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陸戰烽上樓了,唐爺爺和邢棹雄在樓下喝茶。唐龍從外面進來,手裏是衛星電話。他走到唐爺爺身邊:“老爺子,鄭秘書的電話。”
唐爺爺接過來,電話那邊的人卻換成了牧公。牧公在電話裏不知道說了什麽,唐爺爺的臉色微微有些不悅,在唐爺爺把電話交給唐龍後,邢棹雄問:“老爺子,出什麽事了?”
唐爺爺道:“牧公說,吳家的人帶着寧家的人找上他,希望我出面去給寧家的老爺子看看。牧公讓他的兒子帶他們過來,去不去随我。”
邢棹雄知道唐爺爺為什麽不高興了。寧家是政界的新貴,與吳家是一派的。而吳家現在當家的正是剛剛退下來的上一屆軍政首腦。牧公在這個位置上只坐了三年,吳家在帝都的勢力仍是十分龐大。牧公這一派與吳家那一派表面上親和,實際上卻是兩個派系。牧公上臺之前兩派曾有過激烈的交鋒,吳家支持的陳家落敗,牧公上臺。這三年落馬的許多高官官方通報是腐敗導致,實際上又何嘗不是這次交鋒過後的一次權力更疊。吳家的行事作風比較惹人诟病,這也是吳家這一派落敗的一個原因。陸戰烽和邢棹雄這一派當初都是支持牧公的,也正是因為有他們的支持,軍方這邊支持牧公上臺的人多于吳家那邊,牧公才能在激烈的交鋒中翻盤。
去找牧公的是吳家現在正着重培養的吳卓明,吳家那位的次子。寧家是商人出身,後來與吳家搭上線後轉入政界。寧家能成為政界新貴也是因為吳家的支持。這次就是吳卓明親自帶着寧家的家主寧明洲出面。唐爺爺對外表明不給人看診,也婉拒了許多的邀請。唐爺爺現在就住在陸戰烽的隔壁,如果不是因此,寧家就直接上門了,也不會通過吳家去找上牧公。對于唐爺爺的這一做派,許多人都是十分的不高興。在他們看來,唐家人就是給人看病的,不過是治好了陸戰烽就以此拿喬了。
吳卓明出面了,牧公就算再不想理會也不能不給吳家面子,畢竟吳家的那位還在,吳家的勢力還在。牧公讓自己的長子,也是牧家重點培養的下任家主牧升陪同吳卓明和寧明洲過來,也是牧公對唐爺爺的歉意。牧公沒法拒絕,但他也沒有要求唐爺爺必須給寧家的人看診,全由唐爺爺自己決定。
對于目前軍政兩界大家的情況和關系,唐爺爺現在也比較清楚。寧家人在外的口碑非常不好,吳家人的作風與牧公他們也是截然不同,唐爺爺對這兩家都沒什麽好感。邢棹雄很明白唐爺爺不高興的原因,他說:“老爺子,您不想去就拒絕,咱們還怕他寧家不成。我們與吳家本來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不差這一件。”
陸戰烽已經提前吃了飯,休息了。王媽做好了午飯,唐爺爺和邢棹雄也不準備等着對方過來,先去吃飯。飯桌上,唐松月知道了有人要過來的事。唐松月對帝都軍政界的情況不了解,但不妨礙他看出來爺爺是不樂意搭理對方的。
“爺爺,您不想去就不去,沒人能勉強您。如果您要去,我跟您一起去。”
唐爺爺點點頭,沒說去不去。
剛吃完飯,有人過來了。唐龍把三個人帶了進來,其中有兩人的年紀40多歲,和陸戰烽的年紀差不多,另一個明顯年輕一點。年輕一些的就是牧公的長子,牧升。三人顯然也是避開了午飯的時間。
三人一進來,牧升就先開口:“唐老,打擾了。家父應該跟您說了。”
唐爺爺點點頭,表情淡淡。牧升介紹了另外兩人的身份,面對唐爺爺的“冷淡”,久居高位的吳卓明和寧明洲心下都是不悅的,不過兩人的面上一點都沒顯示出來,對唐爺爺十分的親切。
“這位就是唐松月小朋友吧。果然氣質不凡。”坐下後,寧明洲就誇贊起了唐松月。
唐松月客氣地笑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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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把茶具拿了過來,唐松月主動泡茶,茶葉是陸戰烽家裏的紅茶。吳卓明、寧明洲和牧升的身上都帶着上位者的氣勢,吳卓明更加明顯一點。
茶泡好,寧明洲就說出來意了:“唐老,我父親兩年前中風全身癱瘓。之前治療恢複得一直很好,但半年前又嚴重了。說唐老您是神醫都不為過,還請唐老您能出山,為家父看看。不管能不能行,我寧家都會重謝。”
唐爺爺說:“二十多年前,我唐家人離開帝都後,就沒想過再出山。我這次出手,也是因為拗不過滿九。人老了,精力不行了,如果是想要個藥膳方子什麽的,那沒問題。但是要出診,就只能說抱歉了。陸部長這邊我也只是施了一次針,後續的事情都是滿九做的。我對外也說了,我這次只是為了孫子,并不是出山,還請寧司長另請高明。”
