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真喜歡假喜歡
第68章 真喜歡假喜歡
演員殺青不等同于劇組殺青,很多戲份要單獨補拍,包括一些外景內景,楊黎未完成的戲份也還要等着再拍,秦旸的工作結束了,劇組的工作卻還沒有宣告結束。
二十五號當晚,制片、出品、大大小小的負責人都來為秦旸踐行,楊黎也結束工作飛回了劇組。
今晚秦旸是主角,指着他灌的人不少,需要交際的場合也多,一會兒你敬我一杯,一會兒我敬你一杯,喝來喝去就喝得颠三倒四了。
哪怕秦旸酒量不錯也禁不住這麽來灌,小陳只得出面,提醒秦旸第二天還有行程,這才得以早早脫身。
秦旸被司機連同助理一道扶回車裏,車卻沒動,秦旸不願意走,讓小陳去報信,把段弘俞抓來。
小陳有什麽辦法,只能給段弘俞打一通電話。
段弘俞向來不耐煩交際,說不準他誰的面子都不給,到時候場面鬧個難堪反而傷了這愉快的氣氛,幹脆沒人灌他,回來時周身清明,連一絲酒味兒都沒沾。
“醉了?”他敞着大衣,露出內襯筆挺不茍的襯衫。
室內暖氣足,他是臨時穿了衣服出來的。
身上還殘存着餐廳暖氣的熱度,被外頭冷風一激,段弘俞那張稍顯紅潤的面龐也沾上冷意。
“醉狠了。”小陳說。
“吐了沒?”
“剛沒吐。”小陳邊走邊輕聲與段弘俞嘀咕,“段導演,我哥等你呢。”
“嗯。”
段弘俞張大步子,很快小陳就被他落在了後頭。
司機等在車邊,看見段弘俞到來,連忙将車門拉開。
段弘俞坐上車,黑暗中,秦旸就坐在另一頭。
這下人齊了,小陳也坐到了副駕駛,車便開了出去,不知道秦旸有沒有真睡過去,司機不敢開車載音樂,一輛車坐得滿滿當當,愣是落針可聞。
車內擋板升起,後座被分隔成單獨的空間,段弘俞與秦旸之間本來隔着小三十厘米的距離,秦旸一轉身,那距離就倏地消失了。
把臉蹭到段弘俞胸口,秦旸低聲嘟囔,酒氣彌漫,發着悶。
段弘俞抄了他一把,胳膊橫過秦旸的脖頸摸了摸他熱燙的臉頰。
“難受……”秦旸含混說了聲。
“想吐嗎?”段弘俞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道秦旸具體什麽情況,從小冰箱拎出一瓶礦泉水打開,招呼秦旸先喝一口。
秦旸頭也沒擡,一點不帶動彈的,像樹袋熊似的緊抱住段弘俞。
秦旸攀着他的胳膊,把重重的腦袋擱在段弘俞肩窩上,下颌微硬的骨骼摁着軟肉,段弘俞被壓得有些疼,還沒等他解脫,就聽見醉鬼渾說:“段弘俞,你喜不喜歡我?”
一時間,段弘俞手頭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了。
這個問題再度抛向他。
此前都被秦旸耍渾似的渾賴過去,他說段弘俞喜歡,他說段弘俞答應,他說段弘俞願意。
秦旸代勞,說了一大堆答案。
可真從段弘俞嘴裏說出這兩個字,是從沒有過的。
無論是開始這段關系,還是确認這段關系,細究起來,都只能算是秦旸的一面之詞。
段弘俞只是沒否認、沒推開。
現下這個問題再度出現,段弘俞順着問題思索,猛然間,覺得秦旸的聲音震天嘹亮,興許前座的人都能聽見他糾纏的發問,可緩和下來,段弘俞才發現,以秦旸現在的聲量,怎麽都不會讓前座察覺異常。
秦旸不知足地啄着段弘俞的臉,燙熱的唇從側頰滑到唇角,嘴唇翕動,噴薄的潮熱令段弘俞後背都蒸騰出一抹汗。
在這煎熬攻勢下,段弘俞開了窗,灌入的風聲吵嚷,把他的回答也吹進雜音中。
“嗯。”
多麽勉強随性的一個字,透着氣都被打散了,偏偏秦旸聽見了,他那不停嘟囔的動靜兒一下停了,迷散的眼神清明一瞬,好險沒扯出個笑來,便遭段弘俞揪住了尾巴。
