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楚桐從樓下離開之後, 楚清荷才緩慢地自陽臺上站起身,剛剛彎腰蹲身太久,起來未免有些眩暈。

望着空蕩蕩的路面,楚清荷心裏苦笑, 桐桐好傻, 接了電話就直奔陽臺, 然後突然說倒垃圾, 結果什麽垃圾都沒拿就往樓下沖,當媽媽是沒背着家人談過戀愛的傻子嗎?

她點一支煙,再度探頭往樓下看一眼, 像是在确認那裏有沒有站着個男人。

剛剛在陽臺上, 即便透過雨幕隔着雨傘, 也能看出那男人的氣度,絕不是桐桐的同齡人,也絕不是尋常人。

桐桐就那樣,興高采烈地直接飛撲進他懷中。

想到這場景, 楚清荷抽煙的手都止不住抖起來。

上次寒假桐桐回來, 當時她就通過蛛絲馬跡察覺出,桐桐這段“戀愛”關系,恐怕不是正常的關系:相依為命這麽多年, 桐桐與她,一向比尋常的母女更親近,從小就愛對她叽叽喳喳, 大事小事講個不停, 唯獨對這“戀愛”對象, 三緘其口,即便她追問, 她也什麽都不願意講。

再加上,這男人對桐桐出手闊綽,動辄頭等艙機票、專車從機場送到家門口……

楚清荷再不願,也不得不做最壞的猜想。

她年輕時,世道比現在更亂些,南下打工時,周圍仗着美貌傍大款的女孩海了去了,可哪個落到好下場了?真以為有錢人的口袋那麽好掏的?如果不圖錢,那更糟,最後錢財人情随着青春一起付諸東流。

她也吃過虧。

當時跟過一個南方大老板,她心高氣傲,豪言不圖錢只圖一顆真心。最後呢,被人家原配妻子派人打了個半死,靠着小姐妹幫襯才撿回條命。

她更知道,貧窮女人若只有美貌,那這份美貌便是災難,即便你不願往那沼澤裏踩,也有無數雙手拉着你推着你要你進去。

那是多麽甜蜜的陷阱啊。

所以……所以桐桐要離開她北上求學,她千叮咛萬囑咐,還托向承遠照顧,就是怕桐桐走上這樣一條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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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想也該知道,桐桐長這麽漂亮,怎麽可能能躲得掉呢。

京市那樣的地方,誘惑太多了。

可,即便是種種大道理當先,即便是種種箴言懸在頭頂,架不住桐桐明顯樂在其中。

所以她不願去幹涉,讓她快樂一陣兒沒什麽不好,總歸是有期限。

能讓桐桐,這麽一個聰明活潑的可愛女兒如此盲目地一頭紮進去,那男人一定很有魅力。

果不其然,即便剛才在陽臺上偷瞄時匆匆一瞥,只能看到那男人包裹在西褲中的腿那雙铮亮的皮鞋,也能看得出來身材高大,氣度不凡。

這更讓楚清荷絕望心痛。

她可憐的女兒,若是愛上了這個男人,那要怎麽辦?若分手時失魂落魄要死要活,那要怎麽辦?

她年輕時見過太多了,被有錢人玩兒了之後丢掉,受不住刺激跳樓的,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算一算,至少也一年了。

該收手了吧。

要不然,桐桐要把整個二十啷當歲的花樣年華全部賠進去了。

-

宗叔開着導航,按照楚桐說的,把邁巴赫開到附近一家新開的商超。

楚桐問,“這麽遠,怎麽會開車來?”

“車本來在滬市,開過來不遠。”

離老遠就能辨認出那家新開的大型商超,隔着雨幕,人頭攢動,擠擠攘攘。

楚桐回頭看了一眼邵易淮,這男人衣冠楚楚,大衣西裝到皮鞋,皆是纖塵不染,從頭到腳都寫着高貴倆字,要他去跟置辦年貨的人一起擠超市……

實在有損風雅。

邵易淮看她這上下打量的眼神,又撇撇嘴的模樣,不由笑道,“怎麽了?”

