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名作
成名作
張哲茂黑着臉把人拉到體育場,球扔給遠處的郝柏修,按着李欣歌在臺階坐下。
“你腦子灌水了?李欣歌!你他媽張西強都敢惹?你為了個男人還有沒有腦子。”剛才那會,張哲茂扭頭發現人群紮堆,小聲說着他怎麽來了,他沒什麽興趣的拍着籃球要走,結果就聽見一個讓他心提到嗓子眼的名字。
“快走快走,別被張西強瞟到再找我們的麻煩。”
“二班李欣歌原來這麽猛的嗎,張西強的事都敢插手。”
“沒辦法,誰讓轉校生帥啊,顏值就是本錢。”
三歲就推着籃球玩的張哲茂差點把手裏的球拍跑了,轉身就大步沖了過來,看到拳頭揮向李欣歌那瞬間,他後背直接激出冷汗。
李欣歌也知道這事是她沖動,可是那一瞬間,滿操場人來人往,翟向渺形單影只站在那裏被狠狠戳着胸口的場景讓她心口刺了下,在很久之前,會被那樣對待的人是她。
小學四年級,她是班裏最胖的女孩,個子矮,說話慢吞吞,學習差,張哲茂沒有跟她在一個班,體育課她永遠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
女孩們指着她說:“她好怪啊。”
“對,她不僅胖,還可不講衛生,我那天還看見她把鼻涕擦到桌子下面。”
李欣歌縮着不敢動,她是長得醜,可是她很愛幹淨,家裏的洗漱臺她碰不到,天天自己搬着小凳子踩上去給自己洗襪子,媽媽說愛幹淨是她最大的優點。
她動了動嘴唇想反駁,過來一個小胖墩,幫自己喜歡的女孩說:“李欣歌,你能不能給老師說你想轉班,你好丢我們班的臉啊。”
“就是就是。”
不知道是誰的手指戳到了她的臉上,“咦,她的臉也好肥,油膩膩的。”
李欣歌沉默聽完張哲茂暴躁的發洩,“你說完了?說完可以讓我去上課了吧。”
張哲茂一頓輸出,結果就聽她這麽冷冰冰的一句話,只覺得兜頭一棒槌砸下來,氣得人都要站不穩了。
“李欣歌,你以後給我離翟向渺遠點,他不是什麽好家夥。”
“你認識他嗎你這麽說他?”李欣歌瞪他:“就為了你那點淺薄的嫉妒心,你就這麽随意評價他?這樣給他定性?”
“我淺薄,我随意?”張哲茂大吼了一聲:“李欣歌!”
體育場上一時安靜,所有人看了過來。
郝柏修嘆了口氣,拍開籃球走過來。
“黑哲……”
他還沒說話,李欣歌說:“張哲茂,你別在這跟我喊,剛才我根本沒讓你出面,你沒資格在我這大呼小叫。”
“我沒資格,好好,真有你的。”張哲茂氣得手指發抖,“我他媽能看着你被打嗎?你覺得我就是這樣的人?還是你覺得你認識他一個月就能為他這樣出頭,被打也沒有怨尤?”
“李欣歌,你見他有五回嗎?他需要你給他出頭嗎?你就那麽喜歡他?”
“值不值得不是靠時間衡量的。”
“什麽意思?”張哲茂忽然就冷靜了下來,連帶着血液都冷了下來,“什麽叫不靠時間衡量?你是在說我們認識的18年都是笑話嗎?”
李欣歌抿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只是……”
她倏忽想到看完片子那個夜晚她的口幹舌燥輾轉反側,想到一次見到翟向渺時他仿若從她多年虛拟勾勒的美夢裏走出來的不切實際感。
“張哲茂……”李欣歌輕頓了下,擡頭看他,認真又很輕的說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歡你。”
像是在告訴他,也是在告訴自己,“你從來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從始至終,她會喜歡的類型,都是翟向渺那樣的。
而她和張哲茂,太熟了,從幼兒園到現在,實在太熟了。這樣的喜歡不是喜歡,是依賴,習慣,家人似的,她想要激烈的、熱情的、心跳加速的,而不是她和張哲茂這樣泛不起粉紅漣漪的感情。
張哲茂身影僵了下,像是被人扔進了冷冰冰的海水,他鼻腔窒息難以呼吸,看着李欣歌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什麽……那什麽是你喜歡的類型?”他看着她。
李欣歌沉默。
“不管什麽樣,不是我這樣。”張哲茂苦笑,“你喜歡冷白,我皮膚黝黑。你喜歡清冷感男生,偏偏我天天打籃球踢足球和一群人鬧鬧哄哄,我的身材也不是纖細款,健碩胳膊很惹你煩了吧,我長得還不夠帥,腦子也不聰明,不敢惹事打架,處世不潇灑,拖拖拉拉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是吧?”
