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刺殺

第77章 刺殺

危險來臨的比預想中要快, 在大致聊過的第三日,崔芄遭遇了刺客。

武垣不在。

本來那日相談甚歡,酒很好, 雪很好, 梅也很好, 武垣既已向某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非常想趁熱打鐵,接下來頗多獻殷勤之舉——雖然這些舉動常常掩蓋在霸道的‘命令’,日常的‘行為叮囑’上。

看得出來,他很想把人哄到自己家去住, 理由現成的, 太危險, 他改造的那個家要安全很多, 且舒适自如, 還有小園子,崔芄可以随便選房間,甚至可以選個小院子。

人不同意,他就退而求其次, 能多得幾個吻都是好的,得不到,親親抱抱也行, 都不行,至少能距離更近一點,能時時看到。

但他也很懂分寸,想做個纏郎, 也得有技巧, 天天都纏不象話, 總得給別人點時間考慮,而且他也很忙,手裏的事,宮裏的人,朝廷的局,都得看顧。

偏偏這一日沒在,偏偏別人行動了。

正是暮鼓時分,崔芄接完別人家的活回來。

每每晨鼓暮鼓敲起,都是整個長安城最活躍,動靜最大的時候,也是城防盯得最緊的時候,會格外注意有人趁着聲音掩蓋鬧事,一般這種時候抓住的人,懲罰都尤為嚴重,當場誅殺的也不是沒有,遂心思不軌之人要麽改個時間幹壞事,要麽,就得豁出去,接受幹了壞事很可能立刻掉腦袋的結果。

崔芄這幾日稱不上很小心,他不會武功,就算自己小心了,應該也抵不住別人有備而來,但又不可能關門閉戶不做事,一來職業道德不允許,二來他是餌,總窩在一處算什麽餌,怎麽知道別人咬沒咬鈎,他這個餌下的方向對不對?

他總不會孤軍作戰就是。

此時街上行人不少,有腳步匆匆,獨自趕回家的,也有三兩成伴,邊聊天玩笑邊行路的,氣氛沒什麽不對勁,但他突然注意到一顆小石子。

不知道前面的誰,不小心踩到一顆小石子,小石子個頭小,又有點圓,沿着地面滾得很快,只是沖着他的方向……順着腳邊往邊後滾了。

崔芄知道這是提醒,手立刻一松,白箱子順着肩膀滑下來,落到地面——

他當然彎下身揀。

便是在此時,身後突然有刀風滑過,順着後背,後頸,耳邊碎發都跟着一蕩。

如果他剛剛沒有彎身,那這刀可就……

“殺人啦——”

變故來的非常突然,有人看到,立刻驚喊出聲,崔芄當然立刻臉白面驚,下意識逃跑,白箱子都沒來得及提。

長安城坊內瞭望臺到處都是,此刻城防本就緊張,見到異狀立刻響應,打出去的旗語,跑出去的快馬,個個帶着火氣,趕在這時候犯事,影響年節最後一波獎勵,他們不把這人弄死!

崔芄知道別人目标是自己,也知道別人既然動了手,還選擇在這個時候,就沒想過第二個結果,不管自己是死是活,目标反正得死!

在城防來臨前還有時間,他得想辦法應對,他知道自己身邊有人,可刺客身邊難道沒人?還有街上行人都是普通百姓,最好不要連累……

他盡自己最大努力奔跑,腦海中跳出長安城的街道圖,并沒有去往自己的家長寧坊,因為往那裏的路相對來說都比較熱鬧,這個時間人尤其多,他必須得往偏僻些的地方跑,最好還是障礙物比較多,有利于遮掩視線的路。

他跑得很快,但別人不但有刀,還有暗器,他聽到了令他耳鳴的破空聲,感覺自己随時在生死邊緣……

“锵锵锵——”

“當我死了麽!”

突然間,這些暗器被打飛,武垣竟然來的這麽快,擋在他身前:“我的人,看誰敢碰!”

崔芄反應過來,已經被人抱在懷裏,腰被箍的緊緊。

你的人……

他根本沒看清,武垣是怎麽突然閃現到他面前的,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他還沒跑幾步,而且武垣不是說今天有正經事,不會來找他麽?

武垣的确沒計劃找崔芄,奈何這心管不住啊,屠長蠻都長膽子了,敢恨鐵不成鋼的跟他灌輸什麽‘欲擒故縱’,時不時退後一步,弄點距離,會讓別人牽挂,可還不等距離拉開,他自己這先牽挂的不行了……

縱什麽縱,想了就去找,念了就去看,有什麽問題!

