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雖然前一晚上喝了酒,第二天陸關清還是七點鐘準時醒了。醒來之後絲毫沒有酒醉的後遺症。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陸關清無聲地笑笑,看來以後他不用怕醉酒了。周日,陸關清也沒叫弟弟起床,他動作很輕地下了床去洗漱。

這個時間唐老爺子和唐松月肯定已經起來了,陸關清很自然地去唐爺爺那邊吃早飯。果然,敲門進去後,唐老爺子正坐在他的太師椅上喝茶。看到陸關清,唐老爺子出聲:“吃飯吧。關省還睡着呢?”

“嗯,我沒喊他。”

陸關清去盛自己的早飯。早上是香濃的小米粥配肉包子,外加一疊唐老爺子親自腌制的鹹菜。在老爺子這裏沒有什麽腌制食品不健康一說,別人腌制的就不好說了。

盛好粥,陸關清問:“唐爺爺,您今天還要忙吧?”

唐老爺子“嗯”了聲,道:“要忙到年後了。看你父親恢複的程度,49天一過也可以做手術了。你父親現在醒着,你吃完飯可以去看看他。”

“我吃完就過去。”接着,陸關清沒有隐瞞地把邢家弼拜托他的事情以及唐松月的決定告知唐爺爺。對唐爺爺,不該隐瞞的陸關清絕對不會隐瞞。至于周重昱拜托的事情,既然已經決定回絕了,陸關清也就沒說。

唐老爺子在陸關清說完後,神情不變地呷了口藥茶,慢悠悠道:“以後找到你頭上的人,你不好推的,就找滿九。你也不必有太大的顧慮,我同意救治你父親之時,就已經想到這些情況了,滿九也清楚。你的位置雖然注定你必須比別人想得多,但也無須處處謹慎。有些事,交給我老頭子應付就是。

至于那位縣長托你的事情,你告訴他,我無意再開唐家藥鋪。不過軍部有計劃設立一個中成藥研究所,不出意外,我會參與藥品的研發。軍部對這件事很看重,估計年後就要辦起來了,屆時對藥材會有大量的需求。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可以透露給那位縣長。那人家裏不是軍部的嗎?看他能否把握機會了。研究所研發的藥材是要給軍人用的,對藥材的質量有嚴格的要求,只要他們縣的藥材都能像他拿給你的藥材那樣,那拿到訂單不成問題。”

“唐爺爺……”陸關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達他此刻的內心。他出生時爺爺奶奶早就過世了,身邊雖然不乏爺爺奶奶之輩的人,但這樣的親情卻離他與關省很遠。此時此刻,唐爺爺的态度讓他感受到了爺爺的關懷,盡管對方的态度和口吻并不顯多麽親切。

唐老爺子擺了下手:“你不用說什麽感謝的話。滿九當你是兄弟,我也希望能看到你們做一輩子的兄弟。關清,若有一天你父親真的倒下了,你要能肩負得起陸家的希望。我和滿九能幫你的自會幫你,這是你與我們唐家的緣分,也是你與滿九的緣分。快吃飯吧,別一會兒過去你父親又睡了。”

陸關清努力眨了下眼睛,低頭吃飯。這時候的他說什麽都是虛的。唐家的恩情他注定是還不清的,那他就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像父親那樣強大,在唐家需要的時候,做唐家堅實的後盾!

唐松月每天起得都很早,一起來他就把昨晚的事情告訴了爺爺。對他而言,這不是什麽麻煩的事兒,而且爺爺一定有好主意。在陸關清吃早餐的時候,剛給陸戰烽收拾完的唐松月正在給陸戰烽換膏藥。等到陸關清過來,唐松月也正好忙完。

陸戰烽醒着,陸關清拿了唐松月的早餐,唐松月坐到桌邊吃早飯,陸關清給父親按摩全身。等到唐松月吃完飯收拾完,陸關清給唐松月補課。兩人補課的時候,陸戰烽閉着眼睛狀似睡着了,但他被子下的手,卻是不時會動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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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陸關清的消息,周重昱着實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陸關清會這麽快給他回複,他甚至都做好了毫無結果的準備。得到這一手內幕消息,周重昱推遲了回去的時間,趁着消息還沒有傳開去做準備。周重昱表示想見見唐老爺子,表達感謝。陸關清這回明确地推掉了。如果周重昱真的能拿下研究所的訂單再去感謝唐老爺子也不遲。周重昱很清楚,這件事唐老爺子完全是看在陸關清的面子上,也由此可見唐家與陸家的關系,經過這件事,周重昱有了新的計較,馬不停蹄地趕去本家見爺爺。

