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講臺上的少年自我介紹簡短幹練,還帶着骨子裏的一點不羁。
單單是那一張臉,哪怕只是站在那,不作表情也不說話,就足以讓臺下的女生們怦然心動,更遑論他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教室的氣氛毫無懸念地沸騰。
只有姜元妙,臉色一陣白一陣青,驚大于喜。
誰能想到,前幾天還覺得說回國跟她一塊看電影是口嗨的人,現在真的回國,還轉到她的學校,跟她一個班。這就像罪犯在網上跟人口嗨你報警抓我啊,一下線發現警察真的來敲門。
當然她不是真罪犯,路逍也不是真警察,但她現在的心情也跟即将被關進大牢的罪犯差不多。
身旁的徐綿綿還在激動地小聲跟她感嘆:“宋煙果然沒說錯,真是大帥哥!”
姜元妙艱難扯唇,呵呵幹笑:“确實……”
這會兒還勉強能笑出來,下一刻,聽到路逍在講臺上跟班主任說的話,她徹底笑不出來。
“老師,我性格內向,可以先跟我的遠房親戚坐一塊嗎?”
在路邊随便拉個人就能聊起來的人,這時候竟然不要臉皮地說自己性格內向。
但更讓姜元妙無語凝噎的,是他口中的“遠方親戚”。
果不其然,班主任問:“誰是你遠房親戚?”
路逍擡手就指向這邊,其他同學的目光跟着落到姜元妙身上。
別人只當遠房親戚是真親戚,但只有當事人知道,路逍就差把那句“幹女兒”給說出口——因為那個他回國就喊他爸爸的口嗨約定。
姜元妙咬牙擠出一個微笑,幹巴巴地出聲:“哈哈……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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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她後桌的祁熠,原本趴在桌上埋頭小憩,并不關注班上來新同學的事,對周圍的動靜也無動于衷。
聽到她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擡頭掃了眼她,又看向講臺上的少年,眉心擰起細微的弧度。
他坐起身的同時,班主任指着這邊開口:“那你就去坐祁熠旁邊吧,第二列第七排。”
這話一出,徐綿綿捂着心口直激動,聲音壓到最低,都還是快破音:“妙妙妙妙,咱中彩票了!難怪你上次說看着眼熟,竟然還真是你親戚!”
……親戚個屁。
姜元妙眼角直抽,目光落在路逍身上,路逍也看着她,薄唇彎着不懷好意的弧度,自以為隐晦地朝她眨了下右眼。
原本坐祁熠旁邊的男生立刻收拾東西,迫不及待要遠離氣壓驟降的這邊。
路逍一坐下,就小聲喚她:“妙妙。”
祁熠倏地擡眸看向他。
察覺他視線,路逍跟他短暫對視一秒,眉梢一挑,扭過頭繼續騷擾姜元妙。
他一個勁“妙妙妙妙”地喊,跟貓叫似的,姜元妙想裝作沒聽到都不行,趁臺上老師在黑板上板書,轉身沒好氣問:“幹嘛?”
“這麽兇幹嘛?”路逍嗔怪了句,像是被她的不友好态度傷到,語氣卻一點也不傷心,只有欠揍。
他惡趣味地咧唇,笑出一口白牙:“爸爸回來了,你不開心嗎?”
姜元妙:“……”
就知道!
辦轉學手續哪有這麽快的,這人分明就是早就回國,跟她聊天的時候故意不說,坑她上套喊他爸爸。
姜元妙不想再搭理他,偏偏徐綿綿也壓低聲音來湊熱鬧:“什麽情況什麽情況?插班生怎麽是你爸爸?”
“……”
姜元妙無語凝噎,這姐們怎麽別人說什麽,她信什麽。
“狗屁爸爸,這人說的話你半個字都別信。”
她先跟徐綿綿叮囑了句,又扭頭想教訓路逍別亂說話,但還沒來得及時說話,就聽見祁熠冷冰冰的聲音:“現在是上課,你們還要吵到什麽時候?”