李欣歌:“我們只是一起長大,你應該有自己喜歡的類型……”
“類型類型類型!你要我說多少遍!我不喜歡類型,我就喜歡你!你是什麽,我就喜歡什麽類型!”
李欣歌沉默,“哲茂……”
“是我對你太好了嗎?”
李欣歌一頓。
“我巴心巴肝,恨不得把自己掏空的對你好,被兄弟笑話不值錢,被女生笑話舔狗,是我太捧着你了是吧。”
“黑哲!”郝柏修嚴肅,喊住他。
張哲茂氣頭上來,氣紅了臉哆嗦着嘴唇,哪知道他在說什麽,“我他媽舔着你,你他媽就去給別的男人當舔狗是吧!”
“行行行,李欣歌,你他媽真行!”
“18年,18年啊,就一個月你就不想鳥我了,你可真行!”
“好,你去追你喜歡的類型吧,老子他媽不舔了,操!”
“操操操!”張哲茂将原本要鋪在臺階上給她坐的校服重重扔在地上,大罵着走了。
郝柏修:“李欣歌,黑哲氣糊塗了,你也知道他脾氣沖腦子沒根筋,氣上頭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李欣歌搖頭,“你去找他吧。”
郝柏修看她,嘆了口氣,把校服撿起來遞給她,轉身走了。
*
謝奚桃咬着雪糕,跟嚴涿有一搭沒一搭打着嘴炮回教室,看到的是失魂落魄坐在她位置上的李欣歌。
“怎麽了?”謝奚桃蹙眉。
李欣歌笑得勉強,“我告訴他了,我不喜歡他。”
謝奚桃沉默,“你确定你……”
“當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什麽類型。”
謝奚桃沒說話,李欣歌小學經歷過校園冷暴力的事她也知道。po文海 棠廢文每,日更新Q裙4二貳爾吳九乙斯奇在那之後李欣歌因為看劇和小說,一直夢想着自己未來的男朋友要是一個打架厲害,腦子聰明,長得好看的男人,既能保護她不受欺負,又能彌補她顏值上的缺點。
實際上李欣歌長得并不醜,相反,她初中減肥又長開之後,人越來越漂亮,及腰的黑長直頭發,又飒又美。更出挑的是她那雙大長腿,比藝術班那幾個跳芭蕾舞的女孩的腿還漂亮,常有人偷偷給她遞情書,不知是她神經太粗還是張哲茂趕走人太多,這家夥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姿色平平。
謝奚桃嘆氣,童年的陰影對人的傷害根本是不可逆的。
“桃子,你能不能跟嚴涿說一聲,讓我和他換一個位置。”李欣歌小聲對她說,語氣帶着愧疚和為難,如果不是知道嚴涿提出來的想法二郭頭肯定答應利索,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盡管謝奚桃一再強調她和嚴涿清白的不行,她也不想就這麽拆開他們。
謝奚桃愣了下,看向嚴涿。
兩人高中三年,由于嚴涿成績優秀,按名次選座位,兩人總能坐到一起。因為這事班裏沒少傳來暧昧的聲音,每次謝奚桃都會解釋:“他是年級前十,我異父異母的哥,坐我旁邊教我幾道題應該的。”
不過就李欣歌目前這情況,再和張哲茂坐一起确實尴尬。以前不管誰說換位置,謝奚桃都是一句“不行,我要向年紀前十我涿哥學習”,沒人會去找嚴涿商量,都知道他的同桌是他選定的。
這次,她看向了嚴涿。
嚴涿擡頭,目光從上節課發的卷子上離開,“你要跟我換位置?”
“行嗎?涿哥。”李欣歌極有眼色的和謝奚桃一起喊他哥,分明三人都是一個小區,又都認識許多年了,但不知為什麽,李欣歌都跟謝奚桃處成好閨蜜了,對總是言笑晏晏的嚴涿卻有點不知所謂的敬畏。
似乎嚴涿有某種強大攝人氣場,但那氣場又常常藏在禮貌背後。他看人時會帶着淺淺的笑,好像在包容你所有的冒犯、無禮、愚蠢、不體面,他不動聲色的占據居高臨下的俯視地位,又偏偏讓所有人都覺得舒心和發自內心的誇他。
他的倨傲、清冷、漠視、拽與壞都掩蓋在他禮貌的笑意中。
不過這點,謝奚桃應該是一點沒覺得,每天對着老虎屁股敲敲打打。
嚴涿笑了一聲,李欣歌小心髒跟着顫了下,剛想說不然就算了,就聽他說:“這教室除了我這,其實有個更适合你的位置。”
“哪?”
