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洛雲升跪坐在蒲團上向泥塑佛祖拜了一拜,他不是虔誠的信徒,但他真心希望,如果有輪回,果果可以投生成一事無成也能衣食無憂的現代人。

“宿主!”

系統都快憋出賽博精神病了,此時,終于找到機會冒頭——從行刺事件發生的時候它沒能救下果果開始,它和宿主說的話就全部被無視掉了。

但它的救命功能只能用在宿主和大反派身上,它也沒辦法!

“雖然沒能救下果果,但我聯系了其他系統,經過匹配她已經被女帝系統接收了,雖然要經歷磨難,但最終會成為萬人敬仰、名垂青史的女帝。雖然她在這個世界算是夭折但是因禍得福得到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呢!”

“宿主不要難過,果果就是在這個世界長大也不會過得好,她知道自己綁定了女帝系統的時候可開心啦,一直說宿主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佛祖,我這兒還有錄像呢,宿主你看吧,看了就不難過了!”

洛雲升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想看那個錄像。

他看着佛像,問自己:前世無法忘卻的傷痛真的能被來世的好命治愈嗎?他覺得不。

他重生到這個世界,但前世受的苦依舊盤踞在記憶裏,沒有一刻消散。但如果,果果可以,他會為她感到高興。

但洛雲升那顆複仇的心沒有落下,果果将來做女帝是一回事,她死亡的血仇又是另一回事,仇恨和鮮血不會因為來世無虞就轟然消散。

孩子抱在他懷裏,是他沒有發現來人兇惡,是他沒能保護好果果,他的過錯,他必須彌補,無關乎其他。

苛責系統除了顯得自己無能以外沒有絲毫用處,洛雲升對系統道:“謝謝你幫我定位雅沁軒裏的那四個人。”

他一定會讓他們和幕後指使者血債血還。

“多謝大師。”洛雲升躬身道謝,轉身出門。

外面還在指桑罵槐互打嘴仗的容淵和釋法立時收聲,看向他——才幾句話的時間,怎麽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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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換一件衣服。”

洛雲升囑咐容淵的态度過于自然,釋法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怕容淵覺得被冒犯突然發瘋。他只是按照師父的要求不讓容淵進去,可不想摻和進這兩個一看就很複雜的人中間。

容淵見洛雲升出來,也不再與釋法糾纏,自然而然跟上去攬住洛雲升的腰,直到把人扶上馬車才問:“心裏舒服點兒了嗎?”

果果也算有了個好去處,洛雲升那顆像石頭一樣沉到胃裏的心稍稍浮起,輕輕“嗯”了一聲。

他聲音質冷,有時會叫人覺着清高,但輕聲說話時那聲音便軟了三分,疏遠勁散了,顯出幾分難得的親近,聽得容淵很是舒暢。

“把衣服換了吧,幹幹淨淨送她最後一程。”

容淵拿出早晨因洛雲升不會穿而被抛棄的月白色直襟長袍放到自己身側,手搭上绛色袍子領口的盤扣,食指微動,解開第一顆雲紋扣。

洛雲升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不似昨夜眼波流轉、狀若星河,理智讓那雙眸子染上層冷意,“我自己可以,不必勞煩王爺。”

容淵沒松手,嘴上問着:“怎麽忽然這麽生疏?‘王爺’都叫起來了?”,手上卻得寸進尺地解開了洛雲升領口的第二顆扣子,企圖用那張慣常冷酷帶幾分戾氣,如今卻遇水化柔顯出幾分溫和的臉,迷惑他這總是對孩子格外心軟的俊俏鬼神。

這确實讓洛雲升生得了些許安全感,但從來只有他迷惑別人,很少被別人迷惑,更何況,容淵這試圖利用自己出色外貌做點什麽的手段,在他這個熟手面前簡直幼稚得可愛。

洛雲升再次強調:“我自己換。”

容淵解他扣子的動作停了,看他良久,最後才仿若無奈地彎了下唇角,笑意轉瞬即逝:“好吧,如果還有哪裏不會的,記得叫我。你我成了婚便是一家人,你雖有能,但既然你決定待在我身邊,想必我對你也有些用處,某些時候,也可以試試依靠我。”

他這溫柔不似僞裝,人死過一次,失敗過一回,有機會重來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反思。