“……要你去擠超市,實在是……”

邵易淮失笑,“這有什麽,我也是個人。”

他通過前擋玻璃看過去一眼,人确實很多。他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

楚桐立時大笑起來,“你看看你,剛剛答應,馬上就皺眉頭了是不是。”

“笑我是吧。”

邵易淮把她抓過來,順手升上擋板。

她邊笑邊掙紮,“我錯了我錯了,不該笑你。”

他控住她後腦勺,聲線低幾分,“別亂動了,讓我親一下。”

低沉性感的嗓音入耳,楚桐像被束住了手腳,一下乖巧起來。

邵易淮輕輕笑着吻一吻她的唇。不知是不是回了自己家的關系,她莫名有點放不開,他聲音極低,枕畔秘語的程度,“舌頭給我。”

她試着探出一點舌尖,被他捕捉到,舌尖被吮吸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軟了,口腔一松,他的舌便鑽進來,往深處探,一下一下摩擦過她的舌她的上颚,像極了那個動作。

這讓她并緊了腿,唔一聲。

冬衣确實有點厚。

棉服外套被扯開,薄薄的貼身針織衫被從牛仔褲裏抽出來,而後撩開。

他的手有點涼,激得楚桐驚叫一聲,被他堵回去。

吻一直沒有停。

她抓着他的胳膊,稍一低眼便可看到,針織衫之內他手背骨節的形狀,那掌心正包裹着。

終于緩下來,楚桐以為結束了,他卻把扶手箱合進椅背,把她摁倒在椅墊上。

他掌心移開,她剛要松口氣,結果卻換成了他的唇舌。

她要哭了,前座宗叔還在呢。

剛這麽想,就感覺到車身震了一下,像是駕駛座車門被打開,宗叔下了車,車門又被關上。

紐扣被解開,不止指腹,他整個掌心掌根都貼上。

車窗外,細雨靡靡。

眼尾溢出淚水,楚桐猛地抽噎一聲。

邵易淮輕輕笑了聲,“……這麽快,我還沒玩兒夠。”

她顫巍巍瞪他,還在平複呼吸,“……拜托你,這是大街上……”

外面全是往來置辦年貨的人……

邵易淮半斂的眸裏壓着欲,渾不在意似的勾唇,“好玩兒嗎?”

“……不喜歡這麽刺激的。”

“……這才哪兒到哪兒。”

他們之間,一開始這兩年,最頂格刺激的,也就這一回了。

是很後來很後來,一切重新接上正軌,楚桐才知道,這兩年啊,他都沒有徹底盡興過,顧着她年紀小,什麽花活兒都沒玩。

-

新開的這家商超面積很大,蔬菜水果區域聚集了一幫中老年人,大有搶貨的架勢,好在零食區域都是些年輕人和小孩,相對比較好逛。

邵易淮推着推車,薯片、堅果、糖果,統統往裏放。她不挑食,什麽都愛。說小時候家裏緊巴巴,大家司空見慣的那些旺仔牛奶啦等等,她一概沒嘗過。

為了圓謊,自然要買些飲料。

購物袋沉甸甸的,邵易淮一手提着,另一手牽着她走出來。

宗叔趕忙上來迎,“先生,車停得有點遠,麻煩您多走幾步。”

“嗯。”

宗叔接了購物袋走在前頭。

兩人擎着傘,楚桐壓低了聲音笑,“诶,剛剛好多人看你呢。”

說話間,上了車。

邁巴赫往楚桐家駛去。

“你什麽時候走啊?”

“明天早上。”

集團還沒放假,工作耽誤不得。

“那我還能來見你一面?借口出來買早餐?”

邵易淮笑,“……別折騰了,我早上還要開會,也許沒工夫見你。”

“哦好吧。”

她難掩失落。

“乖,以後有的是時間。”

為着他這句話,楚桐又開心起來。

她家在一棟光禿禿的老樓裏,沒有小區沒有門崗。

老式的開放陽臺,逢大雨天氣偶爾會漏水。

下着雨,家樓外沒什麽人,邁巴赫停在樓旁綠化帶邊,邵易淮下車,提着購物袋擎着傘,送她到樓下。

楚桐後知後覺,怕被鄰居撞見添油加醋講給楚清荷,推他,“你快走吧。”

邵易淮側過臉來,“親我一下。”

她飛快地仰臉親一口,“走了啊。”

奔到樓梯上,又轉回身來,騰出手揮一揮,笑着,“回京市再見。”

邵易淮輕點點頭。

回到三樓。

“媽我回來了。”

楚清荷正在客廳看電視,嗯了聲,也沒分過來眼神。

楚桐覺得有點怪,又叫了一聲,“媽?”

