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邁凱倫風馳電掣從國貿駛到A大西門, 楚桐下車,柳昊從車頭繞過來,一把拉住她,“诶, 周六晚上時間空出來, 七點鐘我來接你?”
“只這一次。”
柳昊摸摸鼻子, “嗯, 到時候看我表現嘛,我明白的。”
他大約能猜出來她骨子裏是有幾分傲氣的,要不然, 也不會使得這麽多富家公子哥铩羽而歸。
所以, 他才利用這照片的事兒另辟蹊徑:得先讓人家放下戒心, 表現出自己是個好人嘛。
今兒是周三,但楚桐回到宿舍時候,宿舍裏空無一人。
她徑直打開衣櫃準備拿衣服洗澡。
想起柳昊展示給她的那幾張照片,心裏一陣惡心。
她與丁雪無冤無仇, 後者卻總是看她不順眼, 以前都覺得沒必要計較,反正只會是四年室友,沒成想她卻在背後搞這種事。
那姓賀的, 她更是甚至不知他全名,與他全無接觸,追求不得, 竟搞這些龌龊手段。
A大學生宿舍供暖向來極足, 是而一年四季她的睡衣都是偏薄的睡裙或小短褲, 她略略定了心神,伸手在衣櫃裏翻找, 找出件還算是柔軟的長褲,又拿上件T恤,去到洗手間。
邊洗邊琢磨,照片的事,她可以找法學系同學程麥咨詢下,兩人大一時候在詩歌朗誦比賽裏認識,程麥是個嫉惡如仇的女孩,可以信任。
洗完換上睡褲T恤,聽到開門的動靜。
是陶歌,一幅累癱了的模樣,關上門就一屁股坐到椅子裏,仰天嘆道,“累死我了,今天跟男朋友一起去逛街,走了兩萬步。”
“好玩嗎?”
Advertisement
楚桐問。
“好玩是好玩,就是太窮了,高端商場裏頭啥都買不起,你敢信,随便逛了個玩具店,一個小猩猩要五千塊!哎,我們只能兩手空空去B1吃麻辣燙,那家麻辣燙真不錯,我得看看附近有沒有外賣。”
雖是抱怨的話,卻讓楚桐心生羨慕。
談戀愛應該都是這樣吧,也許沒什麽錢,但總歸有許多小樂趣。
對比着一想,她和邵易淮的關系好像有點奇怪,什麽都沒明說,他本人也沒主動聯系過她,卻一直差人送東西。
今天中午,宗叔又來了一趟,交給她一把鑰匙,說是附近一套公寓一直空置着,她若是需要,可以去留宿,若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學習,那也是個好去處。
楚桐很震驚,“……可我,真的不需要這些。”
宗叔還是笑笑,“沒事兒,您先收着,指不定什麽時候用上了呢。”
“……”她猶豫了一下,問,“是邵先生本人的意思嗎?”
“是的,先生本周都在南城出差,特意把我留在京市照顧您,”宗叔又笑一笑,“您有什麽需要,随時聯系我。”
他在出差。
想來也不好再打擾。
這麽細細一想,除了工作的單位,她好像對他一無所知。
上次電話裏,那人叫他“shubai”,是他的小名麽?