10點整,身着軍裝的邢家弼帶着一位同樣穿着軍裝的年輕軍官再次來到了醫院。邢家弼在醫院外的時候先給陸關清打了電話,陸關清直接等在電梯外,邢家弼一到,他就把人帶到了他的臨時住處。一進屋,陸關清就說:“邢哥,我爸在睡,滿九說這件事就不用告訴他了,我現在給滿九電話,讓他過來。”

邢家弼還沒開口,那位軍官就說:“陸少,這次是麻煩你了。”

陸關清倒也直接:“邢哥開口,我總要幫忙的。”

邢家弼開口:“關清,我就不跟你說謝了。這是歐南,不管能不能治好,邢哥都欠唐家小兄弟一個人情。”

陸關清可沒把這份人情替唐松月往外推,他點頭應下了,随後就給唐松月打電話,告訴對方人來了。

唐松月很快就過來了,關省在病房裏守着。見到唐松月,歐南伸出左手:“歐南,麻煩了。”

唐松月和對方握手,如常的面帶微笑:“沒什麽的。您先坐。”接着他對邢家弼點點頭,問好。唐松月來的時候手上提着一個藥箱。在歐南和邢家弼坐下後,他直奔主題:“歐大哥,我先看看您的傷,若我處理不來,就等晚上爺爺回來讓他給您看。”

“麻煩了。”歐南并不知道唐松月的身份。出于對隊長的信任,歐南也不懷疑隊長怎麽帶他來給一個孩子看病。不過這裏是首長才能進入的樓層,以他一個不過小小少尉的地位是絕對不可能到這裏來,這樣一個少年出現在這裏身份肯定不同尋常吧。唐老爺子治療陸戰烽的事情屬于絕密,醫院凡是知道這件事的醫生和護士全部簽署了保密協議。邢家弼自然也不會向下屬透露唐老爺子的事情。其實歐南已經放棄了,只是邢家弼不願意看到他就此退役,同時也出于多年出生入死的戰友之情不願意歐南這輩子就成了殘疾。唐老爺子能把陸叔叔從閻王殿拽回來,邢家弼就生出了希望。

歐南在邢家弼的幫助下露出自己的整條右手臂。随着歐南僅穿着白色緊身背心的半個身體露出來,唐松月的表情也嚴肅了不少。歐南的整條右手臂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坑坑窪窪的傷口遍布,有新傷,有舊傷。不僅如此,歐南露在外的鎖骨也有一大塊深陷下去的傷疤。

房間裏很暖和,唐松月出聲:“可以把衣服全部脫掉嗎?”

歐南楞了一下,接着就把衣服全部脫掉了。見唐松月不動,邢家弼幫歐南把背心也脫了下來。別說唐松月,就是陸關清的臉上都有了凝重。歐南麥色的上身疤痕随處可見。這是一位經歷過無數次戰火洗禮的優秀戰士!

歐南身上的傷疤讓唐松月的一部分心神飄到了那間病房病床上正在熟睡的人。唐松月的臉上是敬佩,是尊重,他上前兩步站到歐南的身後。對方的背上,同樣有着許多傷疤。唐松月的表情令邢家弼對這個孩子也多了幾分感激,感激他對于歐南這位軍人的敬佩。

“我們有許許多多的戰士為了保衛家國受傷、致殘、甚至是犧牲。松月,哪怕不能讓歐南的手恢複如初,至少讓他可以自理,我代表我們大隊,謝謝你!”

“邢隊……”歐南很不好意思,雖然他受了傷,但他畢竟還活着。

唐松月沒有說什麽,他只是緊緊抿了下嘴,然後擡手放到歐南右肩的一個穴位上,問:“這裏疼嗎?”

“不疼。”

“有感覺嗎?”

“沒有。”

見唐松月這就開始治療了,邢家弼和陸關清都自覺地安靜下來。

唐松月沒有只檢查歐南的右手臂。他在歐南上身的很多個穴位按壓,一一詢問歐南的感覺。檢查完上身後,他讓歐南穿上衣服,平躺下來,按壓他下身的穴位。做完這些,唐松月從藥箱裏取出腕枕,為歐南把脈。唐松月檢查的很仔細,自然也就慢了。邢家弼和歐南一句都沒有催問,如果說一開始邢家弼還有些不放心唐松月的醫術,那在唐松月這麽一番檢查下來,邢家弼多了些信心,或許唐老爺子的這位孫子也是位醫學奇才。

診脈完畢,唐松月又特別檢查了歐南的右臂。在唐松月收手,收起腕枕之後,邢家弼出聲:“松月,有希望嗎?”

唐松月端坐,卻是問:“歐大哥之前做過什麽治療嗎?有帶病例嗎?”

