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平傾斜

第四十章天平傾斜

“這一次，換我走向你。”——嚴希

陳述覺得今天的嚴希哪裏不一樣了。

她今天似乎格外輕松随意，完全沒有客套和拘謹的意思。

她還總是用一種饒有興致的眼神看着他，跟他開玩笑，逗他開心，他們之間已經很久都沒有這種打鬧玩笑的氛圍。

嚴希在陳述的帶領下參觀了每一個房間，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這是她第二次來他的新家，上一次來的時候還什麽都沒有，空空蕩蕩的。

她為了作風格參考，拍過各個房間的照片，具體的家具尺寸則參考了她自己的那套，因為兩套房的格局和平方都是一樣的。

如今看着房間大變模樣，不由地生出滿滿的成就感來，畢竟她也貢獻了不少腦細胞。

陳述的卧室朝南，此時陽光正盛，房間裏已經有了初夏的燥熱。

嚴希一眼就看到了那張大床。當時選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現下卻有些尴尬，她想到陳述特別強調——要大的。

嚴希趕緊別過頭，轉身出了主卧，拐進旁邊的小房間。

“這個房間你打算做什麽？”

這本來是一間側卧，改造後沿着牆面打了三面牆的桌子和櫃子，中間安裝了一條軌道，可以拉出一扇磨砂的玻璃隔門。

“書房。”陳述回答。

很少有人會浪費空間做一個這麽大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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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隔成兩邊，有什麽不一樣？”

陳述沒有回答，雙手按在嚴希肩頭，将她撥轉了個方向，一路推到廚房。

嚴希身不由己，這點力氣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

竈臺上已經有一只砂鍋在咕嚕嚕冒着熱氣，案板上碼着切好的蔬菜，看來陳述已經忙了有一會兒了。

“我們中午在家裏吃飯嗎？”嚴希張望，看看自己能做點什麽。

陳述一邊給自己系圍裙，一邊給嚴希安排任務。

“今天聽我的。你可以四處逛逛打發時間，也可以找吃的墊墊肚子，如果你想在這裏監督，我也很歡迎。總之，玩兒去吧。”

真巧。嚴希有些驚訝，她的那位資深老粉也說過同樣的話。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的一個老粉啊，每次看到不好的評論，他都會讓我放下手機，去玩兒吧。”

陳述切菜的動作一頓，又很快笑道:

“是嗎，那他也是個聰明人。”

嚴希長長地“噫～”了一聲，“我聽出來了，你在誇自己。”

陳述低頭沒有反駁，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壽星的話自然是要聽的，嚴希乖乖地退出廚房，沒一會兒又端着一盤青提進來了。

陳述手上忙忙碌碌，嚴希也沒閑着。她一邊清洗各種各樣的水果，一邊跟陳述搭話。

“壽星今天什麽安排？我們不出去了嗎？”

“嗯，我想過普通的一天，就你和我。”

陳述只穿了一件深灰色T，露在外面的胳膊是健康的麥色，一身居家打扮，圍着圍裙看向她，整個人松弛又自然。

嚴希想到了一個流行詞叫“人夫感”，大概就是他這樣，只要站在那裏，就給人踏實可靠的感覺。

嚴希沒有回答，捏了一個擦幹的青提，伸手喂到陳述的嘴邊。

“啊——張嘴。”

陳述下意識地就張開嘴巴，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炸開，他覺得今天的青提好像特別甜。

他又偷偷地擡眼看了看嚴希，她今天确實不一樣，這樣他會忍不住多想。

嚴希手上又多了幾個擦幹的果子，察覺到他的目光，随口一問:

“好吃嗎？還要喂嗎？”

陳述閉眼嘆氣，故技重施，拎起嚴希的肩膀把她往客廳帶。

“聽話，別打擾我了。”

嚴希憋笑，故作不解地說:

“我沒有啊，我都沒碰到你呢。”

這個問題沒有辦法深入讨論，陳述擺擺手，借口水要燒開了，趕緊溜回廚房了。

嚴希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于是朝陽臺走去，想吹吹風透透氣。

客廳的陽臺連着主卧的生活陽臺，做了一排家政櫃，安裝了洗衣機和烘幹機。

嚴希的眼神不經意地掃過地面，陽臺的角落裏擺放着一把多功能拖把，看起來很熟悉，她家也有一把一樣的，半年前她還挂過鏈接推廣。

湊近一看，果然是同一個品牌。

這沒什麽稀奇的，可能陳述跟她的喜好一致，恰好買了同款。

嚴希打開封窗，和煦的清風迎面撲來，吹亂她的長發。

在窗前靜靜眺望了一會兒，她猜陳述的午飯做得差不多了，于是關上窗戶，打算先去客廳的衛生間整理一下頭發。

這個衛生間應該還未被使用過，鏡子的保護膜都沒撕下來。

嚴希打開鏡子後的櫥櫃，想看看有沒有擦手的紙巾。

好像沒有。櫃子裏只有一盒沖牙器，一只吹風機，幾盒漱口水，都是全新未拆封的。

嚴希看着這些新包裝，心底的疑慮像吹泡泡一樣越來越大。

幾乎都是她合作過的品牌，這未免有太多巧合了。

他的一頭短發似乎沒有用吹風機的必要，就算，就算是為了她提前準備的，那麽湊巧就是這個款式？

她想起來了，還有上次一起爬山時用過的保鮮盒。

一旦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

一切都指向一個結論，陳述通過她的鏈接下過單。但他什麽時候開始買的，又買了多少，她還不能确定。

嚴希遠遠看着陳述毫不知情，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心裏不由地有些酸澀。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還做了多少？

