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行車

自行車

昨夜兩人推車回來已經十點, 嚴涿給謝奚桃講完題過了12點,嚴涿要走,謝奚桃點點自?己的床, “要不你就在這睡吧, 陽臺都是水你別滑下去了。”

嚴涿被她從後面拽住衣服,要翻的動作停了一半, 一條長腿還邁在陽臺上,“松開。”

“真不睡嗎, 那?你回去再洗個澡, 別淋雨感冒了。”嚴涿的陽臺暫時還沒對她開放, 他自己回去都得繞一圈子。

嚴涿:“知道。”

謝奚桃看他毫不眷戀, 撇撇嘴松開了手?, “給,傘。”

“不用, 就兩步。”

“你拿着……”

她沒說完, 嚴涿抓着窗玻璃就翻了過去,身輕如?燕, 從?小學需要搬凳子到現在的擡腿一躍, 他?動作愈發矯健,身形愈發漂亮, 謝奚桃卻是看得一跺腳, 朝他?哼了一聲?, “走你的吧!”

她唰地關上玻璃,重重地把窗簾都拉住了。随後, 她低頭?輕嗅了一下鎖骨處傳來的淡淡桃子甜味。

啧。

窗外林蔭小道上奔跑的嚴涿, 冰涼雨水撞上灼熱肌膚,都被燙得一滾。細密雨珠順着他?的側臉滑落, 密密麻麻的涼意?像田間地頭?的麥穗紮在臉頰,他?逐漸清醒,身體裏點燃的溫度也慢慢降了下來。

他?從?草叢一路沖到單元樓口,黃色響應燈被他?的粗喘驚醒,陳舊白牆倒映出?一個喘息的身影。

嚴涿扒拉下臉上雨水,片刻扶額,哭笑不得地嘆了一聲?。

翌日,謝奚桃見到嚴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瞥了瞥她,對她的怪模怪樣也沒說什麽?。

謝奚桃更?恨,把包放車籃裏,抱着他?腰跳上後座。

“走。”她吩咐。

嚴涿一腳蹬上踏板,自?行車像海洋裏漂浮的滑板一樣順溜往前滑去,還隐隐帶着推背感。

“你啞巴了?”謝奚桃感受了十幾秒的寂靜,憋不住手?拍他?脊背。

“嗯。”

“嗯什麽?意?思。”謝奚桃心想她還沒挑刺呢,他?怎麽?先擺上譜了,然後忽然感覺不對,心跳了下,“停車。”

嚴涿蹬着踏板還往前走。

謝奚桃拍他?威脅:“我跳車了啊。”

兩秒後車速緩緩降了下來,車沒停穩她就跳了下來,一步跨到嚴涿跟前,雙手?捧住他?的臉大力擰了過來,跟着踮腳額頭?碰上他?的額頭?,不正常體溫傳來,輕輕摩擦過的鼻翼間傳來的溫度也比往常高出?許多。

“啪。”謝奚桃一巴掌就從?他?後腦勺拍了過去,不重,但也帶着生氣,“吃藥了嗎?”

嚴涿抓住她的手?,難得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沖了感冒顆粒。”

“多少度?”

“低燒,37.9,沒事?。”

謝奚桃瞪他?:“讓你在我那?睡,你非要矯情。”

嚴涿咀嚼着這倆字,嘴抽了抽,“我矯情?”

謝奚桃:“你不矯情你感冒。”

嚴涿:“你不矯情你這麽?想跟我睡。”

謝奚桃瞪大眼,“要不是下雨我懶得管你啊,別忘了你是我哥!”她欲蓋彌彰的補充了一句,雖然心裏的心虛豁口已經越來越大。

“嗯,妹妹,異父異母的好妹妹。”

“哼。”謝奚桃拽過他?書包蠻橫地拉開他?書包拉鏈,看到裏面的幾包感冒沖劑才放過他?,“中午別吃那?麽?油膩了,喝點粥吧。”

“好。”

謝奚桃:“你還能帶人嗎?我載你?”

嚴涿:“你會騎?”