歐南回道:“做了神經接合手術。”說着,他單手從包裏取出一個文件袋,裏面是他的病例和做的各項檢查。唐松月只看了病例,那些檢查的報告他沒有看。看完病例,唐松月看向歐南,道:“歐大哥的手臂神經有壞死的,所以神經接合手術其實并不能算成功。”

歐南點了點頭。而唐松月接下來的話卻讓歐南和邢家弼“大驚失色”。唐松月把病例交回給歐南,說:“歐大哥的手臂可以治好,但需要至少六個月的時間。”

陸關清驚呼一聲,邢家弼的身子一震:“可以治好?!”

歐南也全沒了之前的冷靜,愣愣地瞪着唐松月,懷疑自己聽錯了。唐松月對兩人微微一笑,這樣的笑容是陸關清最熟悉不過的安撫笑容。唐松月道:“歐大哥的神經只是部分壞死,之所以看起來沒有恢複的可能是因為歐大哥本身還有很多的暗傷。這些暗傷阻塞了歐大哥體內的氣血流通,從而影響了歐大哥的元氣恢複。元氣受阻,神經又如何能正常呢。我們的人體本身是有自愈功能的。歐大哥需要接受針灸、藥浴等多種治療,只要歐大哥能堅持,就一定可以恢複如初。”

邢家弼深吸了口氣,對仍在呆愣的歐南說:“今天回去我就打報告,給你請半年的假。”轉向唐松月,“松月,拜托你了,需要什麽你只管開口。診金該收多少收多少。”說罷,他站起來對着唐松月就是一個軍禮,“松月,謝謝你!”

歐南也緊跟着站起來,行禮:“唐小先生,謝謝,謝謝你!”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歐南眼眶微微泛紅,他以為這輩子自己都要拖着一條殘廢的手臂了,哪知!他還可以和他的戰友們并肩作戰!

唐松月起身雙手虛扶邢家弼和歐南,讓兩人坐下,說:“邢大哥和歐大哥都令我十分的敬佩。你們就像陸叔叔那樣,是保衛家國的英雄。沒有你們,哪有我們現在安逸的生活。我無法上陣殺敵,唯一有的就是襲承自家族的醫術,能幫到兩位大哥,我與有榮焉。至于診金,就大可不必了。”

邢家弼馬上說:“不行!該多少就多少!若你這樣,我以後哪裏還有臉再找你。”

歐南也說一定要給診金,并表示他們不缺錢。唐松月卻還是搖頭,說:“我和爺爺都不缺錢。”頓了頓,他道:“收了診金,我會沒臉見陸叔叔,邢大哥和歐大哥就不要再提診金的事了。我把歐大哥需要用到的藥寫下來,還要歐大哥自行去備藥。需要的藥材種類很多,藥量也很多,周大哥那邊的藥材都不錯,他那裏有的,可以直接從他那裏拿。藥浴要用木制的浴桶,也要準備一個。”

“松月……”邢家弼還要勸,唐松月攔住他,認真地說:“邢大哥,以後凡是軍人到我這裏看診,我都不收診金,只收藥錢。您若有別的受傷的戰友,盡管帶過來就是。”

邢家弼和歐南兩位鐵血男兒被眼前這位還未成年的孩子感動得眼眶發熱。邢家弼站起來又向唐松月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然後伸手緊握住唐松月的手:“謝謝你!松月!我代表軍人,代表我們特戰隊的所有隊員,謝謝你!”

唐松月用力反握對方,深深一笑:“不用客氣。”他想這麽做,想為陸叔叔這麽做。那些和陸叔叔一樣的人,值得他這麽做。

邢家弼和歐南帶着唐松月寫的十幾頁藥材名錄走了。等他們置辦好所需的藥材,唐松月就開始為歐南治療。期間基本沒怎麽說話的陸關清在邢家弼二人走後,面對笑眯眯的唐松月,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又何嘗不是感動的。

唐松月輕輕給了欲言又止,神色矛盾的陸關清一拳,笑呵呵地說:“我以為你應該誇獎我,關清。”

陸關清回了一拳,吐口氣:“我是該誇你,但松月,這件事你是不是該先跟唐爺爺說一聲?我知道你做得很對,但作為兄弟,我不想你吃虧。”

唐松月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說:“該收錢的我不會手軟的。但歐大哥這樣的人你叫我怎麽收診金,收多少呢?”

陸關清啞然。

“陸叔叔該醒了,我過去了。”

唐松月提了藥箱就準備走,陸關清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邢家弼的電話,他也只能看着唐松月離開。

“邢哥。”

電話裏,邢家弼直接道:“關清,你想辦法偷偷弄到松月的賬戶,診金我必須給。”

陸關清道:“我沒見滿九拿過銀行卡。你等我的消息吧。”

“好。”

挂了電話,邢家弼對身邊的歐南說:“我去弄藥材,你回去休息。治療期間你就住我那套房子。這件事你別跟任何人說。”

“我知道!”

歐南的心情還在起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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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過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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