姜元妙才張開的嘴又閉上,沒看他,只瞪了罪魁禍首路逍一眼,轉身繼續聽課。
路逍絲毫沒有被警告的覺悟,扭頭看向打斷他們說話的少年。
對方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只留給他一個冷漠的側臉,似乎并不太好相處。
路逍揚了揚眉,從他身上收回視線。
下課鈴一響,姜元妙就又聽見路逍在後面喊魂,妙妙妙妙地喊她。
她忍無可忍轉身:“又幹嘛?”
路逍一臉無辜:“班主任讓我下課去後勤部領新校服,我不知道後勤部在哪。”
姜元妙認命起身,路逍立刻彎着眼睛跟上。
作為一衆穿着校服的學生堆裏唯一一個穿常服的,又是個長相優越的生面孔,路上不少人在打量他。
他是标準的大男孩長相,膚色很白,五官的線條幹淨流暢,不需要任何修飾的帥氣,穿着件奶白色的衛衣,整個人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但姜元妙知道,這是個又狗又欠的家夥,要不然也不會跟她玩到一塊。
路逍雙手抄兜跟在她身旁,他個子很高,收着步子配合她走路的速度。
“我轉學到這,你不開心嗎?”對她的情緒有所察覺,他問得直接。
姜元妙沒吭聲,算是默認。
就在幾天前,她還以為他人在國外,先不論以後會不會回國,至少短期之內,跟她在現實中不會有什麽交集,所以才放心地把向祁熠表白被拒的這事告訴他。
結果現在,這人憑空出現,還轉到她的班上,還跟當事人坐上了同桌……
總之,她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偏偏路逍這冤種哪壺不開提哪壺,敏銳又直白地問:“你是因為我回來見你不開心,還是因為我見到祁熠不開心?”
姜元妙腳步一頓,“你怎麽知道?”
她從沒跟他提過祁熠的名字,只跟他說發小。
路逍食指點兩下自己的太陽穴:“男人的直覺。”
姜元妙磨了磨牙,之前在江都市玩刮刮樂,怎麽沒見他有這麽準的直覺。
她語氣不太好地警告:“這事除了你,我沒告訴任何人,你以後也不準再提。”
路逍當即被軍訓似地立正站好,還朝她行了個板正的禮:“好的長官!”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多,姜元妙都聽見路過的兩個女生悄悄笑出聲。
她原本還有些不安,這會兒被他誇張的回應逗笑,又抿住唇角裝嚴肅:“趕緊收起來,丢臉死了。”
她不是臉皮薄的人,但跟路逍這種社交恐怖分子在一塊,她感覺丢臉的頻率直線上升。
路逍也懂得見好就收,手肘搭上她肩膀,手掌拍拍她的腦袋:“小狗不生氣了?”
姜元妙不客氣給他一拳:“你才小狗,這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回國了怎麽不早說?”
“想給你給驚喜嘛,”路逍嬉皮笑臉說,“專門為了你跑來這邊借讀,感不感動?”
他們倆實打實就見過一面,姜元妙才不戴這麽高的帽子,“少跟我油嘴滑舌,我看你是在那邊混不下去才回來。”
路逍聳聳肩,沒多辯解。
聊天的工夫也走到了後勤部,路逍直接借了後勤部的房間,換上新校服走出來。
興臨一中的秋季校服是沖鋒衣,版型不錯,然而紅白配色,校長眼中大吉大利的豬肝紅,穿在身上,讓人連頭發絲都冒着土氣。
姜元妙也就見着祁熠能駕馭這套校服,時尚的完成度完全靠他的臉。
今天,能駕馭這套校服的人又多了一個。
路逍似乎天生适合張揚的紅色,無論是之前過于潮流的紅發,還是如今土裏土氣的紅白校服,都與他說不上來的相稱,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少年,神采奕奕,朝氣蓬勃。
祁熠是酷暑夏日吹過的風,是清冽的冰鎮汽水。
路逍則是寒冷冬季燃燒的火,是辛辣的雞尾酒。
“怎麽,又被爸爸我迷住了?”