謝奚桃是會騎車的,只是騎車技術不太好,初中有一次她騎這輛車撞到路邊停的一輛寶馬後,就再也沒騎過了,不是謝奚桃産生了ptsd,是嚴涿ptsd了。

那?次倒也不是多麽?嚴重的事?故,還是這倆自?行車剛買沒多久後,放學路上她想騎,叨叨了一路,終于在快要到小區的時候嚴涿把車給她。

“行,就這一段路,你放心去買雞爪,我保證好好把車給你停樓前。”

“你把人給我好好撂家裏就行。”

謝奚桃比了個salute,“走着。”

結果嚴涿剛轉彎進了買雞爪的小路,她這邊騎上一百多米車經過緩沖帶震了一下後,車把不受控制,搖搖晃晃直沖另一路邊停的寶馬車撞過去,謝奚桃眼前一黑,連按剎車,結果根本不給她反應機會,車還是撞上寶馬,劃出?了長長一道。

謝奚桃連人帶車倒在地上,腳踝被自?行車鐵皮劃爛一道都沒感覺,看着白色寶馬上那?一道長印,感覺天都塌了。

她顫着手?摸過去,指腹滑過劃痕磨起凸印,證明了剛才不只是一場噩夢,而是真實發生了。

嚴涿拎着一兜雞爪沿着回家的路走,還沒幾步就看到了謝奚桃,他?發笑,“這麽?久你才……”

瞥到她發抖的肩膀,嚴涿眼角笑意?瞬間消失,大步跑過去一把拉過謝奚桃面朝他?,看到她毫無血色的臉,嚴涿心重重提了起來,“你怎麽?了?”

他?明顯感覺到掌心下的身體在顫,謝奚桃期期艾艾看他?,目光又茫然地瞟到那?輛車上,手?顫顫巍巍指向那?道劃痕,“鹿,鹿鹿……怎,怎麽?辦……”

嚴涿尋着她的手?勢看過去,“我,我劃的。”

這一道痕可以買嚴涿十多輛自?行車了。

嚴涿卻是長松了口氣,又氣又笑地看她,“你把人家車劃了?”

他?看看前後停的長安歐尚和吉利遠景,問:“挑挺久了吧。”

謝奚桃受不住他?這冷笑話,都忍不住豎手?指發誓了,“我不是故意?的,鹿鹿,我以後保證再不煩着你要騎車了。”

嚴涿心裏一軟,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她不知道她在慌張的時候會無意?識地不停喊他?鹿鹿。最後,嚴涿聯系了車主索賠,那?邊倒是脾氣不錯,雙方交流十多分鐘,轉完賬就沒事?了。

謝奚桃坐在路邊臺階上,抱臂看着跟前在花壇邊走來走去打電話的嚴涿,看他?沉穩條理的提出?解決方案,表情永遠是那?麽?波瀾不驚,她慌亂的心也慢慢穩了下來。

鹿鹿,鹿鹿……

她水潤雙眸的倒影裏滿滿盛着身前穿校服的高大少年。

嚴涿挂完電話走過,他?把手?裏雞爪遞給她,“快涼了,你先吃幾個,在這等我。”

“你幹嘛?”謝奚桃抓住他?袖子。

嚴涿拍拍她,轉身去了超市的方向,謝奚桃像個等待家長領走的幼兒園小孩,乖巧老實地坐在臺階上安安靜靜啃雞爪,等着嚴家長回來接她。

一根雞爪指頭?都沒啃完,嚴涿就麻利地回來了,蹲到她跟前還比她高半個頭?,擋住了吹在她臉上的幹澀冷風,他?提起她寬松校服褲腿,腳踝的一道傷痕露了出?來。

謝奚桃嘶了聲?,“什麽?時候爛的?”

嚴涿臉色不是很好地看了她一眼,“吃你的吧。”

他?蹲的更?低一些,伏下了挺直的脊背,低頭?靠近拿着棉簽清理腳踝周圍的灰塵,然後将創可貼貼上,随後在她旁邊坐下。

謝奚桃嘴裏咬着雞爪,看也沒看腳上的傷,嚴涿包紮她放心,她只管遞雞爪子給他?犒勞。

“不吃。”嚴涿說。

他?不愛吃謝奚桃也不勸,收回手?接着啃自?己的,“鹿鹿,這個月還有下個月以及下下個月我會少買零食少吃飯,把錢攢出?來還你。”

“不着急。”

“你是不是吃不了食堂的香酥排骨,買不了十塊錢的雪糕,逛不了你想去的數碼港了。”嚴涿爸爸給的錢多,但是也不夠他?一下子花那?麽?多。

“嗯。”嚴涿沒否認。

謝奚桃一下子胃口又不好了,雞骨頭?含在嘴裏看他?。

嚴涿好笑,拿紙巾抹掉她嘴邊的油漬,“錢不着急,慢慢還就行,你說的那?些可以不要,你也不要再騎車了。”

“好。”