楚桐抱着膝蓋縮在椅子裏,掌心攥着宗叔給的那枚鑰匙,心念一動,她下載了某找房app,搜了下宗叔說的那個公寓名字。
單價十五萬。
她愣住了好一會兒。
尋常談戀愛應該是像陶歌那樣的,有空一起逛街吃飯,而不是像她和邵易淮這樣,動辄給她添置二十萬的東西,再然後就是贈送高端公寓鑰匙。
但說到底,他倆誰都沒提過以後是要“談戀愛”。
一切都如那夜的風雪一樣隐晦朦胧。
楚桐把鑰匙放回桌上,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指腹摩挲着屏幕上那個「邵」字。
她當然可以主動聯系他,但心裏總是惴惴,怕自己失了分寸。
心底隐約覺出有什麽不對勁,像是夜間在海面航行時,通過蛛絲馬跡發現前面橫亘着巨大的冰山。
如此冰冷不可撼動,讓她心生慌張。
這時候手機震了下。
「夢姐:明晚有空不?夢姐請你吃飯」
-
周四中午,楚桐和程麥約在食堂見面。
她開門見山,大致把前因後果說一遍,又給程麥展示了柳昊方才發來的照片和聊天記錄。
程麥臉色凝重,半晌,才說,“……按現在這個程度,我估計,即使是發到網上,大家大概率也會認為,這只不過是幾個男生私底下口嗨。”
她攤攤手,“我甚至都能想象到那些狡辯的說辭,什麽二十歲的男生血氣方剛啦,丁雪可能會被人罵死,但這幾個男生,這幾個真正的始作俑者,反而不會受太大的影響。”
楚桐跟她說了柳昊的提議,“……他的提議也許是最現實的做法,可我不甘心。”
“我明白,我都懂,”程麥一拍桌子,“那種完全不被當成人來尊重的感覺,我懂你。”
兩人無言沉默。
程麥道,“這事兒,如果要走法律程序,那我們必須得先确保學校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她已經自動把自己劃到了楚桐的陣營裏,“……确保學校裏個別人不會被這些學生家長給收買。”
楚桐點頭。
她勢單力薄,要對付那幾個公子哥,無異于胳膊擰大腿。
“我可以找我們學院的老師幫忙,”程麥認真看她,“但是你要想好,這事兒一旦扯起來,可能會被曝光到網上,到時候你的學習生活估計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我明白的,我會好好考慮。”楚桐道,“謝謝你。”
“先別跟我說謝,反正你現在有證據,日常在宿舍注意防範,這事兒就不急于一時,得做好萬全準備,再捅出去。”
“好。”
“那就這樣?我回去先看一看過往的類似案例,翻一翻法條,你就仔細考慮一下?”
“好,”楚桐道,“那我們下周再找個時間碰一下進展?會太麻煩你嗎?”
“不麻煩,這事兒我一定幫到底。”
程麥臉色認真嚴肅,楚桐突然有點想哭,她站起身過去抱她,“真的謝謝你。”
程麥一僵,随後拍拍她肩,嘿嘿笑兩聲。
-
尚雲夢住在東五環外,由而約定地點折中選了雙井附近一家商場。
楚桐趕到火鍋店的時候,尚雲夢已經點了鍋底。
“鴛鴦鍋,一邊菌湯一邊香辣,菜你看着點。”
楚桐放下包,拿過菜單。
她愛吃蔬菜和豆類,點了些,交還給服務員。
不大會兒,鍋底端上來。
沸騰之後肥牛卷先下鍋,兩人埋頭吃了一通,夢姐才笑嘻嘻地問,“你跟那位邵先生,有進展沒?”
楚桐一頓,嘴裏包的嚼完了,擦擦嘴,才壓低了聲音說,“……算是有進展,但是我有點搞不明白狀況。”
“說說看。”
楚桐就把這幾天的事兒大致講了下,尚雲夢一下切到重點,問,“那天晚上你倆沒明說?”
“嗯,”楚桐低下眼,戳一戳碗裏的麻醬調料,“……他問我,要他成為我的什麽人。”
話語太暧昧,此刻講給別人聽,不由有幾分羞赧。
“你怎麽回答的?男朋友呗,還能是什麽人。”
尚雲夢道。
“我當時有點沒反應過來,然後話趕話,這一茬就過去了,但是,”她咬咬唇,“……那個眼神和肢體動作,你明白吧?就應該是那個意思。”
“傻妹妹,”尚雲夢瞥她一眼,笑道,“男人不說清楚啊,就是在騙你呢。你看看他的措辭,一聽就是個老手,什麽都不說清,改天占了你便宜提上褲子就走人了。”
“我覺得不是,周一打過一通電話,他說以後要照顧我,這幾天派他的司機給我送了好多東西。”
“都送了什麽?”
“衣服手機電腦,還有公寓鑰匙,說是空置的,讓我随便用。”
尚雲夢一下呆住。
“……而且那些東西都好貴重,一件大衣将近十萬塊,我心裏很不安。”
“別的就算了,給了你公寓鑰匙?”尚雲夢目光炯炯。
“嗯。”楚桐不解,“我跟他司機也說了,我平時住宿舍,根本用不上。”
尚雲夢把筷子一放,越過桌面抓住她的手,一臉認真,“桐桐,趕緊跑。”
“啊?”
