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行車

自行車

謝奚桃換上自己的睡衣,又拿着他的襯衣過去,兩人一起把被單被套都換了,嚴涿把換下的都丢進洗衣機,兩人動作熟練地一起翻了兩個陽臺到謝奚桃卧室。

翻陽臺是兩人的常規操作,直線距離不超過三米,陽臺也不高,要是走正門,他們得硬生生在兩個樓之間繞一大圈。

謝奚桃接着做作業,嚴涿拿電腦過來。

前一段時間他剛在網上接了個碎活,是個短視頻的後期特效制作,沒什麽太大難度,用個AE就能完成,就是需要用到不少插件,還得一幀幀做些效果,後面還有些需要C4D的建模,時間定的緊,但價格不菲。剛好最近在北京他看中了一臺新出的機子,小一萬,他口袋空空,得攢幾個單子才能拿下,有這個大單,沒太猶豫就答應了。

謝奚桃對他熟練操作ps、pe、Ae、C4d見怪不怪,嚴涿初中就琢磨些修圖、剪輯、動畫軟件,後來玩攝影瘋魔,買了一堆攝影機子,以前的基本活也沒丢。按他的話來說,攝影剪輯一家,以後要是想做自媒體,多練習這些不吃虧,是掙錢也是攢經驗。

她做題,他就用另一半桌子做特效。

卷子鋪了半張桌子,謝奚桃做到快十一點才把所有作業搞定,然後圈出不會的或者經典的題推給嚴涿,嚴涿合上電腦,拿起她的筆拽過草稿紙,半小時後搞完所有題開始給她講。

昏黃燈光下,兩人讨論着問題,窗外黑魆魆夜幕裏月光如洗,皎潔如緞,安靜的給小區披上一層細碎銀輝。

謝奚桃聽完,自己又拿着再去做一遍,過十二點後她的哈欠一個接着一個。嚴涿在她旁邊做着特效,紋絲未動,只偶爾頭也不擡抽張紙過來遞給她。

謝奚桃擦擦眼角的水,接着埋頭做題。

快一點,将難點又做了一邊的謝奚桃總算放下筆,确定之後再碰到同類型的題她不會抓瞎。

“好困……”在嚴涿做題時她已經進衛生間洗漱過,放下筆後她眼神發飄的往床邊走,人往床上倒,跟着拉上被子蓋住自己,“我先睡了。”

“嗯。”嚴涿合上了電腦。

跳窗前,他腳步頓了下,目光撇過空空如也的晾衣杆,沒什麽表情的收回目光翻牆回去了。

翌日,謝奚桃在甜香味中醒來,睜開眼,嚴涿坐在她桌前,跟前依舊擺着個電腦,熟練地操着鼠标在幹活。旁邊是個餐盤,另一邊她的卷子整齊的摞在一處。

謝奚桃看了眼表,揉着眼睛又閉上,“你多睡會啊。”

“六個多小時,夠了。”

謝奚桃也習慣了他這品性,不愛睡覺,有空沒空眯個幾小時就能精神抖擻的起床搞錢。她可不行,在床上又磨蹭了十分鐘才緩緩起來洗漱,回來後被子整齊疊在床頭,謝奚桃擦着臉上的水:“涿哥回來了就是好,你不在我都有點不習慣了。”

“不習慣就因為沒人給你疊被子?”

謝奚桃摸摸鼻子,“咱也不能這麽說,不過……我媽老說你嬌生慣養我。”

昨晚謝奚桃給李珠打招呼說今天不用給她做早飯,話沒說完李珠就說:“你別使喚人嚴涿,剛回來讓他多休息幾天。”

謝奚桃:“我媽說讓我別欺負你,涿哥,你說我敢嗎,這種事上初中我就不幹了。”

“英雄氣短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謝奚桃義憤填膺,吃着他做的早餐拍他的馬屁。

謝奚桃校服濕了沒幹,只得裏面穿個衣服,外面不倫不類的套夏天的校服,不過褲子還行,寬松材質,穿着厚打底褲也看不出來,嚴涿看不下去,把他的校服丢給她。

謝奚桃接過來穿,一邊問:“你穿什麽?”

