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窗外的天已成深藍,客廳裏開着日光燈,冷白色的光落在少年的臉上,漆黑的頭發上。

臉頰被他的手扶着,姜元妙只能被動地與他對視,望着那雙如同藏着一汪墨潭的眼睛。

祁熠的語氣平靜,卻也顯得不近人情,近乎冷酷地撕破某些僞裝。

他總是這樣,寡言少語卻在關鍵時候直言不諱。

姜元妙喉頭一梗,仿佛什麽都被他看穿般,心慌意亂。

“兩、兩只眼睛都是被我揉紅的!難不成你還以為我嫉妒你被保送嫉妒到偷偷哭了不成?”

她一面故作有底氣地解釋,一面又悲哀地覺得,自己像是電視劇裏明明漏洞百出卻還厚着臉皮狡辯的反派。

連懷裏的小貓似乎都嫌她太吵鬧,喵喵叫出聲。

姜元妙順勢抓住機會,把小貓塞進祁熠懷裏,“大福肯定是要尿尿了,我家可沒貓砂了,你趕緊抱它回去。”

沒等祁熠說什麽,她拽着祁熠起身,推着他出門。

祁熠半推半就地被她推出玄關,轉身還想說什麽。

姜元妙沒給他機會,飛快一句“你再不回去它又尿你身上”,就甩上了大門。

“嘭”的一聲,冷冷的門風甩了祁熠一臉,額前的碎發都飛起。

他低下頭,看着腳上的室內拖鞋,輕輕嘆了口氣。

另一邊,姜元妙甩上門後,虛脫般無力地靠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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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漸遠的腳步聲,她靠在門後長唉短嘆。

顯而易見,祁熠看穿她的謊話,發現她哭了。

彼此太熟就是這點不好,什麽都瞞不住。

姜元妙捂着臉,壓抑的聲音也壓不出哽咽:“丢臉死了……”

好朋友前途璀璨,這麽好的事,明明應該第一個恭喜,歡天喜地地慶祝,她卻只顧着自己胡思亂想,亂七八糟的感傷,真是沒出息。

還被對方發現,更是丢臉丢到姥姥家。

姜元妙在玄關自我唾棄了會兒,起身回屋,餘光瞥見鞋櫃上的男生板鞋,腳步一頓。

沉默。

還是沉默。

長久的沉默後,姜元妙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她她她把祁熠的人趕走了,鞋還留着!

原來祁熠臨走時想說的話是這個!

這絕對是未來幾年做夢都會尴尬到摳腳的一件事,女高中生大喊着救命滾進房間。

偏偏這事還要二次處刑。

天黑後,姜砺峰也回了家,進屋的時候注意到門口一雙男生板鞋,以為祁熠來串門還沒回去,正好想讓祁熠給他看看新稿子,喊了半天卻沒人應。

姜元妙從屋裏走出來,“爸,別嚎了,人早回去了。”

姜砺峰指着門口的板鞋,“那他鞋怎麽還在?打赤腳走的?”

姜元妙的心髒中了一箭:“……”

心虛的人轉移話題,姜元妙打量了眼姜砺峰,平時走邋遢休閑風的中年男人今天竟然穿着隆重的西裝。

“爸,你去相親了?”她開玩笑似地問。

姜砺峰後背一僵,立刻連呸三聲:“呸呸呸,嘴上沒個把門的瞎說什麽?”

老姜同志的脾氣還是那麽暴躁,就跟炮仗一樣,一點就着。

姜元妙聳聳肩,習以為常,“那您穿得這麽花枝招展?”

姜砺峰黑着臉:“什麽花枝招展,這叫正裝,正式場合穿的,懂不懂?”

姜元妙還真不懂。

當初,路黎為了向他表達想要飾演他小說裏女主角的誠意,親自登門拜訪,他那時都還堅持走邋遢休閑風,穿着家居服跟人在家見了面。

今天見的這人是有多重要,讓她爸打扮得跟個孔雀似的,花枝招展,哦不,隆重。

姜元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有個性的文藝工作者忽然放下身段,只有一個原因——缺錢。

姜元妙想起這段時間老姜同志都寫不出稿,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書賣不出去,受了打擊。

她不由擔心:“爸,您的書已經滞銷到這種程度了嗎?”

