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薛瓷拎上一個紙袋,晚上八點打車去了約定的酒店。

開門的是吳雙。

“進來吧。”吳雙也不裝了,看他的眼神充滿鄙視。

薛瓷直接邁步進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房間裏一臉冰冷的傅華,還有充滿錯愕的許嘉河。

他明顯是還沒弄清楚狀況。

“阿瓷!你怎麽……”

“果然都在呢。”薛瓷目光掃視他們三人一圈,先發制人。

他這個反應讓原本已經萬事篤定的傅華和吳雙都有點懵了。

兩人飛快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傅華穩住先開口了,他涼涼地道:“怎麽?這是知道要被戳穿惱羞成怒了?”

許嘉河看看傅華,又看看薛瓷,然後又看向傅華,迷茫得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小鳥。

“這是怎麽了?”

薛瓷好整以暇地望着傅華,單刀直入:“大前天下午,你打電話說懷疑我利用許嘉河撩騷別的女孩子,要找人來試我,讓我早點滾蛋,我都聽到了。”

傅華顯然沒料到會這樣,臉色瞬間變了。

吳雙也無語地扶了扶額。

許嘉河震驚得一下說不出話了。

“果然第二天吳雙就來找我了,我故意配合就想看看你們要怎麽對付我,原來在這兒等着。”薛瓷哂然,“只是看到我跟女孩子說話,沒有任何确鑿證據就懷疑我是那樣的人,還找人故意來給我下套,看不起我就請直說,我保證遠離你們,費勁折騰這麽一出幹什麽呢?”

“阿瓷!我沒有懷疑過你,也沒有看不起你,你不要這樣說!”許嘉河心急如焚走近解釋,伸手想抓他的手。

薛瓷往後退了一步,冷淡地避開了。

“沒有懷疑那你在這裏幹嗎呢?你好朋友做了什麽,你會不知道?”

許嘉河盯着他眼眶都紅了,使勁搖頭。

“那個……”吳雙舉了舉手,尴尬出聲:“這事兒是我們自作主張,還沒有告訴他。”

傅華張了張嘴似乎也想說點什麽,卻又說不出來,臉色有些許懊惱。

薛瓷恍若未聞,看着許嘉河道:“之前我多看于甜甜一眼,你都那樣防着我,對我百般敲打。上次蘇冉加我微信,你也不高興,你其實早就疑心我了,裝什麽?”

“不是的!我那是因為,因為……”許嘉河神色無措。

“你不用解釋了。”薛瓷打斷他,把手中的袋子扔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氣,“這裏面都是一些信件,我是覺得喜歡的心意珍貴,所以答應幫那些喜歡你的女孩子給你遞信,确實是我自作主張了,在這裏跟你說對不起,以後都不會了。哦對了,裏面還有我跟蘇冉的聊天記錄打印文本,已經過她同意,你們三個慢慢檢閱審判吧,我不奉陪了。”

薛瓷說完,轉身就要走。

許嘉河慌了,一大步攔在了他面前:“阿瓷你別生氣,我向你道歉,你要怎麽樣都行。”

“許嘉河。”薛瓷靜靜地望着他,“你這樣挺沒意思的,讓開吧。”

那沒有溫度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得許嘉河心都沉入了深淵,他難過之極:“我不!我們、我們是……朋友。”

“朋友?我不配做你的朋友。”薛瓷直接繞開他走了。

許嘉河這次沒有攔他,但是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一直在他身後哽咽叫他名字:“阿瓷,阿瓷,阿瓷……”

薛瓷快走往前走,餘光瞥了眼後面,又皺眉加快了腳步。

雖然早感受到了傅華似乎看他不太順眼,但沒想到他出手又快又狠。這次不行肯定還有下次,似乎是鐵了心讓他遠離許嘉河身邊。

所以他才這樣将計就計。

一來,吃準了許嘉河絕對不會就這樣跟他斷絕朋友的關系,二來,事後許嘉河一定會心懷愧疚,以後對他更信任,不會再懷疑他什麽。

可他就像被抛棄的小狗狗一樣在後面追,搞得他心煩意亂,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快到電梯了,薛瓷猝然停住腳步,回頭兇他:“別跟着我!”

