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允諾書

允諾書

教室安靜的落針可聞, 一時間窗戶外溜進來的風都要躲開此處,空氣流動停滞。

李欣歌看的咂舌,朝張哲茂眨眨眼:桃子多久沒這麽生氣了。

張哲茂膽寒:你閨蜜生起氣來真吓人, 他?以為嚴哥已經夠吓人了……

翟向渺抱臂靠着後牆看兩人。

郝柏修的校服都還沒披身上睡下, 見?狀頓了下,放下衣服剛要走過去, 嚴涿忽然?拉起謝奚桃往教室外走,然?後丢下一句:“都學習。”

分明不是?班幹部, 一句話所有人都迅速低下了頭。

教室走廊盡頭的拐角, 樓梯口下, 謝奚桃面色沉沉看着他?。

嚴涿撇到她緊緊攥着褲腿泛白的手指, 心口閃過一絲疼意, 彎下腰平視她:“謝桃桃。”

他?手指小心蓋上她肩膀,“謝桃桃, 我沒有去打架, 我沒有去打架,你放心, 我沒有去打架。”

溫柔的嚴涿一再?重複這句話, 想要把陷入濃烈黑夜夢魇中?的人溫柔拉出,謝奚桃從冰冷的海水冒出頭一般, 猛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看着他?開始不停喘息。

嚴涿心疼地摩挲着她的肩頭, 指腹像是?在捋平受驚的貓那直起的毛發,溫潤眸子安靜沉穩的與她對視, 像是?蔚藍海平面落下的一縷陽光, 層層疊疊,金黃燦爛, 讓人心口溫暖,波濤洶湧漸漸平複下來。

謝奚桃眼底閃過痛意,怯怯的,似是?有不好記憶一閃而過,她眨了眨眼,“沒有打架。”

嚴涿默了下:“對不起桃桃,正當防衛,不小心讓我受傷了,但我絕對沒有要主動去打架。”

他?受傷了,然?後他?認真向謝奚桃道歉。

謝奚桃很認真的思考着他?的道歉,還有點未完全?回神的呆呆,眸子潤潤,看着他?喃喃說:“不要打架,鹿鹿,不要打架。”

嚴涿心口像是?有一個?大手伸進去狠狠揉了一把,想把中?午那一夥人狠狠處理一通的狠厲冒頭的時候,又在對上她潤澤擔憂的眸子後戾氣盡數被?撫平。

他?搖頭:“不打,我答應過你,不會再?打架。”

謝奚桃看着他?不語,嚴涿沉默,兩人安靜對視,他?給她時間。

教學樓穿堂風走過長廊,自習期間教學樓裏靜谧到了極點,拐角的樓梯口,少年靜靜等着眼前的人為他?緩過勁來。

片刻,一聲長長嘆氣在拐角響起,像是?有一束白色羽毛淺淺滑過,在人心頭勾起輕微瘙癢。

那人不知,猶自低頭悶哼了一聲,劫後餘生般嘆了口氣,“你吓死我了。”

她沒注意到,身前少年緊繃後的松懈。

嚴涿笑:“這麽怕啊。”

謝奚桃眼尾掃他?:“別跟我插科打诨,你還沒告訴我,這傷怎麽回事。”

她指尖想碰上去,快要挨到時又害怕地縮了回去,分明他?臉上的傷在那四個?人裏面是?最?輕的,可卻讓她最?喘不過氣。

嚴涿也偏了下臉,“沒事,不用?擔心。”

他?也怕她碰到後,這小傷便從指腹印到了心口。

謝奚桃瞪他?:“怎麽?跟我還不能說。”

嚴涿言簡意赅:“耗子出了點事。”

謝奚桃想到上回他?和翟向渺臉上的傷,擔憂起來,“麻煩嗎?耗子怎麽會惹事。”

整個?2班,不是?靠個?人實力進來的就兩位,一個?是?背景至今探不清底細的轉校生翟向渺,能在高考關鍵時刻轉進璋合一中?還轉進2班,背景不用?想的不可小觑。另一個?就是?郝柏修,靠着鈔能力日常睡覺擺爛,沒有老師會想要置喙,畢竟郝柏修家?裏有錢是?整個?學校都知道的,畢了業真的有家?業要繼承也是?真的,老師不會自讨沒趣還去灌什?麽心靈雞湯讓他?振作,他?再?振作別人還有活路嗎?