“他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呢。”尚雲夢道,“前些年,我也20歲左右的時候,有個關系不錯的小姐妹,也跟了一個他們這種圈子裏的人,也是膏粱子弟,一樣的套路,一上來就送奢侈品和公寓,對外從沒承認過她的身份,他們那個圈子好像都是心照不宣的,我那小姐妹跟了他五年,從19歲到24歲,然後那男的轉頭結婚了,結婚前,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去留學。”
楚桐呆住好一會兒,氣悶時才發現自己連呼吸都忘了。
雖隐約有預感,邵先生對這段關系的定義可能與她大相徑庭,可現實如此赤-裸-裸地擺在眼前,還是覺得殘忍。
怪不得。
怪不得他說,“以後我照顧你”,這大概是一種隐晦的提醒?
“照顧”這字眼,本就暗含着關系的不對等。
楚桐笑了下。
這下全部都說通了,也難怪這幾天他都不主動聯系,他們本也不是要每天互相報備早晚安的關系。
在邵先生的角度,大約是平日裏就養着她,想起她來了,就叫她過去陪一會兒,忙工作時自然是想不到她。
他是個那麽紳士的人,所以,之前甚至給過她好幾次機會,想讓她知難而退。
她卻悶頭往前沖。
“趁現在剛開始,趕緊跑,來得及。”
夢姐說。
楚桐不發一語,埋頭往嘴裏塞東西。
此刻真覺羞愧難當。
所以,他就這樣冷眼旁觀着她一股腦往他跟前兒貼,等她耐不住,一遍一遍打直球,他才游刃有餘地收了網。
他果真是老手。
宗叔辦事也妥帖老練,大概幫他打點過不少女孩子吧。
楚桐埋頭吃了一陣子,才仰臉沖夢姐笑一笑,說,“其實,根本也沒算開始,他送的東西,我都沒拆封。”
改天還給他就兩清了。
尚雲夢也有點心疼她,嘆口氣,安慰道,“別多想,他那樣的家世背景,又長那麽好,肯定一茬一茬女人往上撲,你會被迷住,也正常。”
楚桐使勁點頭,看似毫無異樣,“他這周去出差了,下周我約他,說清楚。”
“也算是長個教訓,”夢姐笑了笑,“你啊,估計以後還會遇到這種人,多長個心眼兒就好。”
“嗯。”
她本就無意踏入那種圈子,這兩年一直躲着避着,為的就是好好讀書。
尚雲夢一直觀察着她臉色,過了不大會兒,換了幅語氣,“……你要是真難過,跟他一陣兒也沒什麽不好。你想啊,他随便給點兒,你就不用打工了,讀研的學費生活費,還有你媽媽的房子,都有着落了。”
頓一頓,“……只要你保持清醒,到了時間點就抽身,也算是不虧,畢竟邵先生确實很有魅力。”
他當然很有魅力。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見他第一眼就神魂颠倒。
看起來溫雅貴重,舉手投足風度翩翩,看人時,那眸底卻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楚桐笑着觑她一眼,故意開玩笑說,“你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
看她還有心思開玩笑,應該問題不大。
尚雲夢心想,總之,作為過來人,她該說的都說了。長到這麽大歲數,她更明白一個道理:不必多說,尊重他人命運。
無論楚桐最後怎麽選擇,都是她的命。
倆人又聊了會兒,從明年生日安排,到以後楚桐去港島讀書了,尚雲夢就過去找她玩。
大約這就是朋友的意義吧,這麽聊一通,心裏舒坦不少,好似自己還掌握着自己生活的控制權。
夢姐結賬的時候,楚桐抽空給展悠然的媽媽打了個電話,表示自己學業繁忙,無暇兼顧家教的事情,故而請辭。
展悠然的媽媽自然是挽留了一番,見她意已決,也無法強求,只讓她再多上兩節課,等她出差回來,找到新的家教老師。
楚桐拒絕了。
她是一步也不想再踏入展家。
展媽媽覺得有點怪,她見過這個小姑娘兩次,印象很深,雖長得絕美但性格非常通情達理,不像是一點兒餘地不留的人。
“真的很抱歉,姐姐,如果因此您要扣一點薪水,我也完全接受。”
楚桐說。
“那不至于,你肯定也是有充分原因的,”展媽媽道,“我等下就把這個月的薪資轉給你。”