許嘉河黑眸裏水光閃動,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定住了。

薛瓷甩下他,飛快地離開了酒店,打車回了學校。

直到躺到了床上,閉上了眼睛,他的腦海裏還是不受控制地閃現離開時,許嘉河那濕漉漉又傷心欲絕的眼神。

他早就清楚自己在做壞事,可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

薛瓷因為修圖做圖不錯,時常會從網上接單。第二天,他就在寝室裏一直做圖,早飯中飯都沒吃。

之前買的幾袋麥片吃完了,餓得頭暈眼花之際,他擡眸看到了許嘉河特地給他買的黑芝麻糊。

薛瓷目光停滞了好一會兒才打開罐子,用開水泡了一杯。

黑芝麻的香味濃郁醇厚,隐隐帶還帶着點甜味,他一口一口吃完,身體總算是緩過來了。

手機扔在旁邊一天沒管,拿起一看果然有無數許嘉河的未接來電和消息。

薛瓷手指猶疑地摩挲片刻,正要翻看消息,江瑕忽然打電話來了,讓他有空的話去他家裏吃晚飯。

江瑕住的地方離他學校很遠,薛瓷看了看時間,片刻不耽擱,換身衣服,立馬就出發了。

下了樓,一出大門,一道身影風一樣沖到了他面前,把他吓一跳。

“阿瓷!”來人滿臉緊張,赫然是許嘉河,“你終于出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今天宿管大叔換人了,怎麽說都不讓我進。”

薛瓷滿臉驚愕:“你……什麽時候來的?”

“早上七點。”

薛瓷出門前看過時間,這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許嘉河竟在門外等了他八個多小時。

薛瓷簡直不敢相信。

“你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消息,我進不去,怕錯過你下來不敢走開,就只好在外面等你。”許嘉河揪着他衣角晃了晃,眼巴巴,“你別生我氣了,我真的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是那樣的人,我們做回朋友好不好?”

“你一直,一個人在外面等我?”薛瓷一字一句說的很僵硬。

“嗯。”許嘉河指了指門口的階梯,毫不遮掩自己渴望見他的情感,“我一直坐在這兒等你,眼睛都望穿了。”

薛瓷的心髒瞬間不受控制地猛跳起來。

他之所以篤定許嘉河絕對不會就這樣跟他斷了聯系,是因為他知道許嘉河的人好,跟別的無關。

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竟然做到這種程度。

最不願一個人呆着的人竟默默地在外面苦等了他八個多小時,外面溫度還這麽高,熱得頭發都全汗濕了,就是為了來解釋誤會,挽回他這個朋友。

這樣給他一種,自己在他心中分量特別特別重的感覺。

薛瓷心中升起一股異樣,他有些發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許嘉河。

他把自己的衣角扯回來,後退一步。

“我有重要的事要出門,你先回家吧。”

許嘉河神情難掩失落:“你還是怪我。”

“晚上我會給打電話。”

“真的?”許嘉河一聽這話,眼睛瞬間被點亮了,“你現在要去哪兒?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薛瓷脫口拒絕,不再看他,繞開他就走。

薛瓷坐地鐵出神,竟然不小心坐過了一站,只好又重新返回。

到了江瑕家裏,他看到那只叫辣椒的貓,瘦小膽小,看到他就跑到房間裏躲着去了。

薛瓷看到客廳裏擺着一些貓糧,貓爬架之類的,看來江瑕把它養得很盡心。

晚飯是江瑕親自下廚做的。

說起來,他的廚藝較之前還是有點進步的,至少能分辨出餐盤裏裝的是什麽菜了。

江瑕很熱情地招呼他開吃,說是他這段時間辛苦了,特地做來犒勞他的。

薛瓷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終于夾了一塊紅燒排骨,才吃到嘴裏嚼了兩下,他就猛地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

“哎呀,我也沒放多少辣椒啊!”江瑕見狀趕緊給他遞水,“于甜甜不喜歡吃太清淡的,我做菜的時候就習慣性的放一點,今天的菜都放了怎麽辦?好不容易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薛瓷不想他太沮喪,吸了吸氣忍下那股辣意,逞強地說:“沒事,也沒有很辣,我能吃一點。”

“就是。你就該天天跟着我練習吃辣,這樣我們一起吃飯也不用那麽麻煩分開點了。”江瑕頓時笑了,又給他夾了好幾筷子菜,“多吃點,吃多了就習慣了。”

