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還能抱着崔郎親不成

第64章 你還能抱着崔郎親不成

夜色幢幢, 北風朔冷,走兩步就會覺得腳底冰涼,手都伸不出去。

崔芄在坊間租的小院和別人家并沒什麽區別, 建造時就做了地龍用于取暖, 縱他不在家, 桑七也會時不時過來添把柴,眼下歸來雖晚,房間裏卻不冷,只是沒有那麽暖熱,進來不馬上脫披風就要出汗。

竈間加把柴, 很快就能升溫, 順便舀出一直溫着的熱水, 淨手抹臉, 菜端上桌, 立刻就能吃。

三人對視一眼,很快決定——邊吃邊聊。

都是在外邊忙了很久,腹中空空,暖屋美食實在難以拒絕, 崔芄吃相還算斯文,屠長蠻已經暴風吸入,幹飯幹的頭都不擡。

武垣嫌棄地看了眼屠長蠻, 像是生怕菜被搶完了,挑出自己認為很不錯的,夾給崔芄:“這個味道不錯,你嘗嘗。”

崔芄嘗了嘗, 還真不錯:“老板娘好手藝。”

他也分享了一顆自己也覺得非常味美的肉丸給武垣:“這個也很好。”

武垣視線順着筷子上的肉丸, 看到了年輕郎君修長白皙的手, 細瘦的手腕,不知怎麽的,牙齒有點癢,囫囵吃下那顆丸子:“……的确很好。”

因稍後要談事,食肆裏點的酒帶回來了,卻并沒有喝。

崔芄飯量一般,吃了幾口,感覺沒那麽餓了,注意力就轉向了正事,看屠長蠻:“所以你是有什麽大消息要告訴我們?”

屠長蠻飯量大,奈何他吃得快啊,崔芄這幾口菜的功夫,他都幹完一碗飯了,不再那麽餓死鬼,也有工夫說話,就是心情沒多好:“咱們這個案子,怕是破不了了。”

崔芄夾菜的筷子微頓:“嗯?”

屠長蠻很惆悵:“咬死王華的那蝰蛇,回了王華家,怕就是他養的,農夫與蛇終歸來到了現實,這樣的結果……怕不是得歸類為自殺?”

武垣:……

Advertisement

崔芄:……

屠長蠻感覺不對勁,伸向最後一盤肉的筷子都停了:“怎,怎麽了?”

怎麽都這麽看他?他這肉吃的也不多啊,這不還有滿滿一盤呢!

“你有沒有想過,”崔芄聲音很慢,似乎帶着安撫傻子的耐心,“蛇最後停下來的地方,一定是它的家麽?是它的家,這個家裏就只有一個人類麽?”

“對啊,這事可不興這麽武斷!”

屠長蠻頓住,突然恍然大悟,猛拍大腿:“這蛇可愛串門了,就往回游走的這條路上,中間不知道歇過多少回,溜到過多少別人的家,偷蛋捕老鼠的活沒少幹,不怕生,也很熟悉人的氣味聲音,隐藏的不要太輕松,明顯訓練有素,它看起來像是‘回到’王華家,對一切都很熟悉舒适的樣子,可萬一那也是他中途經過的地方呢?也許這次停留,它不是想短暫休息或蹭個暖處,而是想順便度個假呢?”

那王華就未必是他的主人了,王華家也未必是他的家!

崔芄:“既非主人家,坊間那麽多宅子,它為何偏偏選擇在王華家‘度假’?”

屠長蠻眼底精光乍現:“必然有吸引它的東西!讓它覺得安心,舒适,可以久呆的信號! ”

比如喜歡的玩具,熟悉的味道……

崔芄舀了碗湯,慢條斯理喝着:“若我是養蛇人,是殺害王華的兇手,便會讓這蛇這般表現,讓官府誤會。”

屠長蠻:“可這蛇咬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又這麽小這樣會躲,不一定有人跟啊。”

“所以你暴露了,”崔芄看他,“有人看到你行動了将計就計……”

對被馴養的蛇來說,主人想讓它在哪裏,它就會在哪裏,有的是手段誘導控制。

“怪不得……”

屠長蠻想起那晚:“我還說怎麽就只找到了蛇的痕跡,沒見到它有主人,還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或者出門不便,主寵不得已分離,原來是故意的!王華這命案還真是有兇手!”

崔芄湯喝完了,放下碗:“那必然啊。”

“一個厲正初,一個王華,又是虎須又是毒蛇的,基本可以砸實這個方向了吧……會豢養動物的人?”

屠長蠻說完話,趕緊撈了一筷子肉,肉嚼完咽下都沒得到回應,狐疑的看向武垣:“頭兒?你到底有沒有聽屬下說話?”

武垣正伸手端碗,給崔芄舀湯:“嗯。”

盛完湯,把碗放下,他順手又給崔芄夾了一筷子肉,就差喂崔芄嘴裏了。

屠長蠻:“頭兒!”

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我了!

武垣眼梢擡都沒擡一下:“你若總說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我可以更不尊重你。”

屠長蠻臉皮厚,向來不怕批評,注意力全被後面這半句挑起來了:“怎麽,你還能抱着崔郎親不成?”

那你可小看我了,我怕什麽尴尬避什麽嫌,你敢親我就敢看!