路逍湊到她跟前,沒臉沒皮地在下巴位置比了個八。
姜元妙給了他一個白眼,嘴上倒是不吝誇獎:“是挺好看,不愧是能入我的眼睛的帥哥,我們學校的豬肝校服瞬間都不土了。”
“豬肝校服?”
“土紅土紅的,可不就是豬肝。”
姜元妙毫不掩飾對校服設計的嫌棄,又上下掃了他一眼:“不過你穿着還不錯,你跟紅色很搭。”
路逍眸光微閃:“紅色麽……”
姜元妙:“怎麽了?”
“就只是跟紅色搭?”路逍相當騷包但有他這張帥臉撐着就不會讓人覺得油膩地撩了下頭發,“一個合格的帥哥,能駕馭任何顏色。”
“……”
-
在班主任面前說着自己“性格內向”的人,不出兩個課間,不僅跟坐姜元妙旁邊的徐綿綿聊熟,還跟下課假裝路過這邊實際要看帥哥的宋煙聊了幾句,還和她們交換了聯系方式。
和路逍加上好友後,徐綿綿看到他的網名,忍不住笑:“小路亂創,你的網名真有意思。”
徐綿綿很迷信網名反映性格這句話。
就好比祁熠,雖然沒加上他的好友,但她在班級群裏見到過他的網名,就一個句號,像個高冷的終止符,和他寡言的性格一樣。
路逍對自己的這個網名也很滿意:“我師父給我取的。”
徐綿綿:“師父?”
路逍下巴一擡,指向姜元妙。
姜元妙故作正經地清了清嗓子:“正式介紹下,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在網上下棋時收的徒弟。”
她身後,正低頭寫題的祁熠,筆尖頓住,紙上留下深深凹陷的黑點。
徐綿綿原本還真以為路逍和姜元妙是遠房親戚,聽到這層關系,更為驚訝:“你該不會是……為了妙妙來這的吧?”
路逍使勁點頭,還沒來得及附和,姜元妙卷着一本書拍上他腦門。
“少聽他胡說八道,他來這邊,是真有親戚在這邊。”
路逍這人,最擅長得了便宜賣乖,給她戴個這麽高的帽子,以後指不定要怎麽坑她。
所以剛才領完校服回教室路上,她問清了他轉來這邊的原因。
路逍很無辜地捂着腦門:“就不能五五分嗎?一半因為我那親戚,一半因為你。”
姜元妙給了他一個白眼,又瞥見徐綿綿捂住心口,立刻知道她的CP腦又開始運作。
她警告:“不準犯病。”
路逍好奇問:“犯什麽病?”
自然是給人排列組合的病。
徐綿綿沒說出口。
因為犯病的同時,她注意到另外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人,臉色很差勁。
幸好上課鈴響,救她一命。
喊完“老師好”坐下,姜元妙收到徐綿綿遞過來的小紙條。
徐綿綿:你豔福不淺。
姜元妙:?
徐綿綿:天降還是竹馬?元宵還是奇妙?
姜元妙:……
姜元妙:我選高考。
她們身後,路逍單手支着腦袋,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起他的新同桌。
少年垂着眼睛,目光專注地看着筆下的數學題,側臉輪廓分明,薄唇抿着,下颚線條微微收緊。
一整個課間,祁熠只字未言,一直低着頭做題,仿佛心無旁骛。
路逍卻注意到,課間這十分鐘,他筆下那道數學題,答題紙還是空白。
-
中午吃飯,姜元妙勉強盡一盡地主之誼,給路逍簡單介紹了幾句廚師創意很多、打飯阿姨手很抖的學校食堂。
另一邊,今天依舊沒被她邀請的祁熠,獨自排在另一條隊伍。
他沒想去看另一邊隊伍排隊的那幾人,只是轉學生那嶄新的校服着實顯眼,跟人聊天時的小動作也多,站在姜元妙身邊,一會兒手掌搭在她頭頂,一會兒手肘搭她肩上。
祁熠唇線越繃越緊,這人是有多動症嗎?渾身骨頭是軟的還是壓根沒骨頭,非得靠着人才站得住腳?