還好他來了。

不然這小竹子不知道得被欺負成什麽樣呢。

武垣手指迅速摸了下崔芄冰白的臉,又被涼意激的皺了眉,解下自己披風,迅速給崔芄系上,抱着他尋到一處別人碼好,整整齊齊,還未來的及拉走的木柴上。

“待在這裏,等我,嗯?”

“嗯。”

武垣最喜歡看崔芄乖乖的樣子,忍不住揉按了下他後腦:“乖了。”

雖然心上人很可愛,但他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很快轉身,和追過來的人交手。

對方連面巾都沒覆,很明顯,不懼被發現,甚至沒想過活着回去,出招也相當淩厲陰狠。

主要是陰,特別陰。

武垣感覺這身法有點奇怪,不怎麽圓融,有些滞澀,看上去像在隐瞞什麽,他眸色沉下,猛然加大攻勢,對方隐藏不下去,保命招式都使出來了,特點就藏不住了……

路數陰詭,身法以藏見長,尤擅伏擊,這不就是倭國的武功路數!

原本他對倭國武功沒什麽研究,是最近才開始了解,交手過幾個人,總結出一套經驗,他絕不會看錯,這就是倭國人!

禦刀郎有很多手下可以用,也在品仙閣有很多釘子,他有很多可以派出來的人,偏偏派出了心腹,可見對崔郎有多在意!

崔芄不懂武功,但他感受得到氣氛變化,尤其武垣的情緒,對方可能很特殊,并不容易對付……他的身份有問題麽?

“小心!”

崔芄站了起來,他發現這個刺客不僅僅是陰,似乎很擅長偷襲,武垣有點太正派了,別被算計了!

武垣自然不會被算計,他早料到了別人要偷襲他,躲開的很及時,未料別人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偷襲他,而是趁他‘發現’這個偷襲的點,起身閃避時,越過他,沖向崔芄!

“你是個聰明人,本可以不用這麽死的,但你非要跟我們對着幹——”刺客沖過來的非常快,“那就死吧!”

武垣身如閃電迅捷,腳踩牆面借力,飛掠而來,眸底全是戾氣:“豎子敢爾!”

電光火石間,崔芄不知道武垣能不能來得及,但很願努力争取點時間,突然大聲喊:“海路圖不要了麽!”

刺客的刀陡然停住。

崔芄眯眼:“殺了我,就再沒機會知道了。”

刺客怔忡的這一瞬間,武垣已經殺了回來,一腳把人踹到一邊,提着劍氣勢洶洶再次而上。

“噗——”

刺客重重落地,吐了口血,反應過來,恨恨瞪向崔芄:“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騙我!”

“我有沒有騙你,你大概沒機會知道了,但你們的确對這個東西很執着,我已了然,想要的話——”崔芄微微一笑,朝四周圍看了一眼,揚聲道,“怕是得付出更高的籌碼了。”

刺客是不是單獨行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附近一定有禦刀郎的人,看着這一幕發生,也會把這一切對峙轉告給禦刀郎。

他們想殺他滅口,斬草除根,他又為何不能拿捏一下對方的命門?

刺客在武垣劍光下,已然不支,氣急敗壞:“可知我是哪裏的人,竟敢沖我伸手!”

“笑話,滿長安城還有我十三郎不敢伸的手?”武垣眸色霜冷,笑不及眼底,“太後都沒說這麽說!”

刺客聲音微顫:“天真……真當太後以後還能只手遮天……”

武垣:“不然?”

再洗:“當然是我們……你在套我的話!”

“哎呀,被發現了,”武垣笑着揮劍,“那不如再多說一點,別急着死,不然我會叫你死的更有節奏……提醒你一下,不要急着咬齒間毒囊,我進來正好養了幾個好毒醫,你之死後身體表象,中的是哪種毒,毒從哪兒來,怎麽配的,最後在哪個渠道,我都能查到哦。”

刺客:……

“——小心!”

突然有蒙面人從巷口沖出來,崔芄差點沖出來,為武垣擋突如其來的危機,但很快他發現不大對勁,這個蒙面人好像有點……不大行?