每天校門口都有檢查着裝和遲到的。

嚴涿拽了他陽臺挂着的她的校服丢給她,“幫我拿着。”

“還沒幹啊。”謝奚桃訝罕,也不知道昨晚回去後他什麽時候去洗的,袖口摸着還濕得厲害。

“沒事,就一會。”嚴涿拿過她的書包,率先出門去騎車。

謝奚桃沒辦法,也只能抱着她的校服上車。

嚴涿的自行車是初二那年買的,那時候兩人在北華中學,離家也不遠,但是那塊沒有地鐵只有公交,謝奚桃坐了一年多都沒适應,每次下車都惡心想吐。

她提議嚴涿,“要不我們早點出發,走路上學吧。”

小區裏走着上學的人也不少。

嚴涿瞥她,“你想走?”

謝奚桃不是什麽愛運動的人,中午有時間就只想多癱一會。

“可是坐公交好煩。”

每天上下學車上都擠滿了人,能搶到一張凳子還好些,她坐在凳子上,嚴涿擋在她旁邊,她靠着他的腿睡得昏昏沉沉,鼻子邊是他幹燥衣服味會舒服些。有時候兩人都站着,司機一個急剎車帶着一車人都往前栽,嚴涿每次都能手疾眼快把她攬到跟前,兩胳膊圈着她讓她不至于搖頭晃腦,即便如此,幾個剎車下來她還是暈得夠嗆。

再一個周一,她起了個大早,喊嚴涿早點走,結果她飛速換上衣服出門,往日早早靠在陽臺等他的人竟然還在家烙餅。

“還做什麽早餐啊,快趕不上了。”謝奚桃起不來,只能割舍吃飯時間,看到他還磨磨唧唧忍不住催他。

嚴涿不緊不慢地翻着手裏煎餅鍋,“鑰匙在桌上,你先去把車推出來,我馬上好。”

謝奚桃拿起他桌上放的兩個水煮蛋往包裏塞,“……推車?什麽車?”

“自行車,不然你還真天天拎着兩條腿跑啊。”

“你買了自行車?”謝奚桃雙眼瞪大,滿臉喜悅,她早就想騎車去上學了,但是李珠說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過了新鮮勁車肯定被她閑置在家。

謝奚桃這種黑歷史太多,無力反駁,一直沒能有輛車。

“你怎麽不給我說一下就買車了,也叫我好去參考參考啊。”

她不再看嚴涿攤餅,拿了鞋櫃上的鑰匙就出去了,走到單元樓車庫前就看到一輛嶄新的天藍色自行車,28寸大小,有前後座,兩個少年人坐剛剛好,只是沒山地車看上去那麽帥氣。

嚴涿出來,她接過餅,把包遞給他,抱着他的腰坐上後座,充滿新奇,“你怎麽沒買輛賽車?”

班裏騎車的男生,都是騎賽車。

嚴涿挑眉:“我買賽車你坐車把?”

“你不是因為我才買的吧。”謝奚桃頭往前伸看他側臉,乖巧眨眨眼:“涿哥我以後再不氣你了。”

“呵。”嚴涿拍她腦殼,“坐好。”

這倆自行車買了将近五年,嚴涿載着她從北華騎到了璋合,下雨時兩人狼狽的擠在上面共用一個雨衣,下雪時嚴涿下車在厚厚積雪中推車,謝奚桃坐在後座腳滑着積雪給他加油,自行車就在搖搖晃晃的打滑中行進着。

兩人到的不晚,璋合一中不硬性規定走讀學生上早讀,七點半了教室人才到一半。

斜側方,李欣歌回頭看她,有氣無力,兩個黑眼圈明晃晃挂在眼下,比昨天還誇張,活像是被人吸了精氣神,“桃子……”

謝奚桃:“你怎麽回事?”