嚴涿挑眉,難得看她應的這麽?利索。

謝奚桃嘴巴又動起來,“我不怕出?事?,我害怕你為我犧牲那?些你本該這時候享受到的東西,鹿鹿,對不起。”

嚴涿看她,“不客氣。”

謝奚桃咧唇嘿嘿笑,腦袋貼上他?肩膀,“借我靠靠,剛才真吓死我了。”

嚴涿揉了揉她烏黑柔軟的頭?發。

謝奚桃:“我再吃一個我們?就回去。”

“嗯。”

夕陽在兩道校服背影上灑落橙色光輝,路邊臺階斜斜映着兩人依偎的影子。

回想起那?件事?,謝奚桃也沒底氣,“那?你能騎嗎,不舒服就說,要不我們?打車去吧。”

嚴涿:“不行我就說了,快上車,要遲到了。”

謝奚桃盯了他?兩秒,确定?他?沒什麽?大問題才姍姍坐上車。一到學校,嚴涿剛停下車,他?就被她拽着站到了車後邊,車籃裏兩個書包她一前一後背到身上,蹬上車支架鎖好車,轉身說:“走。”

嚴涿看她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也不說什麽?,跟她一起回教室,人剛坐下,謝奚桃就拿了他?的杯去後面接了熱水,“趕緊喝,喝完我去接。”

嚴涿被她緊盯着,摸着燙手?的杯身,“好,我知道了。”

謝奚桃點點頭?,把他?安置好才拿出?書包開始今天的背書任務。

課間休息,嚴涿還沒起身就被謝奚桃按住了,她豎着手?指說:“nonono。”

嚴涿:“不出?去。”

“嚴涿怎麽?了?”等她的李欣歌問。

謝奚桃磨牙,“為自?己的不知好歹買單。”

李欣歌一頭?霧水。

謝奚桃拽她,“走,上操。”

兩圈跑完,謝奚桃出?了一身熱汗,李欣歌也夠嗆,兩人都不是什麽?運動達人。

謝奚桃擦着汗,慢條斯理地走着看李欣歌。

李欣歌唔了下,扛不住後看她,“說吧,想問什麽?。”

“沒什麽?想問的,終于不青蛙眼了?”她壞笑。

李欣歌嘴抽了抽,壓下心底酸澀,跟她開玩笑:“你還不如?問我點問題呢。”

“那?就問你打算怎麽?辦?”謝奚桃直接道。

李欣歌噎了下,得虧是閨蜜,不然這直球打下去她血吐一斤。

李欣歌手?裏的衛生紙攥成了一團,揉了揉去終于開口,低着頭?小聲?說:“我想找他?聊聊。”

“不打算直接示愛?”

“啊?”李欣歌被她的直白搞得一愣,空茫的臉上又漸漸出?現一道裂痕。

“不敢?”謝奚桃直白地問。

李欣歌搖頭?:“不是,他?願意?聽就沒什麽?不敢的。只是……我怕自?己不配再去打擾他?。”

她沒想過,有一天去找張哲茂都會變成一種困擾,怕他?煩,怕他?不想看到她,怕多年的感情被她變得更?加面目全非。

李欣歌酸澀地出?了口氣,“我好差勁,方方面面。”

謝奚桃心咯噔了一下,“別這麽?說。”

她這個樣子,讓她想起張哲茂口中小學時期自?卑的李欣歌。

“學習學不好,談個戀愛都不行,還能讓黑哲生我氣,我可真行,我也是佩服我自?己。”

謝奚桃沉默,“你這麽?想黑哲才生氣。”

李欣歌頓了下,猛地甩了甩腦袋,拍了拍臉,“清醒清醒,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李欣歌了。”

說完,她振作起來,一把拍上謝奚桃肩膀,“今天我說什麽?都要攔住張哲茂道歉,他?不再喜歡我可以,但是我不能沒他?這個朋友。”

李欣歌精神振奮,回來路上又是喊口號,又是拍胸脯,謝奚桃被她搞得一愣一愣,心裏嘆了口氣,越是虛張聲?勢,越是底氣不足的表現啊。

不到放學,李欣歌的腿抖得連帶翟向渺都坐起來看她。

李欣歌反應過來連連道歉。

跟着,她又咬起了指甲,十根漂亮的指甲都快變得慘不忍睹了。瞥見這一幕的謝奚桃扶額,為她這多舛的戀愛欷歔。

她瞥了眼前座再也不往後頻頻看來的張哲茂,又是噓了口氣。

不是18+不能看片,是心智不成熟的不配看片啊。

下課鈴響,李欣歌按着桌就站了起來,在後排三人的注目禮中大步走向張哲茂,接着身前的人甩上書包,“借過。”

張哲茂避開她就要走,李欣歌上前一步擋住他?。

後面三人。

謝奚桃:“nice~”

嚴涿默默摸出?了相機。

翟向渺掏出?抽屜裏的手?抓餅一邊看一邊咬。

“黑哲,我有話跟你說。”

張哲茂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我沒有話跟你說。”

說完,他?越過她直接往教室外走了。

李欣歌懊惱,看了眼吃瓜三人。

謝奚桃口型:上!