吃完飯,薛瓷連脖子都辣紅了。

他拿了一瓶冰水灌完,胃裏的那把火才稍微消停點了。

他本來不覺得有什麽,等回寝室洗完澡爬到床上了,才察覺情況有點不妙。

他的胃開始絞痛。

他高中時胃病很嚴重,但大學後很久沒犯過了,今天估計是吃辣,又猛喝了冰水導致。

他滿頭冷汗地在床上掙紮了一會兒,打算爬起來去買藥,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許嘉河。

“……喂。”薛瓷難受地跪趴在床上,有氣無力。

許嘉河聽聲音一秒察覺出他不對,忙問:“阿瓷,你怎麽了?”

“我有點不舒服,待會兒再給你打過去。”

“你等着!”許嘉河急了,“我就在你寝室樓下,我這就上來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薛瓷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才道:“只是胃病犯了,你幫我去買點藥。”

薛瓷下了床,把寝室門打開,然後趴在桌子上。

十分鐘後,許嘉河像一道旋風一樣卷進來。

“阿瓷!我來了。”

薛瓷勉力坐直身體,一看他手裏拎了滿滿一大袋,不由語塞。

“我說,你搞批發啊?”

“我也不知道哪種效果好,就都買了一些,你看看。”許嘉河把袋子裏的藥全部拿出來,薛瓷挑選一番後,拿起其中一盒,剝了兩顆藥丸就着熱水吞了。

在桌上又趴了半小時,雖然還是疼,但是症狀緩解許多。

坐在一旁一直觀察他狀态的許嘉河也松了口氣。

薛瓷突然想起一件事:“宿管大爺不是不讓你上來嗎?”

“他下午看到我跟你說話了,而且他看我拿的藥,就沒攔我。”薛瓷額頭上沁滿了汗珠,許嘉河自然而然地抽了一張紙巾,想給他擦一擦,薛瓷下意識裏地閃開,接過紙巾,自己把汗給擦了。

接下來,兩人俱是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許嘉河先開口。

“阿瓷,你原諒我了對不對?”

該見好就收了。

“其實,我也有錯。”薛瓷對上他那雙烏黑明澈的眼瞳,“我一想到你竟那樣懷疑我,就格外冒火,情緒也上頭了。”

“所以……”許嘉河閃動着微光的黑眸凝視住他,輕聲問,“你是因為太在意我了,才這樣生氣?”

薛瓷張了張嘴,點頭:“嗯。”

“你放心,我都跟他們說了,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許嘉河心情動蕩,目光和語氣是十分堅定,“我會跟以前一樣,一直都相信你的。”

雖然這就是薛瓷的最終目的,可此時此刻,他有點不敢跟許嘉河對視了。

薛瓷眼睛眨了眨,挪開視線,抓了兩次才抓到水杯,本來只是掩飾性地喝口水,卻忘記杯子裏的水剛才已經被喝完了。

他尴尬地放下水杯,許嘉河卻絲毫沒察覺他的異常,趕緊起身幫他倒熱水。

“你啊,就是不好好吃飯,還愛喝冰水才導致的胃病複發的。以後我得好好盯着你才行。”許嘉河把水杯塞到他手上,想了想,臉湊近了些,“阿瓷,不如以後你每天去我家裏吃飯吧,我負責養好你的胃,你就負責陪我吃飯,怎麽樣?”

“每天去你不嫌煩啊?”

“怎麽會呢?我就喜歡跟你呆在一起。”許嘉河偏頭盯着他,“我就想讓你高興,看你多笑笑。”

薛瓷愣怔片刻,道:“那好,有空一定去蹭飯。”

薛瓷爬到床上躺下後,許嘉河還不離開,趴在床欄邊看着他,非說要等他睡着了再走。

“又是你……”薛瓷喃喃低語。

“阿瓷你說什麽?”