寧明洲臉上習慣性挂着的笑容扭曲了一瞬,說:“唐老,您不出山可是國家醫術界的損失。”說着,寧明洲從包裏拿出一張支票放在唐爺爺的面前,“我是真心誠意地請您。”
支票上是三百萬,唐爺爺只是笑了笑,不為所動。寧明洲臉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吳卓明這時候開口:“唐老,我父親與牧公也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只是讓您去看看,能不能治另外再說。”
寧明洲:“對對對,只是去看看。”
牧升不開腔,吳卓明看了垂眸喝茶的牧升一眼,眼底晦暗,又說:“二十多年前,唐老您和家人确實是受了委屈。但沈家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至少我吳家對唐老您是十分的敬重的。陸部長還需要靜養,邢司令不久後也要回西北防區了吧,有我吳家在帝都,唐老您不用擔心再發生沈家那樣的事兒。”
邢棹雄但笑不語,笑容卻未達眼底,更是對吳卓明的話不做表态。吳卓明的意思已經很直白了。陸戰烽這一場病下來,權力肯定會縮水。邢棹雄也不可能長時間留在帝都,有吳家人的保護,唐家人才能更安全。邢棹雄與牧升的眼神在空中交彙了瞬間,又狀似并無互動。
唐爺爺卻不為所動地說:“沈家的事老朽早不放在心上了。不瞞二位,老朽已經婉拒了多家的邀約。若就此破例,老朽日後恐将再無安寧。我唐家人不缺錢,這個,還請拿回去吧。”唐爺爺把支票推回到寧明洲的面前。
就是吳卓明的臉色都已經明顯下不來了,唐松月這時候開口:“寧叔叔,如果您不介意,就讓我去看看吧。”
幾個人都看向唐松月,包括唐爺爺。吳卓明和寧明洲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寧明洲甚至有些動怒。吳卓明先他一步開口:“聽說唐小朋友醫術也十分了得。既然唐老不願意出山,那我們也不能勉強。明洲,不如就讓唐小朋友去給寧老看看吧。”
牧升和邢棹雄都在,寧明洲不能發火,牧升這時候也開口了:“陸部長治療的整個過程松月都有參與,陸部長兩次手術松月也都在,既然松月願意幫忙,自然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信心的。寧老治療了那麽久都沒有起色,再壞也不過如此了不是。”
牧升話裏話外那就是明顯偏向唐家人了,甚至還特別帶了幾分與唐家人的親密。不管吳家的勢力多大,如今上位的是牧家。寧家算什麽東西,竟然找上吳家人向父親施壓,牧升總要找回點場子。所以之前,牧升一句都不勸唐爺爺出山。
形式比人強,雖然有吳家撐腰,寧明洲還是不敢得罪牧升。他可以不把邢棹雄放在眼裏,卻不能不忌憚陸戰烽。陸戰烽現在的權力是有縮水,但等到他完全康複,軍部第一把交椅的位置會不會落到他頭上也很難說,畢竟第一部 長徐鏖已經到了該退的年齡了。
寧明洲把那張支票又推了過去,努力揚起笑容:“那就拜托唐松月小朋友了。”
這回唐爺爺沒有再把支票退回去,唐松月也沒有,他說:“不知明天過去是否方便?”
寧明洲道:“那明天上午9點我派人來接你。”
“好。”
達到了目的,吳卓明就以不打擾陸部長休養為借口帶着寧明洲離開了。牧升和他們一道來的,也就跟着一起走了。不過牧升有自己的車,出了門就和兩人分道揚镳。上車,寧明洲就狠狠地捶了下座椅:“這姓唐的老兒簡直不知好歹!”
吳卓明神色莫測:“誰知道是不是姓牧的在背後搞鬼。”
寧明洲看向他,吳卓明口吻不善地說:“唐家人既然不知好歹,那就讓他們受點教訓。既然生下來就是給人看病的,就好好認命,以為巴上牧家、巴上陸家就能一步登天?太天真。這裏是帝都,不是他們這種人能拿喬的地方。”
寧明洲:“他們身邊可是有特戰隊的隊員。沈家得罪了他們,他們就躲了二十多年,萬一他們又躲起來,咱們可就會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了。”
吳卓明斜睨寧明洲:“你把我吳家和沈家那種貨色相提并論?”
寧明洲立馬拍了下自己的嘴:“瞧我這臭嘴。”
吳卓明看向前方:“我現在自然不會動他們。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教訓。特戰隊……”吳卓明意義不明地笑了聲,“就是龍組的人出面,也保不住他們。”
寧明洲狗腿地點點頭。
這邊,吳卓明他們離開後,邢棹雄說:“老爺子,我找徐部長,派龍組的人來保護你和松月。”
正喝茶的唐爺爺擡眼,邢棹雄說:“這個吳卓明不是個心寬的。你下了寧家的面子,對他來說就是不給他們吳家面子。我看,您在他們眼裏就是個會看病的。松月,既然已經得罪了,你何必又要出面?”
