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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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今時家裏開了間豆腐坊,家中還有四個弟弟妹妹,從三歲開始他就負責起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後來大一些之後,爹娘就将磨豆腐做豆腐的事情全部都放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做的活比驢還累,吃的卻很少,長期營養不良,卻還是長了一張貌美的臉,整個縣城的男人都願意往他們家跑,就連隔壁縣城的人也時常往他們這來,就為了看一眼白今時。
白今時很讨厭這些人的目光,聽到他們對自己的污言穢語更是想吐,可是爹娘卻不顧他的想法,強行讓他留在前面賣豆腐招攬生意。
後來到了年紀,許多人來求親,爹娘一個都沒答應,白今時無意間聽到爹娘談話,他們不想将白今時嫁出去,若是一直将人留在家裏,不僅有免費的勞動力,還能招攬生意,把他嫁了能賺幾個錢?
其他哥兒未到年紀,爹娘就着急定下親事,一點都不會拖,但是到了他這邊,卻完全相反了,難道他不是爹娘親生的?
後來他被接回了京城,進了公主府,才知道他其實是長公主被抱錯的孩子,本以為回到親生爹娘面前他就會得到他們的疼愛,可是親娘跟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真的是我的孩子?會不會是搞錯了?”
其他人也都用看騙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讓他手足無措,想起了之前在家賣豆腐時候那些食客們看自己的表情,讓他十分不自在。
緊接着公主叫人帶他下去給他洗漱幹淨換身衣裳。
白今時穿着雖然是粗布衣裳,但是他每天都要做吃食,身上洗的很幹淨,不會有跳蚤,可長公主還是叫人将他來時穿的衣裳也被燒幹淨了,換上了一套新衣裳,他的長相原本就漂亮,換上了華貴的衣裳之後,沒有任何違和感,丫鬟們對他的态度都好了幾分。
他找自己的包袱時,卻找不到了,那包袱時他從家裏帶來的藥材,他們那邊沒什麽值錢的好東西,倒是山上藥材多,他采了一些補身子的藥材回來想送給爹娘,可是那包袱被下人們拿去跟衣裳一起燒了。
那是他上山挖了好幾天才積攢起來的,氣不過跟丫鬟們吵了起來,家裏住的幾個堂哥聞聲找了過來。
幾個堂哥從小就跟假少爺白彥辰的關系很好,剛剛白彥辰去幾個堂哥那邊裝可憐,說白今時回來了,這裏沒有他的位置了,他準備離開了。
幾個堂哥原本懷疑白今時是騙子,又聽說他一過來就跟下人們吵鬧,脾氣這麽大,以後肯定會将白彥辰趕走,結果剛進院子,他們看到白今時的長相,立刻就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下去了,大堂哥轉頭質問下人,“弟弟第一天回家,你們就怠慢他?”
二堂哥過來摟住白今時的肩膀,“弟弟消消氣,他們怎麽了告訴二哥,二哥打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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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今時見丫鬟們跪地求饒,擺擺手:“算了,一些藥材,本來想送給爹娘的,可惜了,讓她們賠給我就算了 。”
“藥材啊,我那邊有許多,我叫人去拿來。”三堂哥趕緊叫人拿來了許多珍貴藥材,送到白今時的手邊,“弟弟過目一下,沒問題我替你送去。”
白今時來不及阻止,他們已經将藥材送了過去。
站在門口偷看的白彥辰氣的牙癢癢,白今時剛進門時打扮的灰撲撲的,還低着頭,蒙着塊頭巾,讓人看不見他的長相,但是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個鄉下人,假少爺白彥辰在看到他的樣子之後松了口氣,剛剛看到三哥堂哥過來,本以為堂哥是為了自己出氣的,結果卻看到了這一幕。
堂哥們态度轉變的這麽快,不知道爹娘會如何反應。他好不容易才裝可憐求爹娘将他留下來,若是爹娘不喜歡他了,将他送回去了怎麽辦?
聽說他親生爹娘家裏是賣豆腐的,起早貪黑的拉磨幹活,他不想跟驢一樣的生活,他得像個方法,讓父母厭棄白今時。
吃飯的時候,爹娘看到白今時的轉變,果然态度變了,白彥辰裝作一副吃不下飯的樣子,提了最近國子監留的功課太多了,問白今時之前上的什麽學,學了什麽。
果然爹娘聽到白今時大字不識一個之後,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說白今時偷懶不上進,吃不了學習的苦,“以前你的養父母縱容你也就算了,到我們這可不行,明天你就跟着小辰一起去上學,多學一些字才好。”
白今時剛想開口解釋說養父母根本沒有将他送去讀書的打算,白彥辰就道:“去國子監讀書也行,不過最好還是不要說出他的身份吧,萬一有人知道他之前賣豆腐招攬生意,怕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全桌人都沉默了,尤其是公主,她最好面子,之前聽說白今時養父母家開豆腐坊的倒是沒什麽,但是她聽到一些風言風語,說白今時靠着色相招攬生意,這就太丢人了,若是讓別人知道她的親生骨肉做過這種事,她的臉面往哪裏放?