容淵反思了一天,覺出自己過去似乎因為太過冷酷錯失了許些機會和人脈,便覺着這脾氣該改一改,至少該收斂些。

對洛雲升,他收斂脾氣的意願就更強烈些。

肌膚之親也好,鬼神之秘也罷,他容淵本就不是會把一碗水端平的人,既心知自己對洛雲升有所偏愛,便大大方方将這份偏愛表現出來。

洛雲升願意接着便接着,不願……也得接着。

容淵不知道這是高高在上俯視般的給予,只覺得自己所為都是在對洛雲升好。

殊不知,洛雲升的前生與他剛好相反。

洛雲升的母親出身農村沒什麽見識,卻是一個典型的長姐性子,十分要強。

為了出人頭地,她将希望寄托在挑選男人身上,想盡辦法追求五裏八鄉唯一一個研究生,并與其在未婚的情況下生育了洛雲升,以期用孩子來拴住這個前途無量的男人。

事實證明,她眼光很好,男人确實發了家,只可惜發家後另娶她人,她非但沒能享受到應有的富貴,還讓自己的孩子成了沒名沒分的私生子。

因着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洛雲升從小到大所受的折辱比享受的富貴多得多,所以只要一眼,他便能從那些因着出生富貴便應有盡有的人眼中辨出傲慢的施舍。

就像他那愚蠢濫情卻自以為魅力無限的父親——每次給他撫養費都要在五星酒店訂餐,帶他享受一次他依靠母親和自己絕對“無法觸及”的生活,借此暗示他、警告他:你要聽話,要乖巧,将來要能讓我拿得出手,才配從我手中拿走這筆撫養費,才能養活你那個目光短淺、腦袋愚笨、對你絲毫沒有幫助的媽。

洛雲升恨極了這樣的人,看到,就惡心。

哪怕容淵是無意的。

但那高高在上的俯視本就不會明晃晃地顯露出來,它像地上永遠擦不完的灰塵,微不可見卻無處不在。

洛雲升推開容淵的手,自己解開所有扣子,也不在乎他是想看還是想怎樣,嘴角勾出譏笑:“容淵,我本來以為你與你那三皇弟有所不同,以為你會因為沒有母親照拂,吃過苦,會生出芝麻大點兒的同理心,收斂收斂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原來,我是我想錯了。”

容淵表情一僵,唇線拉平,那點子溫柔頃刻間消失無蹤,連眼神都危險起來。

“你剛才在想什麽呢?”洛雲升盯着他的眼睛,看進他眼底,質問他,“在想你貴為靖安王,你對我好我便該接着,就算不感恩戴德也該放低姿态接受你的‘照顧’。”

“你把我當做什麽?”

“是養在籠中的金絲雀,還是一只雖然惱了會撓人,但只要撓撓下巴就會眯起眼睛享受寵愛的貓?”

“容淵,我再說一次——”

“我不喜歡被當成貓貓狗狗,也不享受所謂‘主人’的寵愛,你我之間要麽相互照拂,圖個合作愉快,要麽趁早一拍兩散,免得鬧得太難看收不了場。”

叫人喘不過氣的沉默在馬車廂裏凝實,容淵一言不發地坐着,眼睛盯着洛雲升,不知在想什麽。

洛雲升也不懼他深邃如淵,仿若化作實質戳在身上的目光。

有什麽好怕的呢?

被一個人目的不明地盯着,總好過他因為找渣爹要撫養費,不得不在酒店陪他吃飯,結果被好事者拍下照片挂在學校論壇、貼在校內展板,污蔑他找老男人包養,所有人都對他指指點點,偏他為了那點撫養費不能解釋,只能任由自己遭受侮辱來得可怕。

當然,縱使那樣他也沒覺得有多可怕,反正都是無關緊要的人,何必在乎?

洛雲升淡定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又一件件穿起,哪怕因為初次嘗試系錯一根帶子,他也從容自若地解開再系,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仿若身邊根本沒有容淵這個人。

結果,那不聽話的衣帶脫了他的手,容淵伸手過來硬是幫他系了。

容淵伸手扯住衣帶的時候,洛雲升幾乎以為自己會在馬車上和他發生點什麽。

還好沒有。

有那麽一瞬間,洛雲升想,其實作為反派容淵算是個理智的人,在這樣一個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的年代,能靠意志力控制住下半身的男人是珍稀動物。

容淵替他系好衣帶,又沉着臉檢查了一遍其他地方有沒有穿錯,總算沒發現其他問題,才逼到洛雲升近前,以一個極危險的姿勢警告道:“你自己說是來幫我的鬼神,我既然認下了,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和我一拍兩散!”

洛雲升:“……”

狗男人,趕緊滾下馬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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