“嚴涿。”謝奚桃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麽,喊住他:“你別在這瞎出主意。”
嚴涿往身後撇了下,“這啊。”
翟向渺旁邊,剛好空着一張桌子,這裏甚至不用向二郭頭多解釋,只要翟向渺同意,二郭頭就能答應。
李欣歌看了眼那空桌子,沉默幾秒,“好。”
謝奚桃扶額,桌下蹬了嚴涿一腳。
嚴涿拍拍褲腿,把她大腿丢回她桌下,轉着筆低頭接着看回卷子。
謝奚桃咬咬唇,看着準備搬桌的李欣歌沒說什麽。
四兩撥千斤解決問題的嚴涿,她早見識過無數回,反正每次他都不會傷害自己的利益,還讓對方為他拍手叫好。
丫的,蔫壞。
果然,李欣歌和二郭頭說了這事,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早前他就不想李欣歌和張哲茂坐一起,他又不瞎,張哲茂什麽小心思他早看的透透的,但他要是不答應兩人坐一處,張哲茂這沒臉沒皮的能賴在他辦公室不走,拿不學習拿成績拿他要自甘堕落威脅他。現在可不是他不同意,是同桌不願意了,這就要怪他自己沒把握好機會。
李欣歌前腳搬完東西,張哲茂後腳回來。
看見空下的桌子,竟然什麽也沒說,只往後望了眼,對上李欣歌低下的頭,諷笑一聲轉了回去。
謝奚桃看的心驚肉跳,扯了扯嚴涿的袖子,“黑哲快瘋了。”
這要是往常,絕對踢了凳子就沖過來,哪會像現在這麽平靜。
“瘋呗,不然你真想換位置?”
“那也不用這樣吧,是不是你好兄弟啊。”
嚴涿好笑:“看你的書吧。”
“黑哲要知道這主意是你出的,非得來跟你割袍斷義。”
嚴涿笑而不語。
李欣歌這一天都沒什麽精神,連帶着謝奚桃都有點萎靡不振。這狀況一直持續到周六休息,從操場那件事之後翟向渺就沒回過教室,估計還不知道自己多了個同桌。
周六中午,嚴涿和她在家吃完飯,他回去接着幹活,謝奚桃睡了一覺,補充了一周的睡眠後坐到桌前寫作業,一直到晚上九點才想起來吃飯。
看手機嚴涿發了好幾條消息,在她學習時間內嚴涿不會來打擾她,哪怕隔着窗戶就能對話也都是發消息。
“李姨第五次喊你吃飯了。”
“寫完了喊我,飯都涼了,拿來我這熱一下。”
謝奚桃起身到客廳,李珠看到她,立馬放下手機過來,“下次先吃飯再學習,不然哪有精氣神學好。”
“媽你別忙活了,嚴涿也沒吃呢,我帶過去我倆一起吃。”
“你把他喊過來啊,我把中午剩那點排骨湯熱了,你倆一起喝。”
“別了,我順便把卷子帶過去,在那把剩的題做了。”
“那你去吧。”聽到學習,李珠也不再攔。
謝奚桃過去,嚴涿還在電腦跟前做後期。
見她過來,他起身拿飯盒,“我熱一下,你先把幕布放下來。”
這就是為什麽謝奚桃一定要過來,嚴涿卧室有個100寸的超清投影,晚上關了燈拉上窗簾看電影氛圍十足。
嚴涿熱了飯進來,謝奚桃已經把吃飯的小桌子拉出來,坐在地毯上找着要投影的電影。
“今天看什麽?”周六晚是兩人固定的看電影日,也是謝奚桃高三繁重學業裏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
“喜劇片吧,你不是想看點搞笑的。”
“好看的都看了,要不我們看點不同的?”
嚴涿筷子遞給她,說:“吃菜。”
又說:“不同,什麽不同的。”
“你覺得湯唯氣質如何?”
嚴涿擡眉掠了她一眼,有圈子設下的敏銳感。
“你想說什麽?”
“我問你她如何,你幹嘛反問我。”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問這個。”
“我先問的,你說不說。”
嚴涿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壞都和我無關。”
“你真沒意思。”謝奚桃頓了頓,咬着筷子看嚴涿說:“要不我們看下她的成名作……《色戒》?”
嚴涿給她抽衛生紙的手慢了下,随後放到她碗沿邊。
“謝桃,你找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