的水痕消失,段弘俞睜眼,看見了秦旸。

片場人都走光了,燈也暗得差不多,只有道具組布置的那盞古舊路燈亮着暖色橙黃光暈。

那光斜斜照過秦旸的臉,将他深邃的五官映照得更加立體飽滿。

“大晚上的思考人生?不嫌冷嗎?”見段弘俞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秦旸也就不幫忙擦他的臉了,轉了個身子,學着段弘俞,也後背着地靠在了石階上。

兩人一塊躺着,中間一丁點距離都沒有,胳膊碰着胳膊,腿碰着腿,秦旸一轉首,往前湊一湊立馬就能吻到段弘俞的側臉。

“沒去吃火鍋?”

“行行好吧。”秦旸道:“過不了多久又得減了,可是你要求的。”

他那語氣夾帶着埋怨,特別生動,段弘俞不知怎麽的就笑了出來。

“從哪怎麽找來的?”

“問了你的司機,說你還留在片場呢。你讓人跟着大部隊去吃火鍋,等會打算怎麽回酒店?”

“打個車就回去了。”

“拉倒吧,你在這兒打過車嗎?根本叫不上。要是你再發燒,我又得背着你跑一趟醫院,忒麻煩,所以我就出來接人了。”

秦旸下戲之後先回酒店,他不可能在片場正大光明地等着段弘俞一塊兒下班,那太明顯了,估計用不了幾天他們的貓膩能傳遍影視城各個劇組。

段弘俞聽他羅裏吧嗦了一堆,忽然有種說不清的感受冒了出來,酥酥麻麻的。

這麽冷的天,回去一趟再專程跑回來,也不嫌麻煩。

話題一轉,秦旸忽地又問:“冷嗎?我兜裏有副手套。”

不願被那不知該如何描述的感受占據太多,段弘俞沒接秦旸的話,故意岔開話題:“跟我講講,你打算怎麽演燈下的兩場戲。”

“我真該申請加班費,”秦旸嘆了口氣,“片酬還能再給我漲漲嗎?不帶這麽使喚人的。”

段弘俞又想笑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緒為何如此變幻,但好像自秦旸出現在這個深夜,段弘俞的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如此親近的距離,如此生動的秦旸。

不理解是這寂靜又坦蕩的露天環境作祟,還是因為旁的什麽,又或者只是因為身旁這個與他一起莫名其妙不分緣由躺在落雪石階上的人。

秦旸做事完全不需要旁人的應允,還沒應聲,段弘俞便感覺自己的手被摩挲着牽了過去,觸感中,他被套上了手套,發涼的手指立馬被溫暖包裹起來,裹得嚴嚴實實,一點兒風也透不進去。

“這兩場戲又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拍的,沒有臺詞,我得需要對手戲演員才行,光聽我講,我能講出個什麽勁兒。”

确實如此,段弘俞的心思分了一半在秦旸的回答上,另一半卻飛出十萬八千裏,他摩挲毛絨手套,指腹觸不到皮肉,帶着頓感的麻木。

“所以段導你也幫幫我?”

“什麽?”段弘俞感知到自秦旸投遞而來的熱切地注視。

“跟我試試。”

秦旸突地起身,一把拽住了段弘俞的小臂。

身子被蠻力牽扯,段弘俞被迫站了起來。

秦旸拉着他走到燈下,段弘俞那首輕音樂還在播放中。

“滴滴答滴滴啦——”兩手扶着段弘俞勁瘦的腰身,秦旸慢慢地重複音樂的旋律,在他肢體的擺動中,段弘俞察覺了秦旸的意圖。

“會跳嗎段導?”秦旸微低着頭,下颚抵着段弘俞的肩窩輕聲問。

“不會。”

“我教你。”

這段舞是男女主的戲份,秦旸與楊黎都接受過簡單的學習,不過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式的舞蹈,哪怕跳得沒有章法也挑不出錯處。

腰身被人緊抱住,秦旸單手撐着段弘俞的肩背,随着音樂輕輕搖晃着身體,旋律是帶動肢體的最好語言。

段弘俞不自覺跟上秦旸的動作。

上前、向後、踏步、親昵地糾纏。

那橙黃光暈下,漫天的雪花飛舞都帶着陰影的軌跡,慢慢落在二人的頭頂肩背,段弘俞轉眼,耳畔是秦旸輕緩的呼吸與他配合輕音樂打出的調子,眼前是對方不安分地輕輕晃動的發絲。

有一縷挨着脖頸,一動一刺,細細地紮人,紮在脆弱的脈搏上,紮在段弘俞每一次的呼吸中。

風雪飄在臉頰,段弘俞閉上了眼。

他忽然覺得,如果時間停擺,迫使二人停留在此刻,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壞事。

動亂時代,有沒有明天,還有多少個日夜都不清楚,一切就在當下,付靜茹不顧父母的反對嫁給了李崇彰,這一段算是全片最甜蜜的戲份,由相戀到結婚,他們草率卻又堅定彼此。

他們做一切尋常戀人會做的事,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去江邊看焰火綻放,在無人處擁吻,在冬夜路燈下踩着隔壁茶餐廳放映的樂聲跳一支舞。

“再來一條,李崇彰感覺不夠,再熱情點兒。”

秦旸現在一聽到段弘俞口中喊李崇彰這三個字,神經都得反射性地一跳。

他無奈看向段弘俞,第一次因為“熱情點兒”這幾個字為難。

這已經是這段戲被卡的第五遍。

每一次段弘俞的理由都出在李崇彰還不夠主動熱情上。

段弘俞從棚裏出來,被寒風吹着,眉眼都仿似被吹得結了霜,他沖秦旸說:“前面不夠甜蜜,就襯托不出後面的轉折來。”

楊黎披着羽絨服,端了杯熱茶暖手,嘆了口氣說:“這才甜多久,立馬就要上刀子了。”

“為戲劇性服務。”編劇笑呵呵地坐在一旁,“必須甜出危機感。”

楊黎放下杯子,掃了眼秦旸,挑了挑眉,道:“那來吧崇彰,讓我感受感受你的熱情。”

周圍笑開了,笑成一片,秦旸也笑,就是笑得不達眼底。

“我先去看看監視器,想想該怎麽個熱情法。”

秦旸轉身進了攝影棚,段弘俞陪着他回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按說怎麽也能達到段弘俞的要求了,秦旸想不出還有哪兒不對。

“段導,你教教我呗,還該怎麽熱情?”他撐着太陽穴,道:“再熱情就該過了。”

段弘俞瞥了他一眼,“按照你之前那樣就行。”

“之前?”秦旸擡眉,“你是說那天晚上。”

“嗯。”

“你很滿意?”秦旸追問。

段弘俞道:“那種感覺才對味。”

“對什麽味,有讓人有心動的感覺?”

“嗯。”

“你心動了?”

秦旸接連抛出問題,中途幾乎沒有停頓。

段弘俞轉眼,這才聽出秦旸給他下的套。

“複刻一遍,我再看看,現在這條保一下。”

秦旸挑唇笑着,帶着點兒邪氣,“知道了,我必須再找找當初讓段導覺得心動的即興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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