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問問我都幹了什麽

第82章 不問問我都幹了什麽

哦豁。

屠長蠻直接愣住了, 什麽玩意兒,自己認罪了,伸出手讓铐起來?

他看了眼武垣, 有點不知道現在是該高興, 還是該不高興。

幹了這麽多年事, 查了這麽久的案子,這還是頭一回這麽順當輕松,嫌疑人自己認罪了?老老實實誠誠懇懇,連手腕子都露出來了。

可這是不是有點太順利了,好像是個套啊……怎麽高興得起來?

這許關文認罪認的倒是挺高興, 那眼神期待的, 都有點含情脈脈了。

屠長蠻打了個抖, 收起刀, 站武垣後面去了。

許關文偏頭, 微笑更濃:“不問問我都幹了什麽?”

不等兩個人說話,他已然又繼續:“唉,這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我阿爺什麽樣的人, 想必十三郎最清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太後清算,我們許家這點家業, 也就生時能享,哪裏談得上後福?家裏的事也是,阿爺倒是身強力壯,小房子嗣養了一堆, 但誰都不愛, 成天傻呵呵等吃的人不知道什麽是未來, 還你來我往,掐成烏眼雞呢,如我這般清醒的,自然得給自己做打算……”

“當然,我沒我阿姨那本事,他幹的事我沒幹過,也幹不成,我幹的事他不知道,誰叫我是他兒子呢,他對外頭所有人警惕提防,對兒子總差了幾分,我自己注意點,瞞住他倒也不難。”

“品仙閣裏,我的确拿的不是小股,足足占了三成半,可以說它幾乎整個都是我的,我說了算——我總得為自己斂財,為未來鋪路。”

許關文手抄在袖子裏,下巴微微擡起,很有些傲慢:“朝廷上大半當官的,都是從我這買到的機會,走出去了,我捏着把柄呢,以後我若用的着,誰敢不給面子?”

“南邊沿海我養着商船,同幾個匪幫關系不錯,大家都給面子,偶爾互相配合着演一演戲,劫掠附近商船,一起發財,基本沒有人敢管,地方官員配合着,我吃大肉,也勻他們一點湯喝,幾乎沒人不肯的,除了那個厲正初。”

“一般不配合的我們直接弄死了,都沒機會走到長安,也不知這厲正初走了什麽運,竟然孤身一人進了長安,還用自己的命把這件事給挑了出來……”

“但那又怎麽樣,最後死的還是他,我仍然活着,啧啧,可惜吶。”

“品仙閣的一切,全部是我牽頭,所有環節設計,都是我召集手下想出來的法子,又一一配合磨合好,搭建的完整體系,拍賣會,花植文玩,奇珍異獸,走禮方式……只有你們想不到的,沒有我們不會玩的。”

“如今站在朝堂上的大員,基本沒有我沒走動過的,我随便說幾個名字就能吓你們一跳,比如工部王大人,兵部趙大人,刑部劉大人……眼下正好年節,我連節禮都已經送過去了,你們若要去查,一查一個準。”

屠長蠻吓了一跳,這這這……他随便說的這幾個人裏,有好幾個是清官啊!名聲很好,自己說話也很漂亮的那種!

武垣卻沒什麽表情。

“看來十三郎都知道了,一點都不驚訝,”許關文垂眸,喃喃自語,“我自陳罪狀還真是走對了。”

武垣看着他:“你準備的,應該不止這些?”

“到底是十三郎,聰敏無雙,”許關文擡手,擊了兩下掌,“你不是得了幾個賬本,從品仙閣酒水方向查起的?不是我說,這才哪兒到哪兒,想看更多,我有啊。”

随着他的擊掌聲,遠處來了幾排下人,擡上來五口大箱子。

許關文擡擡下巴,示意他們打開,啪啪啪啪啪,五口大箱子接連打開,裏頭滿滿當當,全是賬本。

“這些也不能算全乎,只是品仙閣這兩年的賬,不過記得真實準确,清楚明白,都不需要專門的帳房先生,你們自己随便看一看,也能看明白。”

屠長蠻相當聽勸,立刻上前,随手拿了幾本,還不忘分給武垣看。

一堆的數字……

他還是夠嗆,見武垣看得順暢,翻頁翻得嘩啦啦響,湊過去低聲問:“怎麽樣?”

武垣皺了眉:“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

屠長蠻翻着頁,上面寫的字算的賬看不明白,可底下簽押的小印非常明顯,是許關文的,觀印泥顏色痕跡,一看就是有淺有深,絕非近期假造,而是一直以來真就是這個樣子幹的!

這些事就是許關文親力親為處理的!