還有姜元妙,剛不還嫌他重推開了一次?怎麽又不再推開他,就這麽任他靠着?
祁熠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排在他身後的人都不自覺跟他隔開些距離。
大概是他的視線太直勾勾,站在那邊的姜元妙有所察覺,有感應似地朝這邊看過來。
短暫對視了幾秒,她若無其事移開目光,仿佛沒看到他這個人一樣,繼續跟旁邊人說笑。
祁熠的心情差到極點,牙關緊咬,生硬收回視線。
自周末的争吵後,他就一直被她回避冷落。
或許連姜元妙自己都記不清次數,但祁熠記得很清楚,上個周末,是姜元妙對他的第九十八次“表白”。
他也清楚記得,過往許多次,他是如何忍住不妥協,跟她點頭應好。
尤其記得,他的第一次動搖。
某個暑假的暴雨天,姜元妙又跑來他家看電影,挺無聊的愛情電影,趙飛翔都看得睡着,只有姜元妙津津有味。
電影播到中途,她眼淚就嘩嘩直流。
祁熠遞包紙巾過去:“這也能看哭?”
姜元妙一連抽了好幾張紙巾,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哽咽:“嗚嗚嗚是柏原崇太帥了,帥得我……”
她才剛想說帥得她流鼻血,話沒說完,鼻腔流出一抹紅色液體,祁熠眼疾手快,抽張紙巾給她摁住。
姜元妙還不知道發生什麽,茫然地擡頭看他。
她膚色很白,剛哭過的眼眶紅得明顯,杏眼大而明亮,濕漉漉的,像蒙了層霧。
茫然而無辜的眼神投過來時,祁熠心頭一跳,目光從她眼睛離開,一只手捏着她鼻子給她止血,另只手扣住她後腦勺,讓她稍低下頭。
“別動。”
他的聲音有些啞。
姜元妙這才知道自己真流了鼻血,眨了眨眼睛,又使勁閉上。
祁熠不解:“你閉眼做什麽?”
姜元妙緊閉着眼說:“我是看帥哥看得流鼻血,看到你不是更止不住?”
她常常把誇獎人的話挂在嘴邊,總是讓人始料不及,即便跟她認識這麽久,祁熠還沒習慣她信手拈來的贊美。
他耳根微熱,看着她使勁閉起眼睛,眼皮都起了褶,又有些好笑:“閉這麽緊,眼睛不酸?”
姜元妙振振有詞:“你離我這麽近,我不閉緊點,會忍不住偷瞄你。”
“……”
真是拿她沒轍。
祁熠松開她的頭,騰出的手覆蓋在她眼睛上:“這樣行了?”
