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喬珏下意識後仰, 而後見燕尋朝将手收回去，竟是虛晃一招。

燕尋朝臉上露出一抹笑，像是冬日的晨陽, 帶着淡淡的溫度，“笨蛋。”

喬珏不服：“我怎麽就是笨蛋了，你好好的突然罵我幹嘛。”

燕尋朝收了笑, 嚴肅地看着他, “我有話跟你說, 出來一下。”

喬珏跟燕尋朝來到人少的地方, 這裏有樹有椅子，陽光透過樹縫灑下來, 溫暖舒适。

喬珏坐在長椅上，問燕尋朝：“你要跟我說什麽？”

燕尋朝背對着陽光, 望着喬珏，“聯考考得怎麽樣？”

喬珏：“…………”

“問這個做什麽？”喬珏假裝自然。

“有想過以後去哪兒嗎？”燕尋朝問。

喬珏終于意識到燕尋朝想問什麽了, 他抿了下唇, 沒說話。

燕尋朝盯他片刻，坐到他的身邊。

此時陽光正好，微風吹着樹葉微微晃動，偶爾會有學生經過，傳出談笑聲。

學生離開後，這裏便只剩下風的聲音，以及兩人的呼吸聲, 喬珏的呼吸聲要重一點，也許因為情緒比較緊繃。

“沒想好。”喬珏終于出聲, 而後道, “只要不是在霧城, 哪裏都行，最好能遠一點。”

“雲城夠遠嗎？”燕尋朝出聲。

喬珏轉眸看向燕尋朝，燕尋朝也轉過目光看他。

“雲城距離霧城一千公裏，來雲城吧。”燕尋朝道。

喬珏沒急着回答，而是想起一個問題，“燕尋朝，雲城跟霧城相隔千裏，你為什麽來這兒？”

這次換燕尋朝沉默了，片刻後他回答：“我母親小時候在霧城生活。”

喬珏目光中露出點疑惑。

像是看出他的困惑，燕尋朝接着道：“她以前跟我說，霧城是個好地方，希望死後能葬在這兒。”

喬珏聽出點不對，而後聽燕尋朝道：“然後我就把她葬在了這兒。”

喬珏猶豫：“你母親……去世了啊？”

燕尋朝嗯了聲，他的表情很平靜，似是跟喬珏說了句“今天天氣真好”，而不是在談論母親的死訊。

或許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傷痛已經淡了。

于是喬珏問：“她什麽時候走的？”

燕尋朝想了想，“六年前。”

那是燕尋朝12歲的時候，确實有些年頭了。

“這跟你現在來霧城有什麽關系？”

燕尋朝很淡地笑了一下，“因為她在這兒，所以我選擇了這個城市。”

喬珏下意識嗯一聲，說完反應過來燕尋朝其實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他只說了為什麽選擇霧城，沒有回答為什麽離開雲城。

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嗎？喬珏猜測，沒有将這個問題問出口，他感覺燕尋朝似乎并不想聊這個。

然而燕尋朝沒有放過他，接着之前的話題問：“來雲城好嗎？”

其實喬珏也想去雲城，因為霍奉時想去那兒，跟随霍奉時幾乎成了他的本能，只是他覺得自己考不上。

他如實道：“我考不上。”

燕尋朝平靜地望着他，“試過了嗎？”

喬珏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就試過，再下定論。”

喬珏沒有決心。

燕尋朝繼續道：“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如果你不向前走，只能被甩在身後。”

“沒人會等我嗎？”喬珏重複。

燕尋朝說：“是的。”

喬珏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也不會嗎？”

燕尋朝沉默片刻，笑了：“我也不會。”

沒等喬珏産生情緒，聽燕尋朝又道：“我不會在原地等你，但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拉着你向前走。”

“想去雲大嗎？”燕尋朝問。

喬珏難以置信地看向燕尋朝：“你瘋了？？你知道雲大有多難考嗎？”

反應過來後他補充：“當然，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對我簡直像是登天。”

燕尋朝淡定，“你只說你想不想。”

喬珏不加思考：“當然想，只是這不可能。”

燕尋朝點頭：“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喬珏滿臉問號，什麽就說定了？？

燕尋朝解答他的疑惑：“我從今天開始給你補課。”

喬珏：“啊？”

