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會喜歡我的

第75章 你會喜歡我的

空酒盅滾落在地, 梅花枝伸進了窗子,有涼風忽來,卻撲不滅面頰上熱意。

這個吻很突然, 很明顯想克制沒克制住, 足夠親密, 又沒那麽親密。

武垣敢親,卻不敢親的太深,太濃,不是不想,他想瘋了, 近來幾乎夜夜都夢到崔芄, 崔郎肩修腰細, 眉目如畫, 凝慧其中, 知道他想看什麽,就擺出怎樣的姿勢表情,知道他想要什麽,便招手引誘他過去, 知道他不願随意唐突孟浪,便微笑鼓勵他大膽些,什麽都可以做……

原來是這種滋味……

軟的不可思議, 心弦忍不住跟着顫動輕鳴,甜的叫人想一嘗再嘗,想就這樣下去,就這樣不管不顧了, 天荒地老也不放手。

“崔郎……”

可懷裏人太輕, 太軟, 稍一用力可能會折斷,會受傷,必須得克制,多想也得克制。

輕不得,重不得,就像捧着窗外新雪,連掌心的溫度都要控制住,不能讓它化掉。

“你……”崔芄手往前推,“放開我。”

眼角緋紅,眸底濕潤,似落了桃花的春潮,他并非無動于衷。

武垣喉頭滾了滾,把他放回椅子上:“……算了。”

“你會喜歡我的。”

這男人會膽大妄為,會患得患失,也有自信昂揚。

崔芄:……

好像前一段時間,不知從哪日開始,相處時他感覺武垣有些變了,突然變得有些沉默,話沒那麽多,不像最初總是調侃他,開始很少和他開玩笑,占嘴皮子便宜……原來如此。

不在意,不重視,才會相處随意,玩笑也随意,可一旦在意了,那些有點類似調戲占便宜的玩笑,便不能開了,還不允許別人開。

如武垣所言,他的确是懂的,背着白箱子,游走于生死間,見過太多世情,見過太多情愛,相處時彼此的氣氛變化,怎會讀不出來?

可有點太快了,他還沒想清楚。

他沒問武垣為什麽突然沖動,武垣也沒問他為什麽拒絕,二人分明分享了一個戛然而止的吻,卻并沒有尴尬,竟然絲滑的改換話題,談及之前中止的事。

“你來尋我,可是與那位禦刀郎有關?”崔芄看向武垣。

武垣将滾到地上的酒盅撿起,樓上鋪了地毯,酒盅小巧,并沒有摔碎,在一邊溫水裏洗一洗,還能繼續用:“我知你很在意那西湖柳月,一直在找能培育它,對它尤為鐘情的人,柔娘子的案子卷進來是如此,追着那個忠叔是如此,在品仙閣突然沖動追人也是。”

崔芄眸底有光影浮沉:“嗯。”

武垣:“你找的也并不是花本身,而是一個人,一個身上有菊花紋身的人,那菊花品種,就是西湖柳月,若非真心喜歡或崇拜,不會把這種圖案紋在身上。”

“是。我家人的死,與這樣一個人有關。”崔芄颌首,“你可是查到了什麽?”

武垣:“他是倭人,而倭國皇族的旗——正是十六瓣□□。”

崔芄:“他是日本皇族?”

“這倒不一定,”武垣道,“把旗幟紋在身上,他可能是皇族近親,或者皇族遺留在外的子嗣。”

總之,不可能是臺面上的能承認的身份,但私底下,一定和皇族勢力有關。

崔芄皺眉:“倭國人,潛藏進我朝做什麽?”

來的還不是一般的地方,是長安城,品仙閣,皇權中心,藏污納垢的惡勢力團夥。

“倭國本是東海島國,疆域不大,心卻不小,總喜歡行鬼祟之事,以海匪路子劫掠,尤愛侵略鄰邊百濟新羅,尤其百濟,被他們視為從屬隸國,只要手頭短了,就去搶掠一番,近十幾年幾乎直接把百濟占了,開始大肆染指新羅。”武垣話音微慢,帶着諷刺,“新羅向我朝求助,倭國知我朝強盛,便低調了許多,還派了使臣向我朝納貢……”

崔芄:“他們的納貢,并非真心?”

武垣:“他們納貢,只是為了讓我朝高擡貴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要理會它處小國的争端——”

崔芄:“他們就是想欺負新羅。”

可新羅之後呢?野心這種東西,只要沒想過控制,就會越來越大,越來越野。

“他們是不是對我朝并不恭敬?”崔芄問,“派來的使者心性如何?”

武垣:“看起來點頭哈腰,禮貌極了,實則什麽軟話都說,想做的事一件不改,私下裏自稱日出之國,稱我朝為日落之國,盡管納了貢,也是一時需隐忍而已,并不認為需要尊敬我朝,認同我朝,不覺得自己比我朝低多少。”

可若這是數年前的事,那現在為何悄無聲息,又悄悄出現?

