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窗格間透進來些許光線, 大約是下了雪的緣故,光線發白,清淩淩的質感,映在楚桐那張瓷白的臉上, 更顯得清澈卻缥缈。

她的眼睛, 從來都不像小鹿, 鹿眼是潮濕溫順的, 而她的,眸底則藏着勃發的生機。

像羽翼還未豐.滿,但已朝巢外驚喜張望的小鳥。

總歸是要遠飛。

她在懷裏, 總不好再抽煙, 邵易淮用指腹把煙碾滅, 卻沒扔,還掐在指尖,另只手蹭蹭她臉頰,溫聲問, “……外面下雪了?”

在這話之前, 他已經沉默好一會兒了,看着她的目光,總有幾分置身事外的冷寂, 于是楚桐以為他會說出什麽薄情的話,沒成想,卻是這麽平淡的一句。

“嗯, 好大的雪, 所以堵車呢。”她也學着他的不動聲色, 先接了話,再殺個回馬槍, “……你剛剛在想什麽?”

邵易淮眸色深了些,先是哼笑了聲,才說,“……在想,今晚,我要向你要點東西。”

語氣頗平靜,楚桐心裏卻是咯噔一聲。

她臉色變化太明顯,就惹得邵易淮笑起來,一掃方才的闌珊,唇角露出一截潔白的牙齒,“……想什麽呢?”

不無戲谑地問。

楚桐臉都漲紅了,梗着脖子,“你想的是什麽,我想的就是什麽。”

邵易淮還是笑,輕搖搖頭,道,“嘴還挺硬。”

她小小聲反駁,“你才嘴硬。”

莫名其妙地,邵易淮就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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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上他的眼神,楚桐腦海裏就自動灌滿了黃色廢料,于是臉蛋兒更是發熱,幹脆別過臉,不看他。

邵易淮手托着她側臉扭正回來,“去我那兒吧。”

一錘定音般的語氣。

楚桐呼吸都放輕了,沒聽清似的,“……什麽?”

“去我常住的地方,”他不緊不慢,眸底是種專注的深暗,低聲笑問一句,“可以嗎?”

雖然補了句詢問,但那話裏分明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

楚桐直覺這個提議好像有很深的含義,她受到沖擊,一時說不出話,讷讷地,“……我……”

邵易淮漫不經心笑一聲,“怎麽,還要拒絕我?”

“……可以拒絕嗎?”

她順着問。

“早跟你說過,”他看她一眼,“晚了。”

-

宗叔遙遙地看到先生和楚小姐手牽手從福記出來,立刻下車開車門。

請兩位上了車,發動車子打轉方向盤,正打算問是去朗城還是去A大西門的時候,就聽先生說,“去曼合。”

宗叔怔了兩秒,不由地從倒車鏡往後座看去一眼。

先生面色如常,倒是那小姑娘,一臉的緊張。

曼合。

那是先生的住處,除了兩三密友,很少能有人被請進家門裏去。

宗叔再次覺得,這小姑娘太了不得了。

邵易淮打了個電話,問老爺子歇了沒,電話那頭大約是說沒有,他道,替我留個門。

楚桐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老爺子是他父親還是他爺爺?難道要去他家長在的地方?

拐下輔路,楚桐被車窗外的景致震撼到。

早知道京市有錢人多,可這小區未免也太誇張了,門口寬闊的環島式車道,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駿馬雕像,整體氛圍卻是幽靜雅致的,絲毫不讓人覺得奢靡。

往裏望,整座小區綠化驚人,只覺這裏更像是避世的遠郊莊園,怎會藏在鬧市區?

門崗放行。

邁巴赫絲滑駛入地下停車場。

下了車,邵易淮繞過車尾過來牽住她的手。

依舊是電梯入戶的格局,只不過,曼合明顯要比朗城更加大氣華麗,從那走廊挑空和金碧輝煌的轎廂就能看得出。

乘電梯來到20層,邵易淮卻沒從轎廂裏出來,只說,“你先洗澡收拾,我還有件事要處理,大約兩個小時後回來。”

“……好,”楚桐這會兒倒不覺得怕了,抱住他的腰,“那我等你。”

“乖,可以四處看看。”