燕尋朝聲音平靜：“以後下午放學直接來我家。”

喬珏：“啊？”

“啊什麽？”燕尋朝看向喬珏，皺眉。

“這會不會……太快了？”喬珏猶豫地問。

燕尋朝眉頭松開，“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多天，你覺得快嗎？”

喬珏怔住。

“如果你覺得快，我們可以明天再補，只是現在過一天少一天，你覺得你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或者我該問你覺得以自己現在的水平，剩下的時間夠不夠？”

喬珏搖頭，當然不夠，就算再給他一年，他也覺得不夠。

被燕尋朝這麽一說，緊迫感與壓力再次襲來，他突然有些焦慮，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下午放學，由于要去燕尋朝家裏補課，需要跟霍奉時說一聲以後就不跟他一起回去了。

喬珏不太想要霍奉時知道燕尋朝給自己補課的事，他絞盡腦汁想了個借口，他告訴霍奉時要去參加一個課外培訓，要去學一些與課本無關的知識，比如表演。

霍奉時信了，以為他想參加藝考，笑着對他道：“可以的，有些專業對文化課的要求沒那麽高，如果藝考能取得好成績，你考大學會容易許多。”

喬珏本來是一個借口，聽他這麽說，腦中産生一個念頭。

“燕尋朝，你說我去參加藝考怎麽樣？”

喬珏和燕尋朝往停車場走，見燕尋朝停在一輛銀灰色的梅賽德斯面前，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上車。”

喬珏左右看了看，“司機呢？”

燕尋朝瞥他一眼，走到了駕駛座，拉開車門坐進去。

喬珏詫異：“你，你開啊？”

說着還是坐到副駕駛，系上了安全帶，沒忍住問：“你有駕駛證嗎？”

燕尋朝惜字如金：“有。”

說完提速換擋，汽車平穩地向前駛去。

小轎車彙入車流後，喬珏才收回注意路況的視線，看向燕尋朝。

只見燕尋朝閑适地坐在駕駛座上，一只手把着方向盤，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上面，轉動方向盤時從容淡定，不慌不忙，看起來輕松自如，似乎還挺熟練。

“看我幹什麽？”

燕尋朝淡淡的一聲，将喬珏驚到。

喬珏連忙收回視線，莫名有點心虛，随即又看過去，理直氣壯：“我看你開得怎麽樣，你要是沒開好，出事故了怎麽辦，我為自己的生命安全擔心一下，不可以嗎？”

燕尋朝輕笑一聲，依舊望着前方，姿态從容，卻是沒有回應喬珏的話，過了會兒才道：“光看有什麽用，你不如問我學了多久，技術怎麽樣，說不定能安心一點。”

喬珏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于是問：“那你什麽時候學的車？”

燕尋朝卻又不答了，而是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

喬珏怔怔地收了聲。

幾分鐘後，銀灰色的轎車駛入別墅區，燕尋朝将車停在門口，示意喬珏下車，然後他将車開到別墅裏的車庫，這才跟喬珏一起進去。

別墅內，一位阿姨正在收拾餐桌，聽到開門聲，看到走在燕尋朝身邊的喬珏，微怔後道：“這位是？”

燕尋朝道：“我朋友，以後下午和我一起吃飯。”

趙阿姨明白過來，笑道：“那我再去炒兩個菜。”

說着想起什麽看向喬珏：“不知這位少爺有沒有什麽忌口，或者愛吃什麽？”

燕尋朝也看向喬珏，似乎在等他回答。

喬珏微微怔愣，一時沒有作聲，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幾乎沒有人關心他愛吃或者不愛吃什麽。

在喬家的時候，做飯的阿姨基本上都是照顧謝菀和雙胞胎的口味，喬成顯很少回家，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很少。

跟霍奉時在一起時，如果有機會一起吃飯，喬珏基本會順從和照顧霍奉時的飲食習慣。

霍奉時一直以為喬珏的飲食偏好和他差不多，哪裏知道霍奉時的有些偏好，喬珏并不喜歡，只是也能接受。

但這些都是喬珏自願，他并不覺得委屈，只是此刻被面前兩人盯着，恍惚明白，原來他一直也希望被人照顧。

喬珏想了想，說：“我沒有什麽忌口的，都可以。”