兩人視線對上,秦旸瞬間避開,還想借着酒勁兒耍賴,争取從段弘俞嘴裏撬出些新鮮東西。
“真喜歡假喜歡啊……”秦旸拖長語調,又換了新問法。
他兩只眼睛眯虛着,邊問邊蹭個不消停。
“假的。”
秦旸作亂的陣勢忽地就停住了,待他不忿擡眸,就直直對上段弘俞好整以暇的眸光。
“演技真差。”段弘俞抵開秦旸的額頭,說:“演員收拾收拾再來一條。”
秦旸:“……”
被這麽貶損一遭,車也開到了地方,等秦旸下車,司機愣住了,怎麽方才動彈都要人扶,現在走直線都不帶打彎兒的。
小陳按了按額頭,不敢看秦旸被拆穿這一幕。
但當事人卻比誰都适應良好,依舊和段弘俞走在一塊兒,半分沒有被拆穿的窘迫。
等電梯到了樓層,秦旸還直接尾随段弘俞進了4419,小陳左右瞄了眼走廊,蒙着臉進了屋。
都不敢認幾米外那舔狗模樣的大明星是他哥。
門剛一關上,秦旸動手動腳的勁兒就上來了,段弘俞沒推拒,只是橫臂摸到牆滅燈。
暗色中,秦旸就像捧着個誘人的大蛋糕,攏着抱着,上了沙發卻又沒再進行下一步。
單純地環着段弘俞,秦旸交代,“我走之後會給你發消息打電話通視頻,你要回我。”
“嗯。”
“跨年的直播能看到吧?”秦旸把電視打開,捏着遙控器開始換臺,換來換去找到了頻道,指着電視,他叮囑,“就這個臺,那天你早點收工回來等着看我,拍兩張照片啊,我要檢查的。”
“小耗子我不方便帶,你養着,別想着送出去,我之後還要來接它的。”
秦旸掂着段弘俞身上沒二兩肉,輕得還是一把骨頭,又不爽了,說:“花你身上的錢好像打水漂,見天給你做營養餐,怎麽就沒見你多長兩斤?你是不是半夜背着我偷偷減肥來着,淩晨三點起來狂跑五公裏是吧?”
見段弘俞笑了,秦旸把他兜着又說,“別不信啊,真有這奇人。”
“你知道趙海吧?哪個錄搞笑綜藝的,天天嘴上說着不減肥,結果上節目被人罵胖得像年豬,跟我吃了夜宵,半夜去跑步,差點給自己跑抽筋兒了,還是我去把人扛回來的。”
段弘俞默默無語,秦旸又道:“劇組有什麽工作你別找其他人溝通,你找我就行了,咱們一對一對接,用不着經幾道手。”
“下周我飛杭城,去過嗎?給你寄點特産。”
“段弘俞,你吭不吭聲?”
按出的電視頻道在放一部抗日諜戰片,放到片尾曲的時候秦旸總覺得有點眼熟,定睛一看導演龐龍四個大字就在屏幕上,一時之間秦旸覺得有點兒晦氣,但也不想打斷現在的氛圍,正準備悄摸聲兒地把電視關了,段弘俞忽然傾身。
電視的光一暗,客廳陡然靜了,雙手撐着秦旸的肩,段弘俞啄咬上了力道。
“少說多做,”兩指并攏拍了拍秦旸的臉,段弘俞微微喘息,“幹點兒正事。”
喉結一滾,秦旸被勾得就差繳械投降了。
第二天,4419的房門被敲響,小陳擔心秦旸誤了時間,一早就醒了。
結果剛敲沒兩下,門就應聲開了。
“哥你起這麽早啊?”
“小點兒聲。”秦旸提着行李,連滾輪都沒讓它落地下。
小陳往房間裏瞄一眼兒,立馬了悟似的閉上嘴。
等秦旸反關上門,小陳拖着剩餘的行李也一并放到了走廊。
提前叫好的酒店服務帶着推車上來,幫忙把幾個大件行李一塊兒帶了下去。
一切準備妥當,車立馬就能出發,趕這趟飛機行程早,耽擱不得,早飯都得在車上吃。
秦旸沖小陳精心準備的早餐拍了張照,轉手發給了段弘俞。
他沒想着段弘俞能回複,畢竟秦旸走之前段弘俞都還沒醒,昨晚他得了勁兒,把段弘俞一陣折騰,鬧到淩晨才睡下。
結果消息剛發出去,段弘俞的回複就來了。
段弘俞:1
秦旸蒙了,車駛出停車場,能看到酒店大樓,他透過車窗向外望,順着樓層仿佛在窗邊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
但距離太遠了,擡頭都屬于挑戰視覺極限,秦旸權當那窗邊黑影就是段弘俞無疑。
秦旸:想我不?