姜砺峰被噎了下:“你就不能盼着點好的?”

姜元妙實話實說:“我在擔心您啊,書的銷量還好吧?要去買幾張彩票碰碰運氣嗎?”

“……你老爹我還沒慘到這程度,”姜砺峰屬實無語,又忽地覺得不對勁,“你什麽時候關心起這個來了?又想漲零花錢?”

“您要是想給我漲,那當然好,不漲我也沒意見。”

姜元妙說了句聽了沒用不聽也沒用的廢話做鋪墊,這才圖窮匕見,不好意思地坦白,“但是現在,有件急事需要您花點錢幫我。”

姜砺峰就知道沒什麽好事:“說吧,你又闖了什麽禍?”

姜元妙長嘆了口氣:“您給我找個家教吧,貴一點的,數學教得好點的。”

姜砺峰一愣,以前打死也不願意請家教的人今天竟然主動提出要請家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姜元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後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道:“我想考東晏大學,就祁熠要去的那個。”

姜砺峰立刻轉身,火急火燎往卧室走。

姜元妙連忙問:“您幹啥去?”

姜砺峰頭也不回:“找體溫計給你量量,看是不是把腦子給燒着了。”

姜元妙:“……”

-

學校是沒有秘密的地方,祁熠想要放棄保送的事傳遍了年級,在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畢竟以祁熠的成績,即便不申請保送,也一樣能考取他想去的大學。

不過,關于他想要放棄保送的原因,年級裏衆說紛纭。

最合理的,說他是沖着高考的理科狀元去的,最離譜的,是說他舍不得學校的豬肝色校服,想多穿一年。

不過幾天時間,傳聞更新了一版又一版。

放在以前,姜元妙最喜歡聽這種校園八卦,但是這次,她毫無心思。

關于祁熠想要放棄保送這事,她怎麽想都想不通,怎麽想都覺得劃不來。

這就跟奶茶店明明正在搞買一送一的活動,他非要原價買兩杯回來,這種虧本事情,姜元妙完全無法旁觀。

雖然嘴上跟他說了扯平和好,但她心裏總歸還是有點不知緣由的小別扭,面對祁熠時總覺和以前不太一樣,莫名不太自在。

可眼前這事更緊急,那點小家子氣的別扭,立馬被她抛在腦後,上學放學,只要是獨處的時間,姜元妙見縫插針地跟着祁熠,勸他千萬別放棄保送。

她的勸說一般分兩部分,前半部分是知心姐姐,苦口婆心勸說,保送好保送妙,後半部分化身暴躁大姨,叉着腰罵他怎麽跟牛一樣犟,誰放棄保送誰是大傻叉。

哪怕是上體育課,姜元妙都顧不上和徐綿綿去掃蕩小賣部,體育老師一喊解散,她就竄到祁熠身前,攔住他去路。

班上男生正約着祁熠一塊去打球,她跟只猴子似地突然竄出來,把人吓一跳。

倒是祁熠,仿佛早就習慣她的突然襲擊,單手托着球,玩似地悠哉哉掂量,波瀾不驚問:“做什麽?”

姜元妙叉着腰,目光如炬:“你說做什麽?”

祁熠輕嘆了口氣,球扔給旁邊男生,認命一般,走到她跟前,“走吧。”

算他識相,姜元妙輕哼哼兩聲,領着他去小賣部——知心姐姐的未來規劃課,必備小零食,當然,這學費得是祁熠來交。

就在兩人并肩往運動場外走的時候,徐綿綿左顧右盼一圈,确認周遭沒有老師,鬼鬼祟祟從兜裏摸出手機,飛快給那兩人拍了張背影照。

少年雙手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女孩偏着頭跟他說話,身高的差距,她微仰着頭,垂在肩頭的發梢一直在晃,不知道說了什麽,少年也偏過頭看向她,表情似有無奈。

兩人的側顏都優越,一高一矮,一靜一動,腳下草坪綠草如茵,頭頂天空高遠,風和日暄。

徐綿綿桀桀笑出聲,十分滿意這張抓拍,“我就知道,小吵怡情。”

宋煙盯着那兩人的背影,心有不甘地磨牙:“這才冷戰幾天,就又巴巴地湊上去,姜元妙能不能有點骨氣?”