唐松月拿起那張支票,來回看看,說:“那個寧明洲請爺爺過去,似乎不是單純地給他父親看病,我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邢棹雄:“嗯?松月看出什麽了?”
唐爺爺扯扯嘴角,他的孫子當然是最聰明的。
唐松月說:“如果他真的那麽擔心他父親,不會拖到現在才來找爺爺。他父親已經病了兩年了,寧家人的權力這兩年也沒有任何的損失,說明他父親的病對他們并沒有影響,他又何必為了這個去叫吳家人給牧公施壓,惹惱牧公?牧叔叔其實很明顯有不高興,我不相信寧明洲會看不出來。所以肯定有別的原因。”
邢棹雄哈哈笑道:“可以啊,松月,這都能被你看出來,伯伯小看你了。”
唐松月說:“我看,他們要爺爺過去,為的應該是十八針。”
邢棹雄沉思說:“寧家的事情我還真不怎麽了解,不過寧老爺子中風的事倒是知道一些。那如果他們真的有別的原因,松月你打算怎麽做?”
“不怎麽做。”唐松月此刻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16歲的普通少年會有的反應,反倒像是那些大家族從小培養的家族精英才會有的表現。他稍顯冷漠地說:“爺爺不願意做的事兒,誰也勉強不了。爺爺既然說了不看,那我也自然不會管。”
邢棹雄拍拍唐松月的肩膀:“松月,你想怎麽做都随你,邢伯伯做你的後盾!”
唐松月笑了:“謝謝邢伯伯。”
唐爺爺道:“不用找龍組的人,唐龍他們就足夠了。他們如果要找我的麻煩,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年輕人要懂得尊老愛幼。”
唐松月也道:“邢伯伯,不用找龍組的人。”
邢棹雄卻是不放心,打算私底下跟陸戰烽商量商量。
下午陸戰烽睡起來之後不管是唐爺爺還是唐松月,都沒跟他提這件事。邢家弼和劉山也已經回來了,不過他們已經從邢棹雄那裏知道了這件事。邢家弼的意思也是要謹防吳家和寧家的報複,這兩家的人都不是什麽善茬。尤其是寧明洲的長子寧岩,在他們這個圈子裏的名聲特別的臭。不過因為寧家人會掙錢,寧明洲又是吳家手底下很好用的一條狗,吳家對寧家非常維護。寧岩不知做了多少惡事,都被寧家和吳家給他抹平了。
邢家弼對上層和他同齡的這些人的情況比較了解,盡管他并不常回帝都。陸關清也聽說過不少寧家、吳家小一輩人的事情,總之風評都不大好,他也告訴了唐松月。對于唐松月明天要單獨去寧家的事情,陸關清是不贊成的。
樓上,陸戰烽喝了藥,吃了下午這頓藥膳後他通常會處理一些軍部的事情,劉山在一旁。猶豫了許久後,劉山還是把吳卓明和寧明洲過來的事情說了。陸戰烽當即就皺了眉,放下手裏的文件:“把滿九叫上來。”
唐松月一見到陸戰烽,就知道對方要說什麽,肯定是劉哥把那件事告訴大叔了。劉山很有眼色地沒留下來,唐松月來到床邊就說:“大叔,我明天過去看看寧家人到底找爺爺做什麽。”
陸戰烽是有些憤怒的,吳家和寧家的做法又何嘗不是因為他病着的緣故。他摸摸唐松月的頭,說:“不要勉強自己。吳家,大叔可不怕他們。”
唐松月點了好幾下腦袋:“我知道大叔不怕他們,我也不怕他們,就是去看看,我可沒打算給寧明洲的父親看病。他們表面上對爺爺客客氣氣的,眼裏可沒多少尊重,以為我看不出來。”
陸戰烽:“吳家的人,一向自命不凡。”這也是他為什麽支持牧公的原因。
“大叔,不說他們了,都是無關緊要的人。我給你削蘋果吃。”
“……好。”
晚飯後,牧公的電話又打過來了。他先跟唐爺爺道歉,唐松月看得出來吳卓明和寧明洲對唐爺爺并不是真正的尊重,牧升和邢棹雄這些人精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牧公表示讓牧升明天陪唐松月一起過去,唐爺爺拒絕了。寧家人如果真的有別的目的,肯定不會願意看到牧升出現。牧公也是看出寧家或者吳家是有別的原因才要唐爺爺出面,不過他沒想到唐松月小小年紀竟然也能看出來。吳家和寧家這麽做,很可能兩家中有人得了什麽不能讓外界知道的病,不然大可不必拿寧老爺子來當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