且也不是沖着武垣,是沖着他。

也沒想要殺他,似乎是結了什麽仇怨,看到有機會了,順手報一下,但并沒有想讓他死,牢獄之災不是誰都不怕的。

崔芄……被潑了一瓢水。

盡管躲得很快,仍然有水潑到了肩頭,冬日本來就滴水成冰,水浸入衣內,瞬間冷的不行。

還好這人行動非常倉促,面巾是随身帕子系的,跟但是風塵的衣服不太搭,水是不知道順手經過誰家順的,還好這人家水缸好找,其他的什麽髒東西并不順手。

武垣飛身回來,一腳踹開這個人,給崔芄重新系好披風:“看來這個地方還是不夠高。”

他箍住崔芄的腰,把他抱到牆頭:“在這裏坐好,這次我會很快。”

崔芄點點頭:“好。”

武垣這次沒有食言,他的确很快,不但把偷襲的人踢出去制服,面巾摘了,還很快解決了先前那個刺客。

本來他也以為這兩個是一夥的,但很快發現不是,後面這個潑冷水的只是想渾水摸魚的。

圍觀百姓們也幫了忙。

因為他們認出來了,這個潑冷水的有點面熟,好像最近經常游蕩在各坊,尤其是孩子多的坊……

“這人是拐子!”

好麽,這兩個字一出來,算是點爆了,百姓們最讨厭的就是這種人,越是熱鬧節日這種人越多,見着了還不趕緊打?躲着看熱鬧了,也不竊竊私語了,根本不用武垣崔芄操心,百姓們就上去幹了。

“……我就說怎麽沖出來就潑崔郎,列位不知道吧,聽說長寧坊有崔郎在,拐子都不敢去了!”

“這位小郎君就是崔郎?怎麽就沒住在我們坊呢!”

“拐子可不能慣着!”

“我身板壯,剛剛那瓢水,我該上去擋着的……”

崔芄坐在牆頭,看着底下自發幫忙的百姓們,緩緩垂了眼。

城防隊此刻也趕到了,謝過武垣,按規矩流程收拾現場。

武垣把躍上牆頭,把崔芄抱了下來:“你還真是不乖啊。”

崔芄面無表情:“嗯?”

武垣立刻道:“奈何我這人天生桀骜,就不喜歡乖的。”

崔芄:……

“怎麽樣,救命之恩,”武垣湊近,氣息相聞,“崔郎是不是得以身相許?”

崔芄默默捏了拳頭。

可愛,想親。

大街上怎麽這麽多人!

武垣只得無奈一嘆,揉了揉崔芄發頂。

已經落在地面,崔芄站好:“走吧。”

武垣:“嗯?”

“突然來尋我,總不會只是想念,”崔芄平靜的看向他,“難道不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事?”

武垣:……

這麽好看的嘴,是怎麽說出那麽冰冷的話的?

正經嚴肅的樣子也這麽可愛。

武垣不想解釋,懶洋洋看着崔芄:“你行麽?”

崔芄蹙眉:“為什麽不行?”

武垣:“剛剛沒吓着?”

“比起這個,更需要擔心的,難道不是暮鼓?”崔芄看了看天色,“太晚了可就不好回去了。”

武垣:“今夜我們不回去。”

崔芄:“嗯?”

武垣:“有個死者,需要你幫忙修補一下身體。”

哦,來活兒了。

崔芄看向自己剛剛經過的方向,還好,他的白箱子還在,沒丢,沒人會撿這類晦氣的東西,工具都有,還挺方便,不用回去拿一趟。

“走吧。”

“等下,”武垣拉着他,去了臨街的成衣坊,“你的衣服濕了,先換一件。”

崔芄并未反對,衣服濕了是真冷,很快重新買了一套衣裳換了,走出來:“接下來去哪裏?”

武垣:“到了你就知道了。”

還沒到,崔芄就知道了,原來是這裏——

平康坊,不怎麽正經的地方。

他看了武垣一眼。

武垣本來不應該心虛的,也沒什麽好心虛,他是來幹正事的,平康坊他不知道來過多少回,可不知為什麽,這次被崔郎這麽看一眼,突然有點心虛,立刻解釋——

“死者在這裏!是個賬房先生!”

不是他非要來的!

崔芄:……

在這裏就在這裏,你慌什麽?

“品仙閣的?”他很快想到了關竅。

武垣清了清嗓子:“嗯,雖挂在別的青樓店裏,确與品仙閣相關,死在七日前,屍體昨日才發現,他兒子正在找人幫忙收斂。”

崔芄:“他找了我?”

“不,”武垣搖頭,“是我找了他。”

崔芄若有所思:“這位家屬是不是……不太配合?”

武垣微笑:“所以接下來,要看崔郎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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