混蛋,倒是給她一點趁虛而入的時間啊!

徐綿綿看穿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放心吧,他們倆吵得再怎麽兇,你也不會有機會的。”

宋煙不服:“為什麽?”

徐綿綿一臉堅定,十分正經:“因為這是我嗑的cp。”

“……”

宋煙送了她一個白眼。

無意間瞥過某處,視線頓了頓。

同樣盯着姜元妙和祁熠離開背影的人,不只她和徐綿綿。

轉學生那嶄新的校服很醒目,孤身站在草坪上的單薄身影也醒目。

他平日裏總是挂着笑,開朗的,玩味的,給人一種很容易相處的親近。

此刻,臉上卻不見一絲笑容,總是彎起的漂亮嘴角,弧度平直地抿着,流露出幾分與平日極為反差的冷酷。

路逍似乎對視線很敏感,宋煙不過多注視了幾秒,對方就偏頭看過來。

看過來的瞬間,笑容又回到了他臉上,仿佛剛才的冷酷是她幻視的錯覺。

路逍彎着唇角,微微颔首,算是無聲打了個招呼,便轉身離開。

宋煙讪讪收回視線,尴尬到頭皮發麻,“媽啊……”

徐綿綿并不清楚這幾秒鐘發生了什麽,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立刻接話:“喊我幹嘛?”

宋煙:“……”

-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姜元妙不懈的勸說和唠叨下,祁熠終于肯松口,在申請截止的前一天,把申請材料交到辦公室。

起初,姜元妙以為是自己的磨人戰術起了大作用,仔細想想,又覺哪裏不對。

申請材料的準備挺麻煩,祁熠這些天明明對保送毫無欲望,按道理也沒心思準備這些,臨時改主意答應的這天,他直接當着她的面,從課桌裏拿出這些東西,交到辦公室。

他不是臨時改的主意嗎?怎麽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

姜元妙懷疑自己被诓了,也真的去問個究竟。

果不其然,得到了一個十分欠揍的回答。

“哦,在你家跟你聊完之後,我就改了主意,參加保送,高三繼續留校學習。”

祁熠在這時候竟也十分坦然,毫不顧忌地承認。

他參加數學競賽,是因為喜歡數學,不否認為了拿到好結果,吃了很多苦,也承受不少壓力。但從一開始,他的目标,只是做題過關,保送這件事在意料之中,卻是計劃之外。

所以,當被告知能被申請保送的時候,祁熠并不驚訝,也毫不猶豫地拒絕。

所有人都震驚,所有人都不理解。

祁熠自己也知道,這是任性的決定。

可他就是想任性這麽一次。

但是,被紅着眼眶的姜元妙罵了一通後,他還是改了主意。

無論友情還是其他什麽感情,都應該健康向上發展,而非任性去做幼稚決定,拖累他人、耽誤自身。如果姜元妙知道,他想要放棄保送的真正原因,她必然不會真正開心,甚至會氣憤,會愧疚。

姜元妙現在也挺生氣的,只覺這些天的口舌多此一舉,被狠狠欺騙感情。她差點要給他一拳,“你早改主意了怎麽不早說啊?”

祁熠涼涼瞥她一眼,“然後你再躲着我?”

姜元妙被他一噎,一時說不上什麽辯駁的話。

在祁熠面前,她沒有秘密。

他看出來了,她那點見不得人的嫉妒小心思。

姜元妙撇開臉,有些別扭地說:“我早就想開了,你能被保送是大好事,我身為你的發小,與有榮焉。”

“我知道。”祁熠從外套兜裏摸出根仔仔棒,慢條斯理拆着包裝。

起初以為,她是因為還在生他的氣,所以不願意跟他多待,看到她紅着的眼眶,他就猜出了大概。

青梅竹馬朝夕相處,他知道,沒心沒肺的姜元妙,也會有勝負心,也會有落差感。

更知道,無論心裏怎麽不平衡,她還是那個實實在在會為他好的人,聽到他想放棄保送,表現得比他父母還要義憤填膺。

正因為知道,所以設計這一出,消除她的落差感。

不過,他也有私心。

讓她多黏着他,多和他說說話的私心。

“你知道就好,反正,別忘了咱們我總之,茍富貴,勿相……”