崔芄眸底有暗芒閃過:“當初使團離開,并不是所有人都走了?”

有人留了下來,想圖謀它事?

“崔郎慧敏。”

武垣颌首:“他們和新羅百濟的事,終歸是別國之事,我朝當年怎麽處理都不算錯,也不會有麻煩,可無人知曉,當初倭國使團并沒有全部離開,說是在海邊上船後,遇到了暴風雨,折了幾個人。”

崔芄:“所以暴風雨可能是真的,折了人,未必,那些人悄悄潛回岸邊,留在了我們的沿海小城?”

武垣:“你猜為什麽?”

“為什麽?”崔芄眼梢眯起,“見過了繁華盛世,又怎會甘心回未開化野蠻之地?既是島國,需要靠劫掠為生,必然資源不足,哪怕是皇族,過的不一定很舒服。”

他們在觊觎我朝。

武垣:“我朝西南沿海一片,時有海匪,剿之不盡,這是一直以來都存在的問題,并非倭國所致,遂別人能想到這裏,太後沒想到,我亦沒注意,我們盯着抓着的東西,是朝廷主權,政不能亂,官員架構不能出問題,正氣要長存,政務下發才能無憂,所以還是得謝謝你……讓我發現了這個方向。”

崔芄:“你查到了多少?”

“不多,時間太緊,只知道對方非常謹慎,陰詭,的确在往品仙閣滲透他們的人,但并不多,這個禦刀郎乃是首領,通過海匪,海船商事,巨大利益輸送和品仙閣深度綁定,挖清楚他身上的線,此難題必有解。”

武垣看向崔芄的目光透着歉意:“抱歉,我本可以替你抓住他,把他押到你面前,讓你殺了他,可現在……還需要一點時間。”

崔芄搖搖頭:“他也不該這麽悄無聲息的死,他該要接受我朝審判,讓天下百姓知道他是誰,做了什麽惡事,死不足惜,也讓大家警惕,随時隐藏在暗處的危險。”

所以,當年阿爺阿娘的死……很可能是知道了什麽,被滅了口。

絕對不是什麽海上遇到風浪,出了意外。

武垣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給出了答案:“應該是海路圖。”

崔芄一怔:“海路圖?”

武垣颌首:“禦刀郎當細作是真,海匪是真,行商也是真,想在咱們這地方混的風生水起可不容易,他還要掩蓋自己的身份,有別樣目的,他需要很多錢,大量的錢,商路便是重中之重,你爹娘行商,應該和你說過海域商事?”

“嗯,”崔芄垂了眸,“他們說天地開闊,我朝之外有更多更遠異域它國,風土人情各不相同,出産擅長也不一樣,若能集來我朝,乃是我朝百姓之福。”

國不重商,但商之流通于國有益,融會貫通,國之必昌。

他小時候就有很多東西,是這樣被帶回來,學習了解的。

“然大海風暴甚多,一不小心就可能全員覆沒,海船外行,回來必有折損,我見過最低的,也至少三成,是以海路圖非常重要,若哪家船隊能闖出一條新的海路,則未來財富可望。”

所以他的阿爺阿娘發現了新的海路圖,但被觊觎,還被害了?

武垣:“禦刀郎應該是沒有得到這份海路圖,你爹娘是對狠人,各種努力應對不行,發現事态無法挽回後,最大的心力面局用在了保護你上,把海路圖毀了,也沒給禦刀郎……”

“你這些年日子過的有些難,也是因為此,辛苦你了。”

他看過來的目光過于柔軟愛憐,崔芄有些臉熱,微側過頭:“也沒那麽苦。”

父母的商船在海上遇難,消息傳回來,這次不但沒有任何收益,還損失巨大,一起出海并殉難的夥計家人尋過來,總得賠償,他那時年紀尚小,父母也過于溺愛,從未帶他經商上船,他不懂這裏面的東西,只能被祖母牽着,一家家道歉,一家家平事,最後偌大的家財全舍了出去,才換得安寧。

可就算是這樣,也沒能平得完所有事,他的家,還是被燒了,什麽都沒留下。

他只能跟着祖母換了個地方過活,祖母撿起不願提及的,年輕時的手藝,提着白箱子接白事活,他便跟在左右,一面承擔着父母去世的極大痛苦,一面照顧祖母,不想她在白發人送黑發人。

直到奉養祖母去世,他才撿起千瘡百孔的心,毅然前往長安,了卻這段陳年過往。

辛勞是有的,在最該驕傲的少年時期,失去了所有驕傲的倚仗,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不會的要全部學起來,日常忙忙碌碌,沒個休息的時候,可苦……确實不苦的。

祖母很疼他,雖老年失子失媳,白發人送黑發人,可還是很快打起了精神,認真養育他,教他怎麽面對世間的失去,面對自我的情緒,怎樣走出自己的未來,想要的人生是什麽樣子……

他不喜歡那些失去,但他慶幸有祖母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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