“謝謝您,這一陣子多謝您的包容。”
“不客氣,悠然很喜歡你呢,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再見面。”
挂了電話,楚桐松一口氣。
好歹算是把這件事解決了,終于不用再與展翼百般周旋。
最近,她的生活真像是四面楚歌,處處是陷阱。
-
周五那天,下課之後在食堂吃了晚飯,楚桐和陶歌一起去了學校禮堂。
輔導員發了通知,學校裏各處也張貼了海報,禮堂裏正在舉辦交流對談會。
這類活動在A大很常見,這次的特別之處在于,邀請了兩位重磅嘉賓。
這兩位嘉賓是校友,目前在某研究所任職,是名副其實的學術大佬,即便是門外漢,去聽一聽,也能開拓下眼界。
可她們倆去得遲了。
鑽進禮堂後排時,對談會已接近尾聲。主持人正在念稿,逐個感謝這些年來為A大的學術研究慷慨解囊的幾位慈善界人士。
大約是按照姓氏首字母次序排的,熒幕上同時滾動着名字。
「邵易淮、商藍……」
心髒猛烈搏動一下。
怎麽在這兒也會聽到他的名字?楚桐幾乎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如果從未遇見過他,那麽,這些名字對她來講都一樣,沒什麽特殊,甚至不會引她仔細去聽。
可一旦建立過連接……
就像《小王子》裏小狐貍說的那樣:如果你馴化了我,那麽你的腳步聲将變得與衆不同。
陶歌左右看了一圈,覺得沒趣兒,“走吧,要不然一會兒散場了人多。”
楚桐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浩鴻樓一層新開了家書店,陶歌拉她進去逛逛。
“你先進去,我打個電話。”
楚桐說。
她站在門廊背風的地方,撥通了宗良志的電話。
甫一接通,宗叔就道,“楚小姐,您好。”
“您好宗叔,請問邵先生什麽結束出差回京呀?”
“說是下周一,”宗叔笑說,“您可以直接聯系先生本人啊,不用怕打擾他,沒事的。”
“哈哈,我就是擔心打擾他工作,那您可以幫忙跟他說一聲嗎?我想周一晚上約他見一面。”
“當然好,我肯定轉達。”
從昨晚與尚雲夢聊過到現在,她心情一直處于一個平靜無波的狀态,該做的總要做。
若一直這樣拖着,萬一将來某一天,邵易淮要求她付出點什麽……
到了那一步,就徹底覆水難收了。
-
周六晚七點,楚桐準時到達學校西門。
邁凱倫等在路邊,跟上次一樣,柳昊還是拿了束花,“卡布奇諾玫瑰,我特意問了花店,說秋冬适合送這個。”
反正也只會跟他出來這一次了,楚桐直接接了。
見她這次一點兒沒抗拒,柳昊明顯更高興了,給她打開副駕駛車門。
楚桐坐進去,仰頭問,“去哪兒?”
“私人會所。”
一聽這話,楚桐系安全帶的手都停住了,臉上閃過幾分警惕和戒備。
“怕什麽,不是你想的那種,正兒八經場合,”柳昊手扶着車身,俯身笑看她,“再說了,你看我像那麽不正經的人嘛?”
“像。”
吊兒郎當就差寫在臉上了。
哪個正經人會專門錨着各院系院花系花去談戀愛的?
分明一個浪蕩公子哥。
柳昊笑出聲,“你知不知道你這麽說話很可愛?”
楚桐別過臉去。
柳昊繞過車頭坐到駕駛座,發動車子。跑車轟鳴着駛上街頭,等紅燈的檔兒,柳昊轉頭對她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這人,家教很嚴的。”
楚桐上下看他一眼,道,“改天,可不可以請你澄清一下謠言。”
自前天在西門她上了他的車之後,學校裏就有了“柳昊終于把到了中文系系花楚桐”的傳聞。
“那我多沒面子。”
柳昊拒絕,“再說了,廢那勁幹嘛,萬一哪天傳聞成真了呢?”
楚桐默了默,認真道,“照片的事,你幫忙,我真的很感謝,可是我只會跟你出來這一次。”
“話別說那麽滿啊,”柳昊老神在在,疼訓裙看文看漫看視頻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加號儀尓五幺似衣似衣兒“你以為那群裏幾個人是好對付的?你就那麽确定,後續不會需要我的幫助了?”