他撫一撫她頭發,又托起她下巴吻一吻她額頭。

-

邵先生的住處。

輸入密碼進入大門,楚桐第一感覺是,這地方太大了。

複式挑空格局,一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叢直接植在地板上的青草,中央一棵松樹頂天立地。

她從鞋櫃中找到雙一次性拖鞋換上,往深處走,邊走邊看。

處處可見盆栽造型,幾乎是一步一景,不見尋常空中別墅的華麗,別有一番古樸淡雅,很有韻味。

繞了一圈,她腦中大致有了這裏的地圖,一樓是會客廳、茶室、影音室、健身房以及中西廚餐廳和保姆房,二樓三間卧室,一間書房,另有一間靜室。

遵循做客的禮儀,她沒有進書房和靜室,徑直去了主卧。

主卧的洗手間比朗城的主卧還要大,橢圓形內嵌式浴缸靠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京市三環的夜景。

楚桐拉開抽屜和鏡櫃,發現女式日用品一應俱全,抽屜裏甚至擱着一套嶄新的女式內衣和睡裙。

這是……為所有可能會來到這裏的女孩準備的?

她不去想這些,仔細洗了澡,換上抽屜裏那套衣服,披着毯子下樓。

-

西郊某處莊子。

邁巴赫經過門崗往半山駛去。

底下人傳話說老三來過一通電話,老爺子已經在書房靜候多時了。

門被敲響。

“進。”

穿着黑色長大衣的男人邁步進來,站在書桌前一米處,淡淡一聲,“爸。”

老爺子沒擡頭,懸腕執筆,“這麽晚了,不回去歇着。”

“出差剛回,”邵易淮口吻平淡,“我媽讓給您帶句話,”略頓了下,“……今年過年,她自有打算了。”

老爺子面無波瀾,倒是停了筆。

剛蘸飽濃墨的筆尖懸停片刻便滴了一滴,髒了紙。

老爺子索性将筆一撂,說,“喝茶嗎?普洱?”

“不喝了,”邵易淮把拿在手裏的文件遞過來,“我找您也有事兒,您看看這個。”

老爺子接過,順勢在扶手椅上坐下,只掃了一眼,便嘆口氣,“這個小林啊……”

“婚事先緩一緩吧。”

邵易淮說,不像是打商量,倒像是通知。

“……你就這麽不喜歡林家那姑娘?”

邵易淮不置可否。

老爺子按鈴,秘書很快敲門進來。

他把那份文件遞給秘書,道,“明兒一早,把這份文件給小林送去,讓他明白意思就行,不必特意過來了。”頓了頓,“順便帶份兒禮過去,要不然顯得我們邵家太薄情。”

秘書拿了文件出去。

邵易淮點了根兒煙,在書桌旁單人沙發上坐下。

老爺子觑他一眼,緩了緩口氣,“其實啊,也不是非林二不可,前些年,是覺得林家還算懂事守規矩,這幾年,有了婚事的傳聞,他們倒有點不安分了,即便你今兒不提,我也正想趁過年時候,重新問問你的意思。”

這話自然是半真半假。

話音落地,老三沒吭聲,老爺子不由地又看他兩眼。

落地燈映着他半邊側臉,英俊的面容,表情總是淡,像是對什麽都意興闌珊,以至于,有時候連他這個做老子的,都不知道自己兒子在想些什麽。

老爺子和易家的長女育有三個孩子,邵易淮是最小的,叔字輩,跟上面的哥哥姐姐差了十幾歲,性格也跟哥哥姐姐差很多,長子二女都有野心,只為事業,薄情寡義寫在臉上,把家裏也當飯局,張口閉口必是人脈資源。

老三不同,他清心寡欲,端的是溫文爾雅謙和有度,對長輩尊敬有加,可好像,也只有尊敬而已了,親情淡薄。

邵易淮沒接他這話茬,說,“陪您下盤兒棋。”

面前茶幾上擱着棋盤,他動手整理。

老爺子踱步過來,在他對面坐下,兩人一起很快碼好。

交手幾招,老爺子沒擡眼,不動聲色問,“你年紀也不小了,身邊跟的人會伺候嗎?”

“沒那個愛好。”

老爺子哼一聲,“楚桐,南方姑娘,單親家庭,A大中文系大二學生,今年才19。”

“您也知道她才19,張口閉口伺候,”邵易淮把子一撂,往後一靠,口吻更淡了幾分,“您老是一點兒都不講究了?”