武垣筷子頓了一瞬,視線從崔芄眼睛慢慢往下,掠過鼻子,臉頰,落到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型很好看,不厚,也不太薄,有很漂亮的唇珠,時下剛喝完湯,柔潤櫻粉,看起來很好親的樣子。

崔芄:……

房間氣氛突然變得不一樣起來。

屠長蠻只是腦子慢,不是沒腦子:“不是,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開個玩笑,這大晚上的,春宵一刻值千……呸,我什麽都沒說,我的意思是,我真查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他趕緊哐哐輸出,彙報自己查到的東西:“你道厲正初為什麽來長安,因為他在別的地方混不下去了!他在閩南那邊管的小縣城,其實是個海匪窩,地上看起來和內陸一樣,沒什麽特別,但出海就是坑,哪哪都是坑,海匪一共好幾個勢力,橫行霸道,海上做了‘生意’,總要和內陸往來,總要借路的,別人是匪,也有忌諱,不會明目張膽,他若是像頭前幾個縣令一樣,睜只眼閉只眼手松一松,也就過去了,可他性格剛直,眼裏容不得沙子啊,可不得杠上!”

“他是君子,有堅持有底線,再有心眼再會權衡,架不住別人路子野,他幹不過,算是兩敗俱傷,他身體受了傷,找大夫看病都花去了不少時間金錢,別人人多勢衆,倒是沒受傷,但因他的插手,失了一大筆財,那別人能幹麽?肯定得幹他啊!”

“他是外地過去的遣官,本地沒有關系人脈,無人扶護,當官這麽多年也沒鑽營,朝中無人,出身微末,家世貧寒,也沒族枝姻親幫助,開局天坑,完全沒優勢,若這是旁的地方小縣也就罷了,憑他的聰明本事,機智城府,完全能游走應對,可這回真不行,你猜怎麽着,那商隊哪來的,哪是什麽商隊,根本就是海上的海匪!”

“這又是海匪,又是海船,你猜怎麽着,那些金貴玩意兒最終應該送到哪兒?沒錯,就是這長安城,品仙閣!”

屠長蠻越說越激動,都站起來了:“厲正初幹不過這堆人,眼看前方已是末路,不聊了,幹脆認了栽,改了君子堅持,重選路線,千方百計來到這長安跑,開始汲汲營營跑官,走門路,其實是進了別人早就下好的套!別人擺好架勢甕中捉鼈,就等着他呢,他來長安本就是必死的!”

他為自己的睿智驕傲,為自己的表現鼓掌,這番話說的可謂擲地有聲,力度千鈞,必能贏得滿堂彩,讓同桌的這兩個驚訝,意外,天花亂墜的誇獎!

他甚至擺出一個相當酷帥的姿勢,準備好了。

姿勢要酷帥,自然眼神要配合好,首要就是不能看這兩個人。

他等了很久,什麽都沒有。

最後僵硬轉頭,發現只有自己熱鬧,別人都在繼續吃菜,悠閑自如,武垣甚至捂住了崔芄端湯要喝的手,提醒他燙,再等一等溫度方為合适。

屠長蠻:……

“不是你們怎麽回事!能不能給點反應!”

崔芄哦了一聲:“知道了。”

武垣嗯了一聲:“知道了。”

“怎麽可能……”

屠長蠻感覺自己掌握的就是最新鮮的第一手線索,後知後覺看武垣:“該不會你也早查到了……”

武垣面色未變:“嗯。”

屠長蠻:……

就知道你不消停,濃眉大眼的俊俏公子哥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我說一個你不知道的,”屠長蠻最後氣沉丹田,咬牙切齒地放出終極無敵大線索:“為什麽厲正初來長安是死局,除了這個商船,海匪,品仙閣的事,他還惹到了聖人的錢袋子!皇後母族韋家!”

崔芄和武垣終于意外了,但只是意外,不是驚訝,他們沒有驚訝這個線索,只是意外屠長蠻竟然會知道。

屠長蠻:……

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就,只有你們能查到能知道,我不行麽!”粗聲粗氣裏夾雜着委屈。

這班瞧不上他麽!

“不,不是瞧不起你,”崔芄放下筷子,看向他,聲音溫和,“是意外你這次做的這麽棒,沒想到能查到這麽多,連這個也查到了,其實今日你便是不來,十三郎也會尋你的。”

屠長蠻:“嗯?”

崔芄:“你查到的所有信息,十三郎都知道,今日下午還帶我去教坊司找了琴娘子,說的也是這些……”

他細節詳細,又邏輯清楚的把下午經過告訴了屠長蠻。

屠長蠻的意外驚訝都是真的:“竟然還有這種事……琴娘子怎麽做到的!厲正初既是被別人設計做局針對,周邊一定很多雙眼睛盯着,她怎麽做到幫了忙還不叫別人發現的?我查的時候沒聽到一點關于她的事!”

崔芄:“沒什麽好驚訝的,見面次數少,生活中無交集,便不會有疑。”

“別看她在崔郎面前一推就倒,脾氣軟的不像話,”武垣意味不明的地看了眼崔芄,早先按下去的酸味又起來了,“別人那可不是,長袖善舞,善解人意,精明圓滑,從不吃虧……”

屠長蠻眨眨眼,又眨了眨眼,這是怎麽了?

崔芄清咳一聲,回歸正題:“所以該談接下來要做什麽了。”

屠長蠻:“做什麽?這個案子歸大理寺管……”

他們找到的線索再多,又能怎麽樣?

“可以截胡啊,”崔芄笑眯眯,“他們審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

屠長蠻:“那要做什麽?”

武垣慢條斯理:“他們會怎麽判案子,你可有猜測?”

“但是結果給的漂亮,內情越敏感,越不能張揚,尤其事涉皇家,能息事寧人,平靜四方,自是最好……”屠長蠻終于反應了過來,“讓他們順着我先前那個思路結案,然後我們揭穿他們麽!”

那這可就太讓人興奮了!這就太好玩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