楚清荷這才轉過頭來,很快地看她一眼就又轉開,“媽媽去給你煮點小湯圓。”

本以為是要一起吃點,權當夜宵,煮好了端上桌,楚清荷卻道,“媽媽困了,先去睡了啊,你吃完自己洗碗。”

“……你晚上不是一直失眠嗎?今天怎麽回事?”

楚桐笑問。

楚清荷上慣了夜班,每逢休息日,夜晚定會輾轉難眠。

楚清荷沒多說,只摸摸她腦袋。

-

雖邵易淮說了可能沒時間見她,但第二天一早,楚桐還是借着買早餐的功夫,繞道到酒店所在的那條街碰碰運氣。

每一個見面相處的可能性,她都萬分珍惜。

遠遠就看到酒店正門停着那輛熟悉的邁巴赫,她一顆心飛起來,雀躍地奔過去。

車子熄着火,她尋到大堂。

清早,lounge裏面沒有開主燈,邵易淮坐在沙發裏,膝上支着電腦,看樣子像在開會。

她沒過去打擾,是立在一旁的宗叔看到她,俯身跟邵易淮說了句,後者擡目望過來。

楚桐就歪頭笑了笑。

邵易淮很快合上電腦交給宗叔,擡步走向她,楚桐迎上去,仰臉笑嘻嘻。

他低眸看她的臉,笑說,“怎麽還是來了?”

“想見你呀。”

她理所當然地說,口吻天真燦爛。

邵易淮眸底就化開了一抹柔,曲指托起她下巴,偏頭吻一吻她唇角。

楚桐一向怕耽誤他的正事,就主動說,“是不是得走了?我送你上車?”

邵易淮擡腕看表。

是必須得走了。

來這一趟,本就是為了兌現諾言,答應她寒假要來她家一趟,現在,總算是了了這樁事。

酒店正門口,宗叔打開後車門。

邵易淮和楚桐站在車邊,依依話別。

剛下過一場持續了兩天的雨,地面潮濕,偶有小水窪,天空也陰沉着,好在無風,清新淩冽的空氣随着呼吸入肺。

楚清荷站在建築檐下,看着車邊那一對人。

她的寶貝女兒,仰臉跟那男人說什麽,零星的字眼:舍不得你走、你要想我。

那男人就笑,像哄小孩一樣,他親了親她嘴巴,說了什麽,聲音低沉,聽不清。

這場景太過刺痛。

桐桐的用情至深、那男人的游刃有餘漫不經心,在這場景中幾乎如有形之物。

司機護着車框,男人上了車。

司機繞到駕駛座,不經意擡頭看過來一眼,楚清荷忙轉開視線,擡手抹了抹眼角。

京牌邁巴赫緩緩駛離。

楚桐望着車子轉彎彙入車流消失不見,才慢慢轉過身。

走出沒兩步,擡頭就看到楚清荷站在那兒,滿臉的苦澀和凄然。

楚桐一顆心如墜冰窟。

她奔到媽媽身邊,急急叫一聲,“媽。”

楚清荷擠出個笑容,輕輕诶一聲。

楚桐幾乎手足無措,媽媽看到了?她會多想嗎?

楚清荷還是笑着,比哭還要苦澀的笑容,故作輕快的口吻,“跟媽媽說說,他大你幾歲?”

到了這地步,也瞞不住了,楚桐老實交代,“……十歲。”

“家裏做什麽的?”

“……京市的高門大戶,”楚桐斟酌措辭,說了幾個名字,“這些人您知道吧,他是邵家的兒子,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

楚清荷心內震動,繼而震成碎片。

她深吸一口氣,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帶着萬千愛護女兒的柔情,“……寶貝,桐桐,早點分手吧,好不好,”她沒忍住,眼裏還是溢出淚水,“……就當心疼心疼媽媽,好不好。”

楚桐一下就哭出了聲,“媽,你別這樣。”

楚清荷撫一撫她腦袋,“能理解媽媽嗎?媽媽只是不想讓你陷得太深。”

楚桐點頭。

她當然懂。任她怎麽說,邵易淮是認真的,媽媽也不會信。

前有向承遠,後有任明遠,這麽大的差距擺在這兒,那麽多人都不覺得他們倆能天長地久,更何況如此疼她愛她不願她受傷害的媽媽呢。

除非,除非……

楚清荷凄苦的眼角彎一彎,嘆息般的口吻,“……他又不可能娶你,對不對,耗着有什麽好處呢。”

是了,除非邵易淮想跟她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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