若是将孩子抱錯的事情說出來,肯定會有人去調查白今時的過往,到時候被人查出來,就丢大人了。
所有人都沒有詢問白今時那些傳聞是否屬實,真實情況如何,公主直接下了決定,讓白今時以驸馬的遠方親戚的身份近國子監讀書。
白今時進國子監之前,白彥辰就跟同窗們說了他的不少壞話,其中還有他的未婚夫林苑。
林苑是首輔的兒子,在兩家孩子還未出生之前就定了婚約,可白彥辰并非長公主的親生骨肉,若是以後林苑知道了實情,必定會抛下他轉頭娶了白今時。
他一定要在林苑見到白今時之前,先一步讓林苑厭惡白今時。
他在林苑面前添油加醋的說了許多白今時的壞話,還說白今時殘忍性格暴躁,上次一個丫鬟不小心弄髒了他的衣服,他就把丫鬟的手砍了,另一個下人說錯話了,就把下人的舌頭給割了,平日裏更是以打人取樂,鬧得滿府苦不堪言。
林苑最厭惡的就是拿下人出氣的人,他對白今時的好感度降到了最低,可是見到白今時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對白彥辰說:“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看他不像是那種人。”
其他同學對白今時的态度也很好,争搶着幫忙告訴他書院的規矩,就連先生得知他以前沒有念書的機會,也更加耐心了幾分,單獨給他布置簡單作業,見到公主驸馬時還要誇獎白今時多麽認真刻苦。
白彥辰眼看着白今時将自己的風頭全部搶走,心裏越發的不甘心,現在他就有兩個想法,一是殺了白今時一了百了,但如果被人發現,代價太大,二是毀了白今時的名聲,讓白今時沒有顏面活下去,讓他自己死,自己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大堂哥有幾位好友,經常回到公主府來做客,他們一起吟詩作對,公主府又大,晚上就直接留宿下來。
堂哥其中一位好友為人正直,長相不凡,是京城裏許多哥兒、女子們夢想中的夫君,聽說之前有一位官員家的女兒竟然大膽到買通了酒樓的老板,給那位好友下藥,之後擡回了家。
好友醒來後寧死不從,鬧得滿城風雨,最後那位姑娘上吊了解了自己。
白彥辰趁着晚上堂哥醉酒,叫人給那位好友下藥,然後将白今時迷暈送進去。
他算好了時辰,又通知了驸馬公主以及堂哥們,一起沖進房間,進房間前,他的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可是那位好友被叫醒後看到白今時的臉,第一句話竟然是,“都是我的錯,不關他的事,我會負責。”
白彥辰:“?”
白彥辰趕緊拉住母親的手,讓她出來單獨談談,“他的母親是出了名的愛傳閑話,若是讓他母親知道白今時用了什麽手段,定是要傳的全京城知道,連公主家的哥兒都使手段嫁給她兒子,到時候不僅丢了母親您的臉面,更是丢了皇家的顏面。”
公主本來就好面子,就算是衣裳不小心弄髒了一塊讓人瞧見了,她也會焦慮的好幾天睡不着覺,滿腦子都是幻想別人在背後嘲笑她,更不要說讓人知道她的孩子主動勾引別人的事了。
白彥辰繼續添油加醋,“他以前就愛用那種手段招攬客人,以後說不準還要勾搭誰呢,他在國子監連夫子都勾搭,要不然夫子怎麽總在爹爹面前誇獎他呢。”
白彥辰嘆了口氣,裝作苦惱的樣子說:“我本不該說這些話,好像我在挑撥你們的關系,我也私底下勸告過他幾次了,可是他不聽,都是我的錯,若他從小生活在這裏,也不會染上那麽多惡習。”
他越是這樣說,公主越是心疼他,還抱住他安慰,“不是你的錯,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心性如何我作為母親還能不知道嗎?當初就不該将他接回來,長歪了的樹又怎麽能掰直回來。”
那位好友雖然要死要活的想娶白今時,但是他家裏不同意,公主和驸馬決定把白今時嫁到一個無人知道他身世的偏僻小縣城,驸馬有個同窗的兒子在那邊做縣令,同窗前幾年去了,只剩下一個瞎眼的母親,而且他們還可以将白今時以養父母的孩子的身份嫁過去,這樣以後白今時再做出什麽偷人的勾當來,也跟他們家無關。
白今時感覺自己的生活就仿佛一場鬧劇,從未有人關心過他在想什麽,他要什麽,出了這些事之後,也從未有人聽他的辯解,直接就将他的未來給安排好了。
臨走前,公主跟他見了一面,将手上的玉镯戴在他的手上,“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給我寫信,我能幫忙就盡量幫忙。”
“別擺出這幅不舍的樣子,你不是很希望我走麽?我回來之後你跟我說過幾句話?你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嗎?我跟你說話,你從來都是不耐煩的打斷我,嫌棄我不是京城口音,我被冤枉的時候,你有沒有調查過?有沒有為我說過一句話?若是白彥辰遇到同樣的事情,你也會這樣草草了解嗎?”白今時見長公主要開口說話,他趕忙擡手制止對方,他很怕聽到她開口反駁,說白彥辰不是那種人。
難道自己就是那種人嗎?以前在養父母家時也是一樣,明明是那些男人主動纏上來騷擾他,可是被說不要臉的卻是他。
他将手镯摘下來随手扔到一旁的嫁妝箱子裏,“雖然你跟我想象中的母親差距有些大,不過這段日子你沒有讓我幹重活,還允許我去讀書,我已經很感激了,這次離開後,咱們就別再見面了。”
公主看到白今時的表情,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終究是沒開口,又讓人給他添了一筆嫁妝。
白今時出嫁那天很冷清,他是被人偷偷摸摸的送出府,上了船,先走了一段水路,又換成馬車,越走越荒涼,進了縣城之後,他甚至覺得進村了,這比他老家那邊還要窮苦。
縣衙的大門都爛了,屋子也破破爛爛的,剛進府門,就聽說縣令被撞了頭昏迷不醒,怕是沒幾天了,就剩下一個瞎了眼的婆婆,婆婆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還勸他趁着沒成親,趕緊回去吧,別留下來跟着他們受罪,他反倒是松了口氣,以後這個家他說的算,沒有人可以再左右他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