“沒什麽。”活到現在,只有兩次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床邊有人守着。

而這兩次,都是許嘉河。

……

薛瓷說有空才去他家裏,但是這不耽誤許嘉河很積極地每天一早就開車過來接他。

接上他,然後一起去超市采購新鮮的食材。回到家後,許嘉河就進廚房開始做準備,薛瓷會幫着洗洗菜,收拾收拾。

許嘉河一開火,他就迅速溜走了,跑到客廳呆着。

兩人口味完全相反,但許嘉河都會遷就着他來,加上他胃病還沒好,還特地研究食譜給他炖養胃的湯。

許嘉河總說他太瘦了點,要一直給他做飯,把他喂胖。

就這麽過了幾天後,薛瓷有時候都不由感到有些恍惚了。

是自己太過于纏着他了?

他總覺得許嘉河跟他這種日日相對,一起吃飯,一起出行的模式,是不是哪裏有點怪異……

這天晚上,薛瓷跟着許嘉河出去玩碰見了傅華。

他繃着臉,神色有點尴尬,不過最後還是主動跟薛瓷打了招呼。

薛瓷應了一聲,但是後面沒有再跟他說話。

他打算少跟傅華接觸。

這天是出來在KTV唱歌,許嘉河的那幫子朋友基本都在,除了傅華,還有丁子璇,于甜甜,阮落等,一屋子有十來個人。

趁着許嘉河被人起哄唱歌,薛瓷起身走到外面接了個江瑕的電話。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興奮地說于甜甜給他的朋友圈評論了,雖然只是說貓可愛,但這不妨礙江瑕高興得要蹦上天,立馬就打電話來給薛瓷分享自己的喜悅。

薛瓷聽完對他說了恭喜,波瀾不驚地正要回去,忽然聽到某個方向傳來喧鬧聲,像是有人打起來了。

這種娛樂場所,喝酒鬧事是常有的,薛瓷從來都不去湊這種熱鬧。

他正打算繞開了走,卻聽到似是阮落一聲驚叫:“許嘉河!”

薛瓷一驚,身體的反應快于腦子,迅速折返回來,循聲跑過去。

許嘉河正被四個人圍攻,雖然沒有占下風,但明顯對方人多占優勢。

眼見有人拿着一根棍棒偷襲,薛瓷腦子都懵了,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撲過去為他擋下了這一擊。

薛瓷痛得眼前發黑。

“阿瓷!”許嘉河急忙轉身将他護住。

正好這時候阮落去喊的人全部都呼啦呼啦地過來了,局勢瞬間扭轉,那幾個原本還挺嚣張的醉酒男眼見形勢不對就要跑。

“艹!”傅華怒吼,“還想跑?都給老子摁住!”

薛瓷不知道他們後面是怎麽處理的,因為許嘉河急匆匆把他帶去醫院了。

雖然萬幸砸到的不是腦袋,而是肩頭,那個醉鬼也沒能用上全力,但還是青青紫紫腫了一大片,慘不忍睹,薛瓷疼得左邊胳膊擡都擡不起來。

“阿瓷,你剛才,為什麽要給我擋那一下?”許嘉河胸口起伏着,望着薛瓷的眼底似有暗色湧動着。

薛瓷蒼白着一張臉,說:“你白白給我做飯那麽久,今天就當我報答你了。”

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沖過去。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舍己為人的人。

只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利用他,欺騙他,吃了他這麽久的飯,替他挨這一下也不冤。

許嘉河定定地注視着他,突然擡起手來,情難自禁撫摸了一下他的臉:“笨兔子。”

薛瓷的反應唯有白眼:“以後不要這樣稱呼我,肉麻。”

許嘉河道:“知道啦,笨兔子!”

薛瓷不理他了,許嘉河望着他柔和地笑了笑

許嘉河要帶他回家照顧他,薛瓷不同意,說自己是肩膀受傷,又不是手廢了。

許嘉河實在拗不過他,只好送他回學校。

開車回去的路上,薛瓷才得知了剛才發生什麽事。

原來許嘉河發現他不見了,出來找他,卻剛好撞見阮落被兩個酒醉男性騷擾。

許嘉河為了保護阮落,跟他們起了沖突,于是他們喊來同夥跟許嘉河打起來了。

聽他跟傅華聯系,他們把那幾個男的都揍了,然後扭送交給了警察處理。

“英雄救美啊。”薛瓷靠進座椅閉目養神,緩聲,“她一定會記你一輩子。”

許嘉河餘光瞥他一眼低低地說:“你也救了我。”

薛瓷眼皮顫動一下。他有點困了,又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索性裝睡,沒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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