姜元妙話沒說完,旁邊伸過來一只漂亮削瘦的手,修長的手指捏着根棒棒糖,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的視線立刻被吸引,伸長脖子往前一湊,一口叼住。

味蕾被甜甜的荔枝味占據,有些許酸,又帶着點清清淡淡的薄荷味。

姜元妙吸溜了下分泌的口水,把方才沒說完的話和別扭都抛在腦後,像跟他分享新大陸一樣,分享之前沒能跟他說的發現:“氣氣氣氣,你也快吃一根,荔枝味的仔仔棒有你喜歡的薄荷味!”

熟悉的稱呼終于回來,祁熠不着痕跡地彎了彎嘴角,語氣卻還波瀾不驚:“最後一根被你吃了。”

“我去給你買!”

-

無論是祁熠本人還是他的成績,在年級裏都備受關注,于是,他保送後選擇繼續留校學習的事也在學校傳開,論壇裏又開始各種猜測他選擇留校的原因。

放學一起回家時,姜元妙在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同當事人分享最新版本:“最新說法,你是個貓奴,放心不下家裏的奶貓,所以繼續留校。”

祁熠一上公交車,坐上最後排座位後,就給耳朵裏塞上耳機,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眼皮都沒動:“合理。”

姜元妙煞有其事點頭:“我也覺得很有說服力。”

知道他有貓的人就兩個,其中一個是趙飛翔,最近正忙着追女孩,沒心思搭理這些,祁熠不用動腦子都猜得出這傳言的制造者:“你編的?”

姜元妙無辜道:“我只跟人說了你撿了只小貓,其餘的可沒多說。”

頓了下,又說:“不過你不覺得這個說法對你的人設最有用嗎?能突出你的反差萌。”

祁熠掀起眼皮,皺着眉問:“反差萌?”

姜元妙故意cue他以前被人起的名號:“生人勿近的高冷校草原來是愛心泛濫的貓奴,這多有反差,是不是一下子讓你的人設平易近人了?”

祁熠:“反差不清楚,我有點反胃。”

姜元妙:“……”

哪怕有一天世界要毀滅了,祁熠這張噎人的嘴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姜元妙從他一側耳朵摘下無線耳機,塞進自己耳朵,不客氣指揮,“切個歌,我不聽這首。”

“……”

這是個大爺。

為了讓姜大爺安靜點,祁熠到底還是拿出手機,解了鎖,直接丢給她。

姜元妙也不跟他扭捏,坦然霸占他的手機,在音樂軟件裏搜索她喜歡的歌手。

切換到她喜歡的歌後,她繼續追問:“所以你究竟為什麽選擇留校?”

祁熠:“……你要不然把歌切回去。”

姜元妙借此跟他談起條件:“你說完我就切回去。”

一定有什麽原因,或者契機,她是真的好奇。

她也看了學校論壇,好多人說他是單純任性,想留在學校繼續霸占第一的位置,很有說服力,這很祁熠。

也有人說他是想利用這一年,去做比上大學更有意義的事,這點似乎也有道理。

但是,竟然還有人懷疑他是不是暗戀學校哪個女生,舍不得走。

這個猜測,立刻被姜元妙給排除。

看祁熠那樣,他是那種會喜歡別人的人嗎?完全不是。

這說法還沒有他是貓奴的說服力高。

大福确實還小,連疫苗都還沒打全,祁熠爸媽整天忙碌不在家,肯定是照顧不了貓的。

祁熠又是不愛麻煩人的性格,不會想到把貓再寄養到她家,沒準祁熠還真是想到了這點,才放棄保送。

思及此,姜元妙看向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深沉起來,“你是個好爸爸。”

祁熠眼角一抽,“……你又在腦補些什麽?”