被蒙着眼睛的姜元妙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這畫面實在有些搞笑,但祁熠沒心思笑,他的手心有些癢,是她在眨眼,睫毛尖一下又一下地在他掌心掃動,這感覺有些奇怪。
潮熱夏季,窗外雨聲淅瀝,無數雨滴在少年的心緒裏落了圈圈漣漪。
那是他早已滋生的晦澀秘密。
姜元妙沒流太久鼻血,止住血後,祁熠撤掉紙巾,仔細擦幹她臉上殘留的血跡。
擦得專注仔細,自己都沒注意,什麽時候放下了蒙住她眼睛的手。
而姜元妙也不自覺睜開眼睛。
他擡眸,便與她四目相對。
咫尺的距離,幾乎能看清女孩白淨臉上的小小絨毛,方才還在他掌心掃過的兩簇睫毛,長而密,随她說話的動作撲閃,像脆弱的蝴蝶翅膀。
“要跟我談戀愛嗎?”她這樣問着。
又一次說這種話。
又一次,蠱惑他。
投影儀的燈光在她臉上變幻,她眼尾還殘留着剛哭過後不正常的緋紅,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清澈地注視着他,只注視着他。
那雙眼睛總是清澈的,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
電影裏,博子聲音溫柔地說着臺詞,沒人看字幕,也沒人聽得懂。此刻唯一的用處,大概是蓋過他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聲。
祁熠想,這部關于暗戀的無聊電影,他或許跟着姜元妙看進去了。
她漫不經心的一句,像是出其不意的風,在風平浪靜的海面掀起洶湧波浪,他這艘載着隐晦心事的小船,難以自持地在風浪中動搖。
如果趙飛翔再晚一秒鐘醒,他或許真的會在那時點頭。
被表白的人還沒作出回應,向他表白的人的注意力就已經從他身上離開。姜元妙往趙飛翔身上丢抱枕,怪他看這麽好看的電影還能看睡着,爬過去跟他打鬧在一塊。
祁熠坐在原地,低頭看着自己手裏沾着她血液的紙巾,像發呆般盯着看了會兒,扔進垃圾桶。
他起身,借口拿飲料,暫且離開這個讓人難堪的房間。
灌了大半瓶水後,終于冷靜了點,再回房間時,卻在門口,聽見裏面聊天的動靜。
姜元妙給了趙飛翔五十塊錢,痛心扼腕:“我就不該答應跟你賭。”
趙飛翔收好賭贏的錢,假惺惺安慰:“再接再厲,沒準下次瞎貓碰上死耗子,熠哥腦子一抽風,就從了你呢。”
姜元妙:“你也說是腦子抽風了……等等,我是不是被你下套了?我這又是被拒絕又是輸錢的,我本來是要賭我自己被拒絕的啊?”
見她生鏽的腦子馬上就要轉過來,趙飛翔适時轉移話題:“對自己有點信心,誰打賭賭自己被拒絕的?話說你老跟熠哥開這種玩笑,你真想跟他談戀愛?”
“想啊,怎麽不想?”姜元妙毫無負擔地說,“誰不想跟大帥哥談戀愛?”
“那他如果不帥?”
“這話問的,你看我跟你告白過嗎?”
“……”
房間裏開啓新一輪的枕頭大戰,屋外暴雨依舊在下,轟轟烈烈,沉悶不堪。
滿載少年心事的船只,最終沒能抵擋住她漫不經心訴諸于口的話語,浪打船翻。
祁熠垂頭站在門外,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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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妙才打完飯坐下,就掩鼻打了個噴嚏。
這不是絕對不是感冒。
她懷疑祁熠在罵她。
祁熠低氣壓的氣場太強,神經再粗,她也能感覺到,今天上午,自從路逍來了,祁熠總是陰恻恻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什麽始亂終棄的渣女。
就連剛才排隊打飯,她無意間都撞見他夾冰帶雪的眼神。
可明明是他先拒絕的她,還臨時爽約,讓她沒看成電影還白花了退票手續費,她才是該生氣的那個吧?
姜元妙郁悶地挑着碗裏的香菇吃,飯沒吃幾口,香菇倒是全幹完了。
食堂打飯阿姨的手真是越來越抖了,飯菜的份量沒有最少,只有更少。
姜元妙正腹诽着,眼前出現一個餐盤,盛着她最愛的香菇炒肉片。
視線往旁邊,是扶着餐盤的修長手指,削瘦的腕骨膚色冷白,戴着一條紅色手鏈。
歪歪扭扭的編織針腳,她花了兩天時間編出來的,那時候還舍不得送給他,今天才發現,原來她編的這麽難看,他竟然也願意戴着。
姜元妙擡起頭,對上少年漆黑深沉的眼睛,一瞬又錯開,語氣生硬:“幹嘛?”
祁熠把餐盤往她的方向一推,言簡意赅:“香菇。”
這算是求和信號?
姜元妙壓住想往上擡的嘴角,別扭地問:“你不吃怎麽還打這份菜?”