北睡神雖然?平日裏不顯山露水只愛睡覺,但是?偶爾發揮下鈔能力,連張西強都要躲着他?走,他?只是?想在學校橫行霸道當老大,不是?想害得全?家?去喝西北風。

這樣一個?心裏只有睡覺的財神,誰會想要得罪?

“可以解決。”嚴涿說。

那就是?沒那麽輕松了。

謝奚桃問:“不方便說?”

嚴涿揉了揉她頭發,“以後告訴你。”

“好吧。”涉及到郝柏修的私事,謝奚桃也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拉着他?去超市買創可貼。

回到教室,謝奚桃左腳剛邁進去,默默瞥了眼嚴涿,小聲問:“我今天适宜邁右腳?”

嚴涿:“嗯?”

謝奚桃跟在他?後面,“為什?麽大家?都在看我?”

嚴涿擡頭,嗖地腦袋齊刷刷轉了回去,“有嗎?”

謝奚桃:“……”

謝奚桃後知後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剛才我生氣發火的兇狠模樣是?不是?大家?都看到了?”

嚴涿:“你發火了?”

謝奚桃坐下,雙手捧住臉頰感慨:“我的人設就這麽崩塌了?”

眼珠瞥她:“你什?麽人設?”

謝奚桃:“脆桃一樣,甜甜的、溫柔可愛的、招人喜歡的?”

嚴涿:“……”

他?手掌蓋她臉上,按她看卷子,“你沒這人設,塌不了。”

謝奚桃:“滾蛋,沒塌欣歌能那樣子?”

嚴涿看過去,李欣歌暗戳戳往後賊眉鼠眼的抛小眼神,嘴上口型:桃子,牛逼!

嚴涿:“……”

謝奚桃樂了聲,“我剛才牛嗎?”

嚴涿:“不知道。”

“我不想牛。”她看向嚴涿,嘴上還是?笑,眸子裏卻浸染上了認真,“我是?貓是?狗是?小桃子,不是?朝你發脾氣的牛,嚴涿,不要讓我擔心你,你要好好維護我的人設吶。”

嚴涿沉默了兩秒,點頭說好,“做小桃子,不做牛。若……”

他?話未說完,恐怖英後走了進來,站在講臺咳了兩聲,傲視臺下衆人不言自威,一時間所有人更低的埋頭做題。

嚴涿默下,拉過左上角的本?子,三年未曾動過的“桃桃連連問”左側寫下了一行話。

謝奚桃眨眨眼,在他?放下筆黑色眸子靜靜看她時,表情微動容地拽過了本?子。

3月26日

允諾書

若有鹿于田野森林遇猛虎,則不鬥,面惡狼而暫避,不露鋒芒,俯于樹下細嗅桃香。諾與你,雖傷而無悔。

——贈與桃

謝奚桃擡頭,嚴涿漆黑眸子依舊落在她面龐。

教室有春日暖風從窗戶溜了進來,在發梢邊打了個?旋兒後溜走了,把謝奚桃在看到他?下颔的傷後擰起的緊繃神經也帶走了。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用?寫在紙上的白紙黑字讓她放心。

他?說不會再?打架,為她,受傷也不會打架。

他?已經這樣做三年了,也将一直這麽做下去。

謝奚桃豁然?笑了,指着本?子驕傲,帶着小人得志的口氣:“你還說你不會在這本?子上寫字,你看,現在你不就寫了。”

嚴涿莞爾笑,“不是?錯題。”

謝奚桃:“認錯更是?錯。”

嚴涿:“這是?認錯?”