秦旸:想我回1
段弘俞:2
秦旸:懂了
秦旸:雙倍想我
車漸行漸遠,很快順入車流,連一個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段弘俞将敞開的窗簾閉合,坐回沙發。
看着手機上的消息,他輕笑了聲,小耗子醒來,跳上他的腿,尋了個姿勢安穩卧下。
沒一會兒,手機再傳出新消息。
段弘俞笑着解鎖屏幕,卻不是秦旸。
一個陌生號碼發來消息,口吻熟稔。
——聽說你快殺青了?恭喜。
段弘俞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消失殆盡。
緊接着,第二條消息發來。
——你和他很要好,讓我好羨慕。我們曾經也這麽親密。
——你愛上他了嗎?
——段弘俞,他知不知道你是個變态啊?
指節一松,擦過膝頭,手機砸在了地上。
小耗子被吓了一跳,抓撓段弘俞一把飛蹿出去。
痛感襲來,段弘俞輕顫着看向室內一角,暗處位置,閃爍着細微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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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怎麽樣?”
SUV混入車流,毫不起眼,張董坐在後座和藹問候。
“困、累、乏。”秦旸眼皮都懶得掀。
“來來來,喝一口,咱提提神。”張董早有準備,立馬把四分之三冰塊填充的咖啡塞進秦旸手中,秦旸觸手一摸,感覺喝一口能凍得人後腦勺疼。
“這次在劇組浪夠了吧。”張董說:“正好收收心。”
他意有所指,瞥了眼秦旸捏着的手機。
視線又掃向前座的小陳,小陳根本不敢和他對視,一出溜半個身子就矮了下去,連根頭發絲都瞧不見了。
秦旸沒空跟他打機鋒,話裏話外刺着沒勁兒,開門見山道:“彩排具體什麽安排?”
“今天呢沒什麽事,就是你得先去看看舞臺,他們今年舞臺造型有點兒奇葩,我發群裏你看了嗎?是個360度的,還有什麽升降威亞設備,搞得花裏胡哨,也不知道跨年是不是要人表演雜技,”張董東扯一句,又西扯回來,“還有就是要跟舞蹈成員們見個面,之前你合作的那個團隊不是才出了事嗎?跟他們見一見熟悉一下,不過他們這個團隊也成熟,你肯定知道的,去年年底還拿了個舞蹈賽的團體獎項——”
“出什麽事了?”
秦旸在劇組兩耳不聞窗外事,什麽動向都滞後些。
尤其是到了拍攝後期,張董見天兒聽着小陳說秦旸多入戲多用工,天天悄摸拍點兒走戲視頻,張董一看秦旸好像是真在演戲這方面開了點兒竅,更加不敢拿這種事去說道了。
“去活動路上車禍,一死一傷。”張董嘆了口氣。
秦旸擰了擰眉,手機摁在腿上磕了兩下。
“挺可惜的,都年輕,傷的那個還傷到腿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跳。”張董說:“我們肯定更傾向讓你跟熟悉的人合作,畢竟有經驗了,現在時間又趕,但他們那團隊現在是真挺不起來。”
“跨年以後找個休息時間吧。”秦旸淡聲說。
張董了然,“公司已經以你的名義去問候過了。”
秦旸呼出口濁氣,轉臉看向窗外,“也好。”
“去世的是……?”
“大周。”
小陳扭過頭,“周哥年中的時候不是剛發了婚訊?”
“是啊。”張董嘆了口氣,大哲學家似的,“所以才說世事無常嘛,未來都是虛的,把當下走實才行。”
他話題一轉,又轉回工作,立馬跟秦旸介紹起新舞團來。
彩排時間着急,秦旸得唱自己的新歌,編的舞一次沒練過,看似還有好幾天,實則每一天都得摳着過。
他這頭忙,段弘俞那邊也不得閑,白天消息通常是錯開的,就晚上都能抽出空來通個電話。
段弘俞不會主動打來,但秦旸的來電也不會拒絕。
“瘦下去了。”
秦旸摸了摸臉頰,“很明顯嗎?”