姜元妙正色:“想讓我停止腦補,就快說出你的标準答案,你知道,我想象力很豐富的,作文滿分選手,未來的大作家。”

像是被她打敗,祁熠輕嘆口氣,到底還是說了:“為了睡個好覺。”

姜元妙一臉不解:“睡個好覺?這跟睡覺有什麽關系?”

“我說過,參加競賽不是為了保送,提前去上大學這件事在我的規劃之外,脫離規劃的生活,我會……”

祁熠頓了頓,看了她一眼,接着說,“很不習慣。”

姜元妙算是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引發失眠,選擇按部就班,繼續上高中?”

祁熠嗯了聲,又說:“再一個,我還有件事要做。”

姜元妙立刻好奇探究:“什麽事?”

祁熠卻不直說,含糊其辭敷衍:“到時候你就會知道。”

姜元妙最受不了這種勾起好奇心又不馬上說的行為,不滿道:“別到時候了,現在就說現在就說,說話只說一半的人吃泡面沒調料包。”

祁熠紋絲不動:“哦,我不吃泡面。”

姜元妙:“……”

她的抗議無效,祁熠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無論她怎麽威逼利誘,他就是不肯說是什麽事,姜元妙好奇得都快要發瘋了。

發瘋也沒用。

公交車到站,祁熠長臂一伸,拎起發瘋的人,“大作家,該下車了。”

姜元妙被他單手抓着書包帶,亦步亦趨跟着他下車,嘴裏還在嘟嘟囔囔地碎碎念:“所以到底是什麽事啊,到底是什麽事啊……求求你告訴我吧,我請你吃仔仔棒……”

祁熠沒理會她,下了車就松開手,自顧往前走,他人高腿長,很快把她甩在身後。

姜元妙小跑着追上他,不停的追問忽而變成另外一句:“其實都是借口對不對?”

祁熠腳步一頓,不解看向她。

姜元妙一副“名偵探就是我”的模樣,目光灼灼盯着他:“哼哼,我已經看穿了,你真正放棄保送的理由。”

少女頭頂的碎發在初冬的晚風中搖曳,像小狗的絨毛,仿佛很柔軟。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似乎真的把什麽都看穿。

說不清是被唬住,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祁熠下意識地偏頭,有了避開她直白視線的動作。

“你……”

“是因為你小子臉盲,沒我就不行!”

在他強壓心虛、大腦飛快運作的時候,姜元妙十分篤定地說出這個論斷,而後叉着腰,仰頭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害怕自己提前去了大學,上完一學期的課還認不全班上的人,班上同學聚餐也不帶你,寒假灰溜溜回來抱着我的大腿哭唧唧,妙妙妙妙,沒了你我一個朋友都交不到嘤嘤嘤。”

“……”

“…………”

剛剛心裏有多沒底,現在就有多無語。

祁熠嘴角直抽,危險地壓低聲音:“姜、元、妙。”

他已經火大到連名帶姓地喊她,冬天的冷風都降不下他的火氣。但當事人絲毫沒有感知到他的低氣壓,擡手拍拍他的肩,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我懂我懂,不管氣氣你學習有多厲害,交朋友方面還是離不開我。所以,我決定了——”

“我要跟你一起考東晏大學!”

祁熠本想拂開她的手,聽到最後一句時,卻停下動作。

她說這話時仰着腦袋,負手站在他的身前。離他們最近的路燈在幾步遠的路邊,錐形的燈光落下來,照亮幾簇被晚風驚醒的浮塵,也照在她白皙的臉龐。

初冬的風拂過少女額前的發絲,稀薄的燈光照着那雙杏眼愈加澄澈明亮,清晰地倒映着他出神的模樣。

空氣靜默了片刻,似乎只剩下風吹樹葉的窸窣聲響。

姜元妙眼眸彎彎,仰着臉笑:“這一次,我可不會被你甩下了喔。”

她在某些時候總是點滿幸運值。

得不到回答的追問,也能被她誤打誤撞,解出正确答案。

不。

這并不是因為幸運。

是他們朝夕相處的心有靈犀,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祁熠的眉眼舒展開來,心髒柔軟地充盈,嘈雜聲重新回到耳邊。

他擡手揉了揉小狗腦袋,“知道了,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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