嚴希面上不顯，準備找個機會問清楚。

“希希，來吃飯吧。”陳述端着湯碗出來，笑着招呼她。

“來了。”嚴希壓下那股酸澀，輕快地回應。

“原來你上次是藏拙了，我應該把主廚的名號讓給你。”嚴希看着餐桌上賣相甚好的擺盤，不吝誇獎。

“如果我說是臨時抱佛腳的，你信嗎？”陳述把盛好的湯推到她面前。

嚴希意味深長地反駁道:

“不，我知道你一定準備了很久。”

陳述與嚴希面對面坐着，一起吃着尋常飯食，偶爾評價一下菜品，讨論烹饪技巧。明明是普通的一餐，陳述卻感受到無比的平靜與滿足。

“你會不會覺得太無聊了？”陳述問她。

“你有你的想法，我說了，今天都聽你的。”嚴希并不覺得無聊，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他的生活。

陳述的廚藝很好，嚴希不知不覺吃了個撐。

收拾廚餘和洗碗的任務依然由陳述承包，沒讓嚴希有下手的機會。她只能見縫插針地幫他打下手，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圍在他身邊。

收拾完畢，陳述洗幹淨手，想去摘圍裙的系帶，卻越解越緊，打了個死結，無奈只能求助嚴希。

“希希，幫我解一下圍裙。”

嚴希走到他身後，低頭一看，打得很緊，她花了不少功夫才解開。

看着近在眼前的寬闊的肩背，似乎再貼近一點就能感受到身體的溫度。

很久以前，她就曾這樣貼近。

沒想太多，嚴希往前半步，伸出雙臂抱住了陳述的腰，身體前傾，側臉将頭慢慢地靠在他的背上。

在她接觸到他的一瞬間，陳述的身體一顫，僵住不動了，她聽到了耳側傳來一陣陣擂鼓似的心跳。

陳述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她:

“希希……怎麽了？”

嚴希聲音悶悶的，反問:

“你是不是在我這裏買了很多東西？我都看到了。”

陳述一愣，反應過來她可能無意間打開了鏡子後的櫥櫃，他以為自己已經藏得很深了，但顯然……

他雙手按住腰上的手臂，輕輕拉開她的桎梏，将圍裙褪下放在一邊，轉身正對着她，說得雲淡風輕。

“有需要就買了，小事而已，沒必要特別告訴你。”

嚴希才不信，抛出一連串死亡提問。

“你需要吹風機，卷發棒？”

“有用的話為什麽都不開封？”

“還是說你是為我準備的，那就說明你動機不純，很早就別有用心。”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想好再回答。”

嚴希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踮起腳尖與他視線平齊。

陳述吞咽了一口，在她的注視下不得不承認。

“我是買過一些……好吧，買過挺多。我只是相信你的推薦，順便支持你的工作而已，你不用有負擔。”

“什麽時候開始的？”嚴希繼續追問。

陳述含糊地說有一段時間了。

“如果我不是自己發現，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告訴我？”

陳述聽到這裏卻搖頭否認了，他微微彎腰牽起她的雙手，低頭用額頭抵住她的，微微蹭了蹭，下定了某種決心。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還記得上次我說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嗎？跟我來。”

說着，他拉着嚴希的手腕，朝主卧的方向走去。

嚴希被他引導着，腳下輕飄飄的，隐約覺得有什麽大事即将發生。

再一次來到他的卧室，嚴希被他徑直帶到書桌前坐下，攤開她的手心，接着把一枚鑰匙放在上面。

上面挂着的正是上次從故宮帶給他的那個鑰匙扣。

嚴希帶着詢問的表情看他，陳述點頭示意她打開抽屜。

抽屜慢慢拉開，裏面的物品整齊擺放，像漂泊的信使，帶着陳舊的話本出現在她眼前，說，聽聽我的故事。

無數塵封的記憶破繭而出，嚴希的心中震動萬分。

原來他一直記得。

兩本卷邊褪色的教輔書壓在最底下，一封皺巴巴的發黃信封，一個長長的絨布盒子，一瓶年代久遠的飲料瓶，最上面放着一只黑色的手機。

嚴希盯着眼前似曾相識的物件，艱難地說:

“這些都是什麽？”

陳述的雙手撐在她身後的椅背上，同樣艱難地開口:

“所有與你有關的回憶。”

陳述幫她把東西都拿出來，擺在桌上，一樣一樣指着告訴她。

冰紅茶的腰封幾乎脫落，裏面的液體搖晃出渾濁的氣泡。

“這是你第一次請我吃燒烤，送我的飲料，我沒有打開。”

一本25k的《高中英語教材精編》，一本48k的《201x高考高頻詞彙》。

“這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都看完了。”

絨布盒子打開，裏面是紅繩綁起來的一卷相紙。

“這是我們的畢業大合照。”

皺巴巴的信封上一處氤氲的水痕，上面寫着兩個名字。

“這是我給你寫的信，還有你的回信。”

嚴希的心裏裝了一個盛滿水的杯子，陳述每說一句話，都往杯子裏投進一顆小石子，溢出更多的水。

還剩最後那個黑色的手機，陳述遲遲沒有說話，嚴希忍不住開口問他:

“那這個手機呢？也跟我有關嗎？”

陳述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自嘲道:

“裏面有我們高中時所有的聊天記錄，但我當時沒有勇氣最後問你一句，你考得怎麽樣，去了哪裏。”

嚴希頓時回頭，她想起了自己石沉大海的最後一條信息。

“我在畢業的那個暑假，曾經給你發過信息，我想問你考得怎麽樣，你為什麽沒有回複？”

這下輪到陳述震驚萬分，他将嚴希的椅子轉向自己，楞楞地說:

“我不知道……我沒有收到過這樣的短信。”

他們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不解。

哪裏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