嚴涿相機:“咔。”

翟向渺慢騰騰:“嗝。”

李欣歌提了口氣,按下心口湧上來的陣陣酸澀追了出?去。

她跑出?去抓住走廊傷的張哲茂,碰上他?永遠溫熱的胳膊。因為打籃球,他?的胳膊粗壯有力,微有肌肉和凸起青筋,手?下是她以前很熟悉的觸感,她隔着校服抓住他?的胳膊,才意?識到兩人有多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黑哲,我有話和你說。”李欣歌拉住他?,趕緊解釋:“我不是翟向渺女朋友,我們?沒有在談戀愛,你不要誤會。”

張哲茂:“那?真是遺憾了,怎麽?,追出?來是還想我幫你嗎?”

“不是,我怎麽?會……”

“沒事?就松開,我要去打球。”張哲茂打斷她的話,眼神裏沒有絲毫耐心,哪還是初中抱着籃球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等她的男孩,“欣欣,可以走了嗎,打球要遲到了。”

“歌歌,我送你回家再回來打球。”

“欣歌,你慢慢收拾書包,我不急。”一只腳都邁在門?外等着打球的張哲茂說

過往細碎的聲?音紛雜湧入腦海,刺的李欣歌心口痛的幾乎難以呼吸,這樣的黑哲,是她把丢掉了。

“我和你一起,我等你,我不急,我只想對你說我喜歡的是……”

“不用等。”張哲茂扒下她的手?,打斷她的話要離開,旁邊一道溫柔女聲?低低傳來,“張哲茂。”

女孩聲?音清淺的像羽毛落下,讓人不敢粗魯碰撞。

李欣歌頓了下,看從?1班走出?來的王姝好,對方看見她後頓了下,腳步有些猶豫,似是想轉回去又不知道是否能就這麽?回去。

“找我?”張哲茂說。

“嗯……”王姝好抓了抓衣角,“不是,也沒有什麽?事?。”

“走吧。”張哲茂往外撇撇頭?。

王姝好愣了下,“好,好。”

她緩挪腳步,随後邁着小步去追張哲茂。

李欣歌頓在那?裏,朝着他?的背影問道:“張哲茂,可以給我一分鐘時間嗎?”

随着她的話音,高挺背影頭?也沒回的消失在了拐角,女孩聞聲?轉過來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向她抱歉地點了下頭?,像是在替張哲茂道歉,随後轉身跟着消失在走廊盡頭?。

李欣歌像是踏入了一個白茫茫森林,她在原地轉來轉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只覺渾身冰涼,好像自?己才從?冷嗖嗖的河水中爬了出?來。

這麽?多年,她從?沒想到,會有一天看到有人替張哲茂道歉,而被道歉的人竟然是她,她站在他?的對立面。兩人越來越遠,她站在原地,只有幾米的距離卻像是海鳥與魚的距離,她再也踏不進去。

謝奚桃看到失魂落魄回來的李欣歌,筆點了點嚴涿,他?眼尾掃了下魂不守舍的李欣歌,看向謝奚桃,自?信地說:“進展95%。”

謝奚桃:“?”

“你确信?”張哲茂都那?樣了。

嚴涿:“就差最後一擊了。”

“怎麽?擊?”謝奚桃禮貌學師,好在之後活學活用。

嚴涿:“讓她自?己悟去。”

謝奚桃:“……”

“那?這兜底,你老具體都幹了什麽??”

嚴涿:“彙報進度,緩解半斤八兩的閨蜜焦慮?”

謝奚桃瞪大眼:“我半斤八兩?”

愚蠢的男人,你對看了片的女人一無所知。

或許有李欣歌這樣受童年陰影影響朽木不可雕的,但也有激靈聰明一點就通甚至能反客為主輕松拿下如?她的。

謝奚桃眯着眼睛看他?。

驕傲的男人,You know no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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