“嗯,你上鏡的狀态我很熟悉。”
他削薄一寸,段弘俞都能從鏡頭裏看出變化來。
“心疼啊?”
“基數掉不下去說明減得還不夠認真。”
秦旸眨眨眼,懂了,這是導演斥責他在劇組不夠努力呢。
“段導演下部戲籌備上了嗎?”秦旸說:“既然段導演覺得我不夠用功,那我只能下部戲再盡力咯。”
段弘俞沒應聲。
“快把攝像頭打開,”秦旸盯着黑屏,聽不見他的聲音,還看不見他的臉,秦旸有些不滿。
“看你就行。”
“我不行啊,”秦旸說:“就允許你看我瘦沒瘦,不準我看看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段弘俞被他磨了一會兒,終于把攝像頭開了,鏡頭一亮,小耗子那張放大的貓臉先湊到了鏡頭前,它對出現在手機中的秦旸顯然沒有絲毫興趣,一扭屁股就跑走了,秦旸這才得見段弘俞正臉。
他手機拿得遠,能看到大半個上身,瘦削勻稱的身體被單薄的家居服裹着,随着他擺弄鏡頭露出一截鎖骨線條,秦旸有點燥,悶了口水。
“你又熬夜了?”待他從那燥意中緩過來,秦旸便瞧見了段弘俞眼下的青黑。
段弘俞實在不是個作息良好的主,深夜工作也是常事。
“沒有,”段弘俞說:“剛被人揍了。”
這笑話冷得秦旸都笑不起來,他認真叮囑,“都快殺青了還忙什麽,下了戲回酒店就早點休息。”
“等會兒別挂啊,手機放旁邊我盯着你睡。”
“有耗子在。”
“我不在它也不能代替我的位置啊。”秦旸不忿,“晚上睡覺你把它趕出去,手機放我之前睡的那枕頭上,你沒把枕頭撤了吧?回頭等我有空回去我接着睡幾天。”
秦旸換了個姿勢,把鏡頭對準自己很有沖擊力的正臉。
段弘俞隔着屏幕被他抓住目光,躲閃的餘地都沒有,他看着秦旸的臉,忽然問:“秦旸,我們以前認識嗎?”
“這叫什麽話?”秦旸急了,哼笑一聲說:“段導演,剛殺青你就想翻臉啊。”
“以前。”指腹擦過秦旸怒火噴薄的雙目,一觸上,段弘俞的手便停在了屏幕上。
“啊……”秦旸一瞬失語,沒想到段弘俞會突然問起這個,他是不打算把以前的事翻出來講,但段弘俞主動詢問,又勾得秦旸想把前情倒豆子般說出來,可隔着屏幕,秦旸覺得聊這事兒太幹,不是個合适的時機。
他便反問:“我們認不認識你不知道?”
段弘俞無言,倏爾說:“你說過,你是我的影迷。”
“嗯哼,”秦旸來勁兒了,以為段弘俞想臨時抽查,“你那些電影我都一清二楚,幾年幾月上映我都知道。”
“那你喜歡的是段弘俞嗎?”
“……什麽?”秦旸有一瞬間被問得有點懵。
“你喜歡的可能是作品、導演。”
秦旸明白了,臉黑了。
他咬着牙,恨不得穿過屏幕壓着段弘俞狠親一頓好的。
“扯什麽呢,我喜歡誰我能不知道?”
“想象中的人不是真實的人,或許真實的人會讓你厭惡。”
秦旸撂了手機,“啪”一聲,鏡頭裏沒了他的身影,只是段弘俞沒等到視頻挂斷,不到半分鐘人又鑽回來了。
“查了一下,可惜了,現在沒有直飛海城的機票。”秦旸惡狠狠地頂腮,說:“不然劇組明天就看不見你上工了。”
“段弘俞,我允許你分百分之五十的精力給工作,剩下百分之五十全用來想我,那點兒雜七雜八的東西全給我從你腦子裏清出去。”
段弘俞并不受他幹擾,“如果我和你想象中不一致——”
秦旸吻了吻鏡頭,“那我愛真實的你。”
他遮掩住了鏡頭,看着屏幕上段弘俞冷峻面龐上顫動的雙瞳,低聲說:“你不敢信未來,就信現在吧。
秦旸輕描淡寫,口吻絲毫不莊重,眉眼卻透着認真的神采:“當下走實了,我想把你帶到我們的未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