趙阿姨點頭，轉身要去廚房，被燕尋朝叫住。

“趙姨。”

趙阿姨轉回身。

燕尋朝道：“可以辣一點，不要香菜和蘿蔔。”

趙阿姨說：“好的。”

趙阿姨進了廚房，燕尋朝看向喬珏，“把書包放下吧，先吃飯。”

吃飯的時候，喬珏發現餐桌上的食物幾乎都是他喜歡的，連口味都很合适，他詫異地看了眼對面安靜吃飯的燕尋朝，一時不知是巧合，還是……

一股暖流彙入胸口，喬珏的心情有些複雜，沒有人為他考慮過這些，霍奉時會在他被欺負時出手相助、安慰他，保護他，生活上的一些小事，對方不會注意。

其實，霍奉時這些年對他的幫助，喬珏非常感激，他将對方視作燈塔、保護傘、支柱，他将自己化作藤曼，從霍奉時身上吸取營養。

燕尋朝做的這些，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像是雨露彙入喬珏心尖，讓他的心口變得濕潤，他覺得很窩心。

吃完飯後，燕尋朝将喬珏帶到卧室。

燕尋朝的卧室很大，黑白色調，簡約時尚，卧室裏連通着浴室和衣帽間，還有一間書房。

喬珏走進去，發現書房裏放了很多東西，樂器、滑雪板，儲物架上還放了一些具有科技感的模型。

看着很貴重，喬珏沒敢亂動。

換了家居服的燕尋朝從喬珏身後出來，掃了眼書房，聲音清冷：“去卧室吧。”

喬珏以為燕尋朝是擔心自己将書房內的物品弄亂和弄壞，随即聽燕尋朝開口：“如果你對這裏面的東西感興趣，可以學習完進來看。”

原來不是擔心自己将物品弄壞，那為什麽……

燕尋朝掃了眼擺了許多物品的書桌，語氣平靜：“這裏有些擠。”

喬珏恍悟，随即疑惑，燕尋朝怎麽知道他在想什麽，每次都精準解答他的疑惑。

可惜這次燕尋朝沒能猜到他在想什麽，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出去吧，不要浪費時間。”

喬珏哦一聲，跟着燕尋朝走到卧室。

卧室裏的物品不多，都是些不可缺的家具擺件，有一個較大的書桌，也是黑白配色，一臺臺式電腦，和一臺筆記本，此外就是書框和筆筒，桌前兩把椅子，有一把是燕尋朝剛提進來的。

這裏确實比書房要寬敞。

喬珏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将自己的書本拿出來，打算先将明天要交的卷子寫了。

燕尋朝站在他身後，掃了眼他幹幹淨淨的試卷，沒說什麽，拉開凳子坐到他身邊，随手抽出喬珏放在桌上的一本習題冊，翻開後看

見喬珏畫在習題空白處的卡通人物。

注意到燕尋朝翻開了自己的習題冊，喬珏艱難答題的手頓住，小心翼翼地打量燕尋朝的臉色，結果擡眼對上燕尋朝漆黑的眼眸，再轉眸看到燕尋朝手上、翻開的習題冊上的卡通人物。

“…………”

喬珏尴尬地笑了一下，如同生鏽的機器一樣，扭過脖子将視線落到自己的試卷上，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繼續寫卷子。

習題冊被卷成一個筒，不輕不重地落到喬珏的頭上。

喬珏縮了下脖子，沒敢吭聲。

燕尋朝輕嘆一聲，用筆指了指喬珏落筆的那道題，“選錯了。”

喬珏摸了下腦袋，問燕尋朝：“怎麽錯了？我按步驟來的。”

“你确實是這麽算的？”燕尋朝拿過喬珏的草稿本，簡單給他列了一下，“哪種情況用哪種方法，你要判斷清楚。”

喬珏湊近看燕尋朝寫的東西，第一感覺是燕尋朝的字好漂亮，筆鋒淩厲，随便寫寫都有一種風骨。

“你的字好帥，你寫毛筆字應該很好看，你是不是練過書……”喬珏說着說着，對上燕尋朝漆黑的目光，連忙去看燕尋朝寫的內容。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我這一步的公式套錯了，”喬珏拿起筆，“我用這個公式再算一遍。”

燕尋朝輕輕按了下眉心，有種在帶孩子的錯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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