屠長蠻心情更不好了。

按照流程證據看,他們的确找到了對應的人,非常可疑,幾乎就是板上釘釘,對方交代的這麽利落……怎麽看怎麽有事。

他再傻,政治敏銳度不夠,也能猜到品仙閣這個組織最後的利益輸送肯定是去往宮中,給中宗帝的,皇後的姓氏,韋家必然占很大因素,可這中間的是搞不明白,線索不能一順到底,确鑿實錘,那來日拿到朝堂上去吵的時候,證據就不夠,必然會被攻擊。

許關文已經微笑着再一次伸手,還是那個自請上枷的姿勢:“十三郎,來吧?”

屠長蠻:……

這狗東西還催上了!

他看向武垣,眼神瘋狂請示,這人抓還是不抓?

武垣颌首:“上枷吧。”

別人都自己認罪交代了,不抓算怎麽回事?

屠長蠻得了話,趕緊進行接下來的流程,怎麽抓人,怎麽走文書,押入哪邊牢房,牢房裏誰負責提審問供,要不要上刑……

一連串處理下來,他都懵了。

無它,許關文非常配合,配合到極致了,他辦差這麽多年,就沒見過這麽配合的,問什麽答什麽,你沒問到,他甚至還能自主發揮倒出更多的事,都幹過什麽,證據在哪,誰和誰是怎樣的關系,哪件事和哪件事是怎麽連起來的,連證據鏈都幫你想好了!

這可真是……

屠長蠻辦過好辦的案子,沒辦過這麽好辦的案子。

也太順利了吧!

幹完活兒出來,一問十三郎不在,去哪兒都不知道,幹什麽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不知道,得,今天這事的報告也急不了了,天都晚了,明天再說吧。

可現在回家又太早,難得的清閑,屠長蠻打了壺酒,打包了幾個小菜,去到崔芄家裏,來來去去把這事吐槽了一遍。

“……品仙閣這群孫子挺會玩啊,可太尊敬官府了,都不用麻煩我們這些人幹事,自己主動把什麽都送上來,什麽畏罪自殺自主結案,求着上枷自己交代……是不是故意的!他們瞧不起我們!”

“必然是故意的啊。”

崔芄執壺添酒,眸底微閃:“自願認罪,求着上枷進監獄,還主動交代罪狀,排出五大箱證據——這回沒畏罪自殺,你們總得認了吧?”

屠長蠻:……

“可是為什麽啊!”

“當然是為了就此而止,讓這件事不要再查下去,圓滿結尾,你好我好大家好,”崔芄聲音輕淺,“此後無論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品仙閣三個字被提出來,朝廷都不占理,不好意思深問。”

屠長蠻:……

“卑鄙!”

他是真的有點不理解:“他是吃了什麽定心丸這麽配合,難道不知道進了牢獄就是九死一生?殺人這種事,罪責可是不輕的,自身斬刑是少不了的,也非常有可能累及全家!”

而且牢裏環境與外面不同,就算有人為他打點,也不能保證沒有任何意外,牢裏關着的都是什麽人,哪個是省油的燈,就不怕自己出事死在裏頭?

再想壞一點,這誰要是想在大牢裏殺人滅口,可是簡單又方便,查都不好查。

崔芄卻道:“這不是還沒到秋後?”

“你是不是有點喝多了……”屠長蠻謹慎的拿回酒壺,不讓崔芄再多倒,“今年年都還沒過呢……不對,等等,你說的是那個秋後?”

天天砍人也是不方便的,牢裏沒事也不會養那麽多劊子手,流程文書往來也沒那麽快,一般犯人很多選在秋後集中行刑,要照這麽想,的确有點微妙。

崔芄似笑非笑,意味深長:“這事許關文敢扛,肯定有人會在私下幫忙斡旋,殺人大罪免不了,往後拖一拖确是可以的。”

這中間時間長了,可操作的手段就多了,來回拉扯下,誰知道最後是個什麽結果,人會不會‘死’在牢裏屍體被拖出去,不死的話,到時候押到刑場行刑的又是誰。

屠長蠻皺着眉:“那受罪也是免不了的,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郎君,怎麽受得了那份罪?”

“哄哄啊,正是因為沒受過,才不知道有多辛苦,認為随便扛一扛就能扛過去。”

就算預想到了,事态已經發展成這樣,又能如何?

崔芄眸色有些犀利:“是人都有私欲,越壞的人,私欲越強,當預料到一切都會崩塌的時候,失去的恐慌大于一切,總會想要拼一拼的。”

屠長蠻:“你的意思是,有人勸他……”

崔芄:“必然有,不單單是勸,還有威脅,勸他只要這樣做,就能保住手裏的東西,不管財産權利還是人,還得讓他相信,只管放開去做,一定不會有事……”

那找到背後的這個人,才是關鍵。

屠長蠻懂了,瞬間站起來,酒都不香了:“我現在就去查!”

“此人一定不好找,十三郎都沒料到,必定藏得極深,”崔芄提醒他,“你要小心。”

品仙閣裏,有道門被敲響。

“進來。”

範志用翻着賬本:“什麽事?”

“範掌事,”門房束手肅立,恭敬極了,“有人來尋你。”

範志用頭都沒擡:“誰?”

“武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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