楚桐等着他下文。
他又道,“那姓賀的,給我家提鞋都不配,如果我家裏人能出面,這事兒分分鐘擺平。”
楚桐不說話了。
柳昊觑她一眼,樂了,像是滿意于她的反應。
百森開在使館區附近,獨棟別墅,法式三層小樓。
邁凱倫直接開進院內。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柳昊站在車前等她,“跟緊我,到了裏頭別亂跑。”
“嗯。”
來到門廊前,值守的禮賓小哥沖柳昊一颔首,“柳哥,您來了。”
柳昊回頭把楚桐拉近了點,“朋友,跟我一起的。”
“您二位請進。”
經過小哥走進去,楚桐回頭去看,後面一輛車下來的人,都被小哥彬彬有禮攔住,挨個确認身份。
柳昊順着她視線一望,笑說,“會員不需要查,不過這兒入會特別難,能進來的,來頭都不小,所以,待會兒千萬別亂跑。”
“我知道了。”
楚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一樓中庭挑空,水晶吊燈從三樓天花板垂下來,灑下一地碎光,給周圍的一切都染上紙醉金迷的味道。
經過中庭,順着旋轉樓梯上到二樓。
二樓整體燈光比一層略暗,厚重的地毯鋪滿整個走廊,吸納一切聲響,兩邊牆壁上懸挂着各式畫作。
來到盡頭,柳昊徑直推開一扇門。
楚桐跟在他身後,還沒進到門內,就聽裏面好幾個人叫,“柳哥。”
柳昊把她從身後推到身前,她這才看清了包廂的全貌。
燈光迷離,約莫有十幾號人,看起來都是同齡人,有酒攤兒有牌桌,盡頭一道簾子,那背後隐約有低低的戲腔。
那些個人一看到楚桐,個個都興奮起來,“牛啊柳哥。”
柳昊這時候倒謙虛起來,“诶,先說好,不能冒犯人家啊,老子還在追呢。”
“懂懂,”有個人附和道,“今兒晚上一定給你制造表現機會。”
柳昊跟那人笑罵幾句,好幾個人招呼他過去坐,他尋了個離門口最近的沙發,拉着楚桐一起坐下。
“喝點啥不?”
“我喝水。”
“……果味兒飲料成不?”
楚桐看他一眼,妥協,“……也行吧。”
一接觸到那眼神,柳昊心裏癢起來。
他心裏嘀咕,在外面還好,一到這種場合,總好似更難對抗本能。
酒水和飲料很快續上來。
楚桐把杯裏的飲料喝了半杯的時候,柳昊招呼她,“玩牌不?輸了算我的。”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包廂門口有動靜。
兩人一起擡起頭來。
包廂門被推開,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一身高定西裝,身形挺拔輪廓俊朗,一派東方男人的溫雅貴重。
兩人齊齊定住。
柳昊滿臉是見到尊敬長輩的緊張,他立刻站起身,站得倍兒直,态度極恭敬,叫道,“邵叔叔。”
楚桐心跳都要停了。
怎麽會在這裏見到他?柳昊跟他認識?
在這種極度緊張的時刻,她大腦放空,無意識地想到,若是她跟他之間沒有她人為制造的一切,那今天是不是也會在這兒遇到他?
第四次。
柳昊扯一扯楚桐的肩示意她站起來,“邵叔叔,我帶同學來玩。”
楚桐夢游似的站起身,不敢去對邵易淮的眼,擺出低眉順眼的乖巧模樣,小心翼翼打招呼,“……邵叔叔好。”
任明遠跟着邵易淮進來的,本想上來拍一拍柳昊的肩,讓他給介紹介紹這小姑娘,轉頭一看,邵易淮竟一直低眼看着她。
任明遠是個人精,一眼便看出,邵易淮跟這小姑娘絕對是認識。
他手臂已經攬上柳昊的肩,此時就不着痕跡調轉了方向,笑着,“走走,咱們一起去給你邵叔叔挑瓶酒。”
柳昊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半推着往前挪,還回頭說了聲,“楚桐,你先自己玩一會兒啊,我馬上回來。”
楚桐條件反射擡頭去回應,“好——”
話音戛然而止。
她無意中對上了邵易淮的視線。
他眸色沉沉泠泠,楚桐第一次從他眼裏清晰地看到了某種錨定獵物的侵略感。
邵易淮定定看她幾秒,才慢慢走近了兩步,站到她身前,低沉的嗓帶着幾分晦暗莫名,“……讓你改稱呼,改成邵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