祁熠語氣淡淡:“阿姨聽岔打錯。”
“……”
哦,原來不是求和,是來找她當垃圾桶。
姜元妙是有骨氣的人,絕對不吃嗟來之食。
但偏偏是她最愛吃的香菇。
她戀戀不舍看了眼仿佛在跟她招手的香菇,倔強又艱難地伸出手,把他送到面前的餐盤推開:“我又不是垃圾桶,你不吃不知道扔掉?”
祁熠沒說什麽,端着餐盤,繞到她斜對面,在路逍旁邊坐下。
對她驚愕視線,他波瀾不驚問:“我不能坐這?”
姜元妙:“……你随意。”
原本要坐在那的人是宋煙,她、路逍、徐綿綿和宋煙,四個人約了一塊吃飯,但宋煙動作磨蹭,打飯沒跟他們一塊排隊,這會兒還沒過來。
坐在姜元妙對面的路逍,将她臭着的臉色收入眼底,又偏頭看了眼祁熠,揚了揚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姍姍來遲的宋煙,一過來發現餐桌上多了個意想不到的人,眼神詢問徐綿綿:什麽情況?
徐綿綿早被這沉悶的氣氛搞得難以下咽,見她如見救星,連忙眼神示意她跟自己一塊找個借口離開。
哪知宋煙偏偏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甚至都不坐徐綿綿旁邊,端着飯到祁熠旁邊,笑盈盈問他:“祁熠,你旁邊有人坐嗎?”
祁熠先看了眼姜元妙,後者低着頭,沒給他眼神,仿佛在多專心地埋頭吃飯。
他抿抿唇,“沒有。”
宋煙不客氣地坐下,故意感慨似地說:“上課坐不到一塊,吃飯總算跟你坐一塊了,真是不容易。”
她在暗諷開學時姜元妙故意搗亂,不讓她坐祁熠旁邊這事。
原本當鴕鳥的姜元妙,聞言立刻擡頭,視線平移避開祁熠,眼神不善瞪向她。
宋煙睜大眼睛回瞪,臉上就差寫四字:你奈我何。
兩個冤家針尖對麥芒,徐綿綿無奈扶額,吃完這頓飯,她絕對會積食。
“話說……”
路逍先打破沉默,似乎很好奇地發問:“你們手上怎麽都戴條繩子?”
不僅三個女生都戴着,連祁熠手上都有一條,樣式……怪有個性,一眼就知道是姜元妙的手筆。
宋煙糾正他的說法:“這是我們自己做的幸運手鏈。”
路逍挑了挑眉:“戴上後走運了嗎?”
徐綿綿第一個點頭,她偶像來興臨市參加音樂節就是最好的證明。
宋煙則是被噎了下,“目前還沒有……”
不僅沒有,手鏈上的黃金轉運珠還差點被小混混搶走。
告白失敗的姜元妙當然也是沒走運,但她還是選擇相信:“心誠則靈,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路逍又看向最後一個該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扯起嘴角,同他說了第一句話:“你呢?”
其他幾人的視線紛紛看向祁熠。
被注視的人從坐下開始,就一直在慢條斯理把盤子裏的香菇碼到一邊,這會兒也似乎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畢竟今天跟他坐了一個上午的同桌,祁熠都還沒跟他說過半句話。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會搭理路逍的時候,一直沉默的祁熠竟然開口:“托它的福,我最近睡得很好。”
他的聲音一貫平靜冷淡,沒什麽情緒起伏。
其他幾人不明所以,只有姜元妙微微一怔。
路逍笑笑,不以為然:“睡得很好也算走運?”
“對經常失眠的人來說,睡得很好當然值得慶幸。不過,也并不完全是這條手鏈的功勞。”
雖然是在回答路逍的問題,但從頭到尾,祁熠都沒給他一個眼神,把碼出香菇的餐盤再次推到姜元妙面前,注視着她,潑墨似的黑眸盛滿了光。
他彎起唇角,像在強調什麽,格外加重往日不輕易喊出的親昵稱呼。
“妙妙的睡前故事,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