謝奚桃樂了一聲,“我不管,你就是?寫了,你輸了,你要做一天的小狗。”

嚴涿:“什?麽時候開始的賭約?”

謝奚桃:“嚴小狗,不準頂嘴。”

嚴涿看她兩秒,默默做了個?拉嘴巴拉鏈的動作。

謝奚桃開心地拍他?肩膀,“嚴小狗,你也有……”

“謝奚桃,上來把今天的英語閱讀第二篇閱讀給大家?講一講。”

得意忘形把英後甩到腦子後的謝奚桃:“……”

她苦逼地去找卷子,那篇最?難,她才做兩道就放那了!

她面露難色的上臺,心裏打顫地翻開自己的卷子,“這篇文章講的……”

她眨了眨眼怔住,看到了卷子旁邊的漂亮字跡,徘徊俯仰,容與風流。整篇翻譯流暢自然?寫在了旁邊,文章末尾後面的四個?答案更是?讓她呆了兩秒,她飛速看向臺下。

嚴涿擡起相?機,咔的拍下了這一瞬間。

英後知道他?的班級紀念百日視頻,見?狀什?麽也沒說。

相?框裏,謝奚桃捧着卷子站在講臺上的驚訝表情被?永遠的記錄了下來。

臺上,謝奚桃後知後覺想起午飯前她曾抱怨這篇文好難,“有時間你幫我看看翻一下,我做都做不下來……”

她說完把卷子放過去自己都忘了。

嚴涿放下相?機,一手撐着下颔,一手轉着筆懶洋洋看她。

謝奚桃心裏樂開花,自然?鎮定地看着翻譯開始講題。

教室衆人擡起頭靜靜聽她講解,李欣歌滿眼對閨蜜的佩服,張哲茂探腦袋到她這小聲想說悄悄話被?嫌棄推走,後門?口睡神永遠那麽蓋着校服睡覺。倒數第一排,翟向渺摘下了衛衣帽子坐了起來,惺忪着眼看向了講臺,雙眼安靜漆黑,帶着誰也看不透的深意。

牆外的潔白梨花開了,淡淡清香蔓延教室,四月漸漸露出青芽。

緊鑼密鼓的一模在一場傾盆大雨中?到來,連着兩天雨勢浩大,校門?口的排水系統遭受巨大考驗,放學時哪怕只有非機動車能進來也堵得水洩不通,像大腸小腸擰巴到一團後喝多少西梅汁都散不開,出校門?那淤積的水坑大概有一米八大漢的小腿那麽高,來個?高一小個?女生,裙子都糟踐夠嗆,臉哭的比考試後喝一壺黃連還難看。

打傘成?了擺設,剛結束兩天的嚴陣以待,神經尚未來得及放松,滂沱大雨倒是?把人淋了個?透,澆個?清醒。

謝奚桃坐在後車座喊話嚴涿,“我下去吧,車都推不動了。”

嚴涿推着自行車趟河一般,車身搖搖晃晃,謝奚桃看他?膝蓋以下灰色污水浸濕的校服褲,再?坐不住了。擡起放在車座上的兩條腿剛要邁下去一只,就被?嚴涿喊住,“別動。”

他?斂眉看她,肩頭的校服早已濕透,“水太髒了,別下來。”

謝奚桃:“沒事,我回去洗個?澡。”

嚴涿:“就快過了,水裏細菌很多,你別下來了。”

謝奚桃:“好吧。”

謝奚桃想幫他?使勁,被?嚴涿勒令好好坐着,她只得老實配合。

過了那段“河”,兩人總算松了口氣。嚴涿坐上車,濕着褲腿載她回家?,謝奚桃傘趕緊撐到前面,哪怕他?身上都是?濕透,抱上他?腰問:“冷不冷。”

嚴涿:“沒事。”