李欣歌朝她撅噘嘴,一臉“你說呢”的表情。

謝奚桃:“……”

她剛要為她這看片後遺症說上幾句,就見一直耷拉着腦袋,整個人都軟趴趴的李欣歌猛地坐起來,兩眼放光,從她的肩側往後看去,剛才還像一灘爛泥的人現在滿血複活。

謝奚桃頓了下,往後看,正對上一雙黑魆魆的眼睛,帶着尖銳鋒利,與她對上。随後他丢了書包,抽開凳子往那一坐,大喇喇的說:“早啊。”

謝奚桃看着他眼角的白色創可貼,點點頭,“早。”

嚴涿聽到動靜,偏頭朝她看了眼。

謝奚桃:“你的水杯呢,早上餅有點鹹了。”

嚴涿:“你的杯呢?”

謝奚桃:“落家了。”

嚴涿把杯給她,“晚上回去先把水杯放包裏。”

“記不住,到家你再說,要不明天我還用……”她正說話,後背有筆戳脊背的動靜,一下一下,敲木魚一般讓人難以忽視。

她轉頭,翟向渺說:“要早讀?”

謝奚桃嘴抽了抽,“對。”

“什麽早讀?”

“看你哪門弱,讀什麽都可以。”高考都剩一百多天了,學校也不強制性要求每天背什麽,都是自己哪個不行,重點背什麽,但顯然眼前這位不知道自己哪門弱,又或者弱的太平均。

他目光落到她書上,“我生物弱。”

謝奚桃蓋上自己的生物書,“然後呢?”

“沒拿書。”

“那你背包……”

他拉開斜挎包,放着幾卷醫用紗布和一瓶功能型飲料,此外竟然什麽都沒有了。

翟向渺坐在最後一排,旁邊沒有同桌,他點點旁邊的空位,讓她坐過來,“借我看看。”

謝奚桃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一個月進教室不超過五根手指的人要上早讀,“你可以睡覺。”

翟向渺搖頭:“昨晚睡太早了。”

他的話帶着明示,顯然是由于她讓他回學校,才害得他沒事幹只能早睡。

謝奚桃把生物書給他,“你背吧。”

轉身,謝奚桃自然地抽走了嚴涿的生物書,“你不用吧。”

“嗯。”嚴涿取出抽屜裏的相機,“學校要弄上次測試的成績欄,我去拍照了。”

“拍照啊,還是被拍照啊。”

“你說呢?”嚴涿把她放在旁邊的水杯擰上蓋子放回她左手邊桌上,起身從後門出去,目光撞上後座抱臂看着他和謝奚桃的翟向渺。

嚴涿點了個頭,取下相機蓋離開了。

謝奚桃翻着嚴涿基本沒記筆記的生物書,啧啧搖了搖頭。

這還是小時候跟在她屁股後面喊桃桃姐姐的嚴涿嗎,初中後個子迅速竄起來就不說了,就連成績也甩得她難以追趕。

自從學校宣傳部請過嚴涿幫忙後,每次學校更換成績榜,拍照都不再從校外找人了,年級前十全部要求他來拍。沒辦法,同樣一張臉,嚴涿能把他們從“果然學霸就長這樣”拍成“這人長這樣還是學霸還有天理嗎”的效果。

學校應衆學霸的請求,讓嚴涿包了每次成績光榮榜更換的拍照任務。

有趣的是,他不光拍照,自己還要被拍,結果那幾張用手機自拍的照片,貼上成績榜之後,撐不到一周就會消失不見,不知道遺落在了哪個女孩的日記本上。

謝奚桃啧啧打趣他,嚴涿後來就不拍了,以要給同學拍照為由拒絕貼照片,所以校門前年級前十成績榜,唯有一個沒有照片,只有三行簡單的字。

嚴涿

數學年級第一。

他說:桃子不等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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