兩人無聲對視幾秒。

老爺子擺擺手,“也罷也罷,随你吧。”

說心裏話,老三長到這個歲數,之前一直沒這方面動靜,他這個當老子的,甚至懷疑過老三的性取向,為此惶惶然了好幾年,這一陣終于有了傳聞,還為了這小姑娘大動幹戈,他甚至有點欣慰。

甭管多大年紀,能正兒八經有個人在身邊,總歸是好事,老三不是孤家寡人,他也放心些。

說到底,在老爺子夫妻倆眼裏,老三是不同的。

前面兩個孩子都是任務交差,只有老三,是夫妻倆年近中年時,為了培養感情才意外有的,可惜,老三生下來了,夫妻倆的感情卻還是沒半分進展,雖各自都偏疼老三,但老三早慧,自小就看出自己父母的貌合神離,還是養成了薄情的性子。

邵易淮起了身,“改天回來陪您喝茶。”

老爺子把他叫住,“老三,你媽媽,是因為林家的事兒動氣了?”

那份文件不是別的,正是邵易淮去趟港島,順便收集來的:都還沒正式訂婚,林伯父已經打着易家的旗號在港島做起生意來了。

無人不知,港島易家最愛惜羽毛,這等事恐怕是犯了他們忌諱了。

也是因着這事兒,本打算陪陪母親,下周再回京,可昨晚挂了與蘇靜文那通電話,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這才更改了行程,一早就頂着惡劣的天氣飛回來了。

邵易淮頭也沒回,“您自己去問。”

-

回到曼合,已是深夜。

客廳燈光暗淡,女孩披着毯子坐在落地窗前地毯上,窗外是紛紛揚揚的大雪,隔着一層雪幕,城市霓虹變得朦胧。

聽到腳步聲,楚桐回過頭來,驚喜道,“邵先生,你回來啦。”

她小跑過來,撲到他懷裏。

“窗外的雪好漂亮。”

她說。

“嗯。”

她仰起頭,略略後撤一些,讪笑道,“……你馬甲扣子好涼……”

邵易淮順着低頭看一眼,卻是看到了睡裙藏不住的溫香軟玉,他眼睫淡淡一掀,“……我去洗澡。”

楚桐細若蚊吟嗯一聲。

眼望着他往樓上去了,她稍稍猶豫,還是跟了上去。

越無事可做越緊張,她幹脆從書包裏拿出本林語堂的散文,趴在床尾凳翻看。

一行一行看過去,半個字都進不到腦海裏。

磨蹭半晌,她輕手輕腳尋到更衣間,探頭往裏看,正巧看到邵易淮赤腳站在落地鏡前,渾身上下只一件松垮垮的黑色垂感長褲,正在往身上套黑T。

自然是将他的胸肌和腹肌看了個全乎。

邵易淮轉過頭來看到她,很尋常的口吻,“怎麽不進來?”

楚桐頭頂幾乎要冒煙,心想,這叫什麽話!你在穿衣服诶我進去做什麽。

正兀自低頭慌亂,察覺到他逐漸近了,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被他半推着摁到了牆上。

高大溫暖的身體,攜着一股沐浴後的潔淨香味,楚桐心跳都要停了,他低頭,吻一吻她額頭,低聲,“困不困?”

楚桐仰臉看他,眸裏已經蓄了點兒水汽,搖一搖頭。

按道理,此刻卸下了西裝,他應該會顯得平易近人些才對,可周身被他的氣息籠罩着,感受最分明的卻是那股成熟男人的荷爾蒙,不動聲色,好似壓着些許侵略感。

“抱你去床上?”

幾近耳語。

她想嗯一聲,動動喉嚨,卻沒發出聲音。

邵易淮徑直把她打橫抱起來,穿過更衣間外的走廊,來到睡眠區域,小夜燈自動亮起。

脊背挨到柔軟的床單,楚桐揪着他的衣領不撒手,哀求似的小聲說,“……邵先生……”

邵易淮直接吻住了她。

鼻息交纏的深吻。

楚桐攀緊了他脖子,手卻被壓下來,反摁到枕頭上。

手指骨節摩挲,耳邊,邵易淮低啞喚了她一聲,“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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