他?要她打好傘,謝奚桃沒理他?。誰也沒心思說今天考的怎麽樣,聽着嘩嘩雨聲,看着路邊行色匆匆的人,一把傘下兩人依偎前行。

一模結束緊跟着周六日大休,謝奚桃昨日凍夠嗆,回來洗了澡和嚴涿幹完飯,兩人話都沒說幾句,各找自己的床睡覺去了,昏天暗地,拉着窗簾她睡了個?夠。

再?醒來看到表10點45,自己都愣了愣。

窗外安安靜靜,沒了前兩日霹靂拍打窗戶的雨滴聲,拉開窗戶久違的陽光照了進來,雨後空氣格外清晰。

謝奚桃忍不住嚯了聲,這雨專挑考試的時候下,忒考驗人。

她正漫無目的的發散思緒,對面的窗簾歘地拉開,鎖了快一月的窗戶終于拉開。

謝奚桃朝他?呔了一聲,“沒感冒吧?”

嚴涿:“沒,你呢。”

謝奚桃:“我又沒怎麽淋,考得怎麽樣?算了我問的什?麽話,我問你這不是?毀我假期,收拾收拾,我一會去你那看電影。”

因?為一模,兩人的周六電影夜都停了,但是?晚上約了去張哲茂家?吃串慶祝一模結束,電影便改到了下午看,反正剛考完作業少,明早做也來得及。

說完,她又猛轉身過來,“窗戶開了就不準鎖了!”

嚴涿好笑,“不鎖。”

“那行,我先洗臉去了,你不想做飯來我家?吃啊。”

嚴涿:“不用?,做完了。”

“那你給我剩點,我一會再?去你那吃會。”

嚴涿:“米吃不吃?”

謝奚桃:“吃吃吃。”

謝奚桃擺擺手進去洗漱,吃完飯後捧着懷裏的幾大包零食敲響了嚴涿的窗戶,“我進來了啊。”她朝裏面喊。

客廳傳來聲音,“窗開着。”

謝奚桃把東西放陽臺裏面,自己再?跳進去,拿着東西晃晃悠悠進了他?房間,朝在客廳拖地的嚴涿樂了一聲,“我知道,我就是?喊喊。這還不是?某人關我太久,一時不翻牆我都不習慣了。”

嚴涿:“那把門?給你打開,以後還……”

“停,要走你走。”她拆了一包薯片,轉到他?卧室,咳了咳,裝模作樣的漫不經心:“今天看什?麽電影啊?”

嚴涿聲音從客廳傳來:“你放。”

“我放啊……”謝奚桃劃拉着平板,感覺在做一場比一模還刺激的考驗,最?後手指落在了一個?法國的喜劇電影上,她說完名字,嚴涿隔着卧室門?朝她看了一眼,意味深長。

謝奚桃樂不可支:“你這什?麽眼神。”

嚴涿:“沒什?麽。”

謝奚桃笑:“怎麽,以為我會放愛情片?《螢火之森》?《愛在黎明破曉前》?《重慶森林》?風格不一,你想看嗎,如果你想看我……”

“看過了。”

謝奚桃滞了下,“一個?人看有意思嗎?”

嚴涿掠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進廚房拿飯菜,謝奚桃也不再?逗他?,跟着他?進去拿飯,兩人回到卧室,拉上房間窗簾,坐在小床前一邊看電影一邊吃飯,兩周前深夜看《贖罪》的暧昧粘稠刺激氛圍一掃而去,謝奚桃一本?正經專注看電影,好似一無所覺。

吃完飯,她倒也潇灑,嚴涿不讓她洗碗她就拍拍手利落爽快地走了。

翻兩個?陽臺回到房間,她蹦到床上轉了幾圈,自己先樂出了聲,腦袋從被?窩裏鑽出來,人還有些氣喘籲籲。

想到嚴涿剛才臉上一閃而過的古怪,又忍不住發笑。

這姜太公?釣魚雖然?沒有誘餌,但是?這魚竿還是?得起些節奏啊。

一緊一緊一